“我去找你,各個病房都逛了一圈……”
陸染不敢看沈冽的眼睛,依舊望著窗外。
“這麼一會兒功夫,就想我了?”
沈冽取下橫搭在脖子上的聽診器,“來,讓沈醫生檢查一下,是不是真的想我,有沒有說假話?”
不鏽鋼聽頭被男人攥在手心裡握了握,沒那麼涼後,探入女孩毛衣衣領,貼上心口。
沈冽隨之壓低身子,盯著對麵那雙不停亂眨的杏眼,失笑:“小姐,愛上我了麼,心跳這麼快?”
陸染眼一閉,乾脆親上去。
“……”
沈冽心跳一空,捧住臉正要深吻——
“沈主任……”
薑禾愣在門口。
沈冽轉頭,心想下次一定關門。
“有事?”
他收起聽診器,重新掛脖子上,依舊一派從容。
合法妻子,合法調戲,何須尷尬?
“我昨天休息,在家特意給你烤了餅乾。”
薑禾走過來,把包裝精美的手工餅乾放到陸染麵前的辦公桌上。
“拿走。”沈冽淡淡丟出兩個字。
薑禾步伐未停往外走去,裝作瀟灑道:“不吃就扔了唄。”
話音剛落,那頭垃圾桶裡“咚”的一聲。
薑禾原地頓了頓,轉身,快步走到沈冽麵前,眼裡已經泛淚
“你太過分了,沈冽,你真的太過分了!”
她流著淚說完,轉身要離開。
“薑小姐——”
陸染這時喊住她,同時站了起來,站到沈冽身前,呈現一種保護的姿勢。
“你對有婦之夫一再表達愛意,你不過分嗎?”
她擲地有聲地質問。
沈冽偏頭看自己太太,對方160cm嬌小一枚站在自己這個190cm大高個麵前,在為他出頭。
好有趣。
陸染繼續道:“這裡是醫院,是你和沈冽工作的地方,是需要對人命負責的地方,我勸告你,請你冷靜和理智。與其去愛一個不愛你的人,不如好好愛你自己,你的前程,你的工作能力,你的科研水平,那才是你能把握的,能正向回饋你的東西。”
話尾落下,房間陷入寂靜。
男人的眼神,從覺得有趣,轉變為柔軟和欣賞。
薑禾身形晃了晃,雖然還是不服氣,但有什麼東西依舊不可阻擋地,在她心底埋下了。
薑禾走後,陸染轉身,連沈冽一起數落:“還有你——”
沈冽的人生,第一次被人這樣“教訓”,眼裡呈現一絲慌亂,無辜道:“我怎麼了?”
陸染:“你為什麼和她在校外吃小吃?為什麼要靠著車門耍帥等人家下課?”
沈冽無奈:“她隻說我跟她去校外吃飯,卻一點沒提,我約的是她導師,也就是我舅舅,而她非得跟著一起。”
說完,又繼續道:“包括在校門外等,我也是在等舅舅,很正常的靠車站著而已,壓根兒也沒想耍什麼帥。”
“啊?”
陸染感到驚訝,原來還有第三個人。
沈冽:“她那些同學,都是這樣被她誤導的,直到我跟他們說我不是她男朋友,她同學才明白過來。我當時也才明白過來,原來她背後都這麼跟人家講。這個薑禾,心思太不單純了。”
說到這兒,他捧起麵前妻子的臉,低頭蹭了蹭鼻尖,笑道:“還是我老婆可愛,單純又善良,不會講瞎話騙人。”
“……”
陸染壓下眼簾,不敢和他對視。
她不單純,她謊話連篇,她連最親近的丈夫和哥哥都騙。
她閉上眼,輕輕地,一頭撞進眼前硬朗胸膛。
對不起。
她在心裡無力道。
她想隻做顧菲菲,就當死的那個女孩兒是“陸染”。
可陸染不能真的消失,她還有愛她的親哥,一直在掛念她。
-
幾個星期過去,這天聖誕節,大街小巷都比往常熱鬨,醫院則更加“熱鬨”。
沈冽忙得腳不沾地。
原本說好與陸染兩人當天在沈家公館吃晚飯,顧家人也會一起過去。
晚飯前,沈冽來電話,說不用等他,今晚恐怕要通宵,又和沈老夫人也親自說了。
陸染還想再跟他多說幾句,從沈老夫人那裡拿回手機,對麵已經掛斷。
“寶貝,跟冽兒也結婚一個多月了,有什麼感覺?”
