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麵具舞會,參與的大多是年輕人。
為保舞會的刺激感,大家按規定都戴著麵具入場,誰也不認識誰。
夜晚海邊,氛圍燈打亮,音樂聲悠揚。
男男女女盛裝出席,臉上麵具花樣繁多。
一派歡騰熱鬨裡,因識不清對方是誰,又平添一股曖昧和神秘,說笑聲飄揚上空。
陸染戴著麵具到場,在人群中找沈冽。
按照舞會規則,一個小時前兩人分開,各自換裝。
她覺得自己應該可以一眼認出來,因為沈冽是自帶光環的男人,那股優越氣質根本藏不住。
這時,有人從她身後走來,抓起纖柔手腕,二話不說,拉進舞池。
男人握住她手撐高,一手掌腰,摟至身前。
這是準備,要和她跳一支舞。
陸染心下一驚。
男人和沈冽身高相似,但身上有濃鬱的香水味,不止自身男士香水味,還沾惹了女士香水的味道。
沈冽身上從來不會這樣花裡胡哨,這男人不是沈冽,是哪位賓客?
今天到場的人實在多,兩邊親朋陸染都不熟,如今對舞伴的身份半點頭緒也無。
“我不會跳舞,不好意思,你找彆人吧。”
準備要走,可對方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男人始終沒說話,跟著音樂,帶著她跳。
陸染:“……啊,對不起!”
踩人腳了。
“對不起啊,又踩到你了……”
“對不起……”
踩人第三次了。
“不好意思……”
第四次。
一場舞下來,陸染快成個道歉機器,對方卻是一聲不吭。
她感到抱歉的同時,又埋怨這人也真是,都說不會了,非要拉她跳。
音樂接近尾聲。
男人在這時終於開口。
“你真可愛,小新娘。”
陸染霎時間一身雞皮疙瘩,男人的語