飯後,上官鳳跟女兒坐在沈家客廳,閒聊著問道。
陸染正有些鬱悶,脫口而出:“以前是獨居少女,現在是空巢少婦。”
聞言,上官鳳先是一愣,之後笑得快直不起腰。
“不是不是,媽媽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染其實就是那個意思,尷尬地笑了笑,偷偷打嘴。
叫你嘴快,叫你不過腦子。
“冽兒工作特殊,你多體諒他。”
上官鳳抱著她,笑完又心疼,輕撫她肩膀。
“我知道,媽媽。”
但心裡還是免不了失落,早上她還沒醒,那男人已經走了,晚上她睡著了,對方才回來。
除了雷打不動的床事,兩人連醒著一起吃飯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快把電視打開,今天晚卿總決賽直播呢!”沈老夫人喊道。
趙管家忙打開電視,大家聚在一起看。
沈薑看了會兒,不屑道:“顧晚卿跳得不怎麼樣,唱得不怎麼樣,人氣還挺高,不會真給她出道了吧?”
陸染聞言,看一眼排名。
顧晚卿挺穩定,肯定會出道,但是能不能C位出道,還另說,有個比較強勁的選手一直壓她一頭。
“我不喜歡她,嫂子你呢?”
沈薑問陸染。
“我也不喜歡,我覺得排第一的女孩兒比她厲害多了,又會唱又會跳,長得也漂亮。”
陸染小聲說。
沈薑:“就是就是,我最他媽煩顧晚卿這種皇族,一路被硬保上來,跟我們當時那誰一樣……”
陸染:“誰?”
“我說了你彆說出去啊。”
沈薑附耳講了個名字。
於是,這一發不可收拾,兩人躲在沙發角落,展開了八卦分享會。
陸染聽完,隻一個感受:
嘖,娛樂圈。
嘖,選秀。
這時,要宣布最終出道結果了。
陸染感覺無聊,正打哈欠,聽見顧晚卿是第三名。
輪到她講話,電視外幾位長輩都一臉期待。
“其實,決賽之前,我個人發生了很多事情,可能就因為這些事情,今天沒有發揮得特彆好,讓我的粉絲失望了……”顧晚卿一拿到話筒便開哭。
下麵有粉絲高喊:“沒有!你特彆棒!”
陸染暗暗翻了個白眼。
從哪裡請的,這麼賣力。
緊接著,顧晚卿又講道:“我想感謝我的父母,雖然,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雖然,決賽前我才知道我是被抱錯的……”
似乎傷心得講不下去了,她背過了身去。
其他選手都圍上來安慰。
而屏幕外,坐在沈家客廳的人,全愣住了。
為了保護顧晚卿,大家說好對外一致宣稱“顧菲菲”從小身體不好,養在遠房親戚家,最近剛接回來。
被抱錯的事,除了沈家和顧家,再沒有任何外人知曉。
結果,顧晚卿自己跑電視上去講了,這下,顧家以後在社交圈裡有的解釋了。
顧景徊臉很黑,直接起身離場。
顧平和臉色也不是很好,顧老太太和上官鳳則一臉自責。
沈老夫人握著老姐妹的手,一個勁兒歎氣。
上官鳳注意到顧景徊離開,告訴陸染:“去看看你哥哥。”
顧景徊因為顧詩文的事,最近在任何事情上情緒波動都很大,上官鳳難免擔心。
沈薑翻著微博,輕聲對陸染說:“這就熱搜第一了,跟一早準備好了似的。”
陸染從他手機裡看了一眼:【顧晚卿被抱錯不是她的錯】
評論裡的粉絲,都在替顧晚卿說話,把顧晚卿帶入了那些真假千金文裡麵被真千金欺負,被搶走家人的可憐一方。
給顧晚卿安的人設和腦洞,直接可以去寫小說了。
陸染隻覺得無聊,不是很有興趣關注顧晚卿今晚莫名其妙耍這一招。
不管是為了賣慘求同情也好,或是為了不讓今晚C位出道的隊友上熱搜第一也好。
正好現在有借口離開,陸染披上大衣出去找顧景徊,不用和他們一起陷在被顧晚卿製造出的愧疚氛圍裡。
已是深冬,璨城還沒下過一場雪。
天氣預報預計今天有雪,可已經都晚上了,也沒有下雪的意思。
陸染經過第一次來沈家吃飯那晚,撞見沈冽獨自望月的地方。
她憑欄遠眺,今晚的月亮和那晚一樣漂亮,也孤單。
和沈冽成為夫妻一個多月,陸染已經有所察覺,對於合家歡的場合,沈冽總會有些不自在,和想逃。
這也是為什麼,那晚他會一個人跑出來看月亮。
關於沈冽去世的父母,他不曾主動提,陸染也不主動去揭傷疤。
也許某天,等她再往沈冽心裡走一點,對方會願意與她分享那些往日苦楚。
以及左胸心臟位置,那道五厘米傷痕背後的故事。
在這之前,陸染想送沈冽一件禮物。
一件,讓他在合家歡場景下,感覺自己沒有那麼孤單的禮物。
送什麼比較好呢?
“手串吧。”
一個清亮的聲音,在這個念頭出現時,也同時響起在陸染背後。
陸染回頭,嚇了一跳:“流、流離先生?”
眼前這位流離大師,身高頎長,裹在黑色羽絨服裡,頭帶一頂鴨舌帽,鼻梁上架一副圓框墨鏡,墨鏡下的臉色慘白。
她沒被聲音嚇到,倒是這一轉頭,嚇得一抖。
明明隻見過一麵,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一眼認出來對方是流離的。
反正直覺,就是他。
“沈冽這人,身上寒露深重,若是佩戴溫潤溫良的和田玉手串,兩相抗衡牽製,對他是極佳的。”
流離的用詞,跟他一副潮男打扮,格格不入。
說起來,這人雖然是個算命大師,但跟那些街邊的老頭子一點也不一樣。
這位,少年感強,個子又高,人也蠻帥。
陸染心想。
“哈,每次都這麼講。”
流離笑了。
陸染:“啊?”
“是否願意采納我的提議?小姐?”
流離又道。
“……”
和田玉手串?
陸染腦中閃過一個畫麵,她好像在哪兒看見過一個還蠻中意的和田玉手串,但是記不真切那手串到底長什麼樣了。
“就是它。”流離道,“找到它,送給沈冽,這個禮物他一定喜歡,也非常需要。”
陸染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好奇地盯著對方:“你怎麼好像能聽見我心裡的話?”
流離哈哈笑了兩聲,說:“小姐,你不冷嗎,我可快凍死了,先走了。”
隨後身影消失在連廊儘頭的黑暗裡,跟從沒來過似的。
-
晚上,陸染留宿在沈家公館,睡在沈冽以前的房間。
之前已經來過幾次,每次來都覺得新鮮,因為房間裡有很多沈冽以前生活的印跡。
看過的書、打過的球、聽過的頭戴式耳機、衣櫃裡掛著的國際學校校服……
她通過這些想象沈冽中學時期的樣子——
在教室臨窗的座位低頭看書。
在陽光下奔跑打球。
放學後,戴著耳機,穿過人來人往的校園,坐進勞斯萊斯後座。
……
這樣的天之驕子,陸染高中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現在,卻成了她丈夫。
所以,送什麼東西好呢?
沈冽見過太多好東西,有些陸染甚至都沒有概念,無法想象。
和田玉手串……嗎?
陸染印象中,沈冽從不戴任何首飾,腕表、胸針、項鏈通通都不會出現在他身上。
不管什麼場合,男人每次出現總是簡單乾淨的造型,那張臉就是最好的裝飾。
也不知道,這樣的習慣是不是與他職業有關係。
如今,他身上唯一的首飾,隻有無名指上的婚戒。
說起來,沈冽那精致性感的手腕,戴首飾一定很好看。
這樣一來,感覺送手表也可以。
想到這兒,流離的話又冒出來——
“溫潤溫良的和田玉,對他來說是極佳的。”
手表就像鯤棲公館19層的裝修,一種淺薄的裝飾。
而和田玉,才是20層的裝修風格,似乎真的與男人更配。
陸染在腦子裡努力搜尋上回看到的那隻和田玉手串的印象。
又拿起手機,輸入關鍵詞“和田玉手串”,一個個看下來,沒有太滿意的。
也沒有任何一個,能給她上回那種一擊即中的感覺。
到底在哪兒看到的?
陸染一頭埋進枕頭裡。
想著想著,差點睡著時,沈冽打來電話。
沈冽:“睡了?”
陸染:“還沒呢,你這會兒忙完了?”
沈冽:“嗯,忙完了。今天是不是拿到駕照了?”
陸染:“對呀,我厲害吧,我是我們這一批裡最快拿到駕照的,教練問我怎麼像學過似的,我說因為我老公很會開車,每晚都跟我傳授小技巧。”
沈冽聽了在那頭笑,“你最好說的是開車。”
陸染也跟著笑,她覺得自己被沈冽帶壞了。
“馬上要下雪。”
沈冽突然篤定道。
陸染:“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在回來的路上,不,我已經到了。”沈冽說,“你現在出門,來院子裡,我們一起看雪。”
陸染掛了電話,披上暖和的大衣,開門出去。
按沈冽說的,她來到院子裡。
突然,兩束車燈打過來,她抬手擋了一下,那輛車徑直朝她開了過來。
雪真的開始下了。
雪花紛飛下,一輛低飽和度淺粉色的庫裡南,腰線似一條墨綠色的“拖尾”,穩穩刹停在陸染麵前。
沈冽停好車,開門走下來,在逐漸放肆的漫天大雪下,捧起太太的臉,低頭,深深地吻她。
“恭喜拿到駕照,這輛車是給你準備的禮物,和我那輛也算是情侶款。”
他抵住她額頭,輕輕蹭兩下。
“上去試試?就在院子裡開,撞壞了也都是自家的,沒事。”他又笑。
陸染迫不及待上車。
車門一關,發出感慨:陸染你也是牛逼了,剛拿到駕照就開上勞斯萊斯了。
這回,換沈冽坐在她的副駕上。
啟動車子,她沿著院子慢慢轉圈。
轉彎不是特彆順暢,沈冽側身,握住女孩兒右手,幫忙輕打方向盤。
“沒事,以後我陪你多練練。”
他看出陸染有些緊張。
陸染聽了這話,稍微放鬆下來:“我怕刮了碰了,這車太貴。”
而且,院子裡那些奇形怪狀的石墩子也不便宜。
沈冽說:“放心開,保證你自己的安全就好,撞了就換一輛,小事。”
“……”陸染有個疑問,“當醫生,這麼掙錢嗎?”
沈冽微的一愣,輕笑兩聲,解釋道:“我是醫生,又不止是醫生,收入來源不靠醫生這點薪資。”
“下次有機會,我仔細跟你講講,咱家的財務情況。”
沈冽看著她說道,又在老婆臉頰上偷了個吻。
這一下,陸染差點真撞樹上。
她把車停了,嗔怪道不要在開車的時候突然做這些。
“那現在能做了嗎?”
沈冽按住女孩兒後腦吻上去,勾住小舌不放。
“乖,把車開去隱蔽點的位置。”
他又在自己太太耳畔輕聲蠱惑。
陸染早被親得六神無主,哪還有半點思考能力。
在沈家公館一個隱蔽的位置,一直晃動在女孩兒眼前的星空頂,就和那晚印度洋上的銀河一樣。
她抬手,輕輕觸摸,那閃耀又美麗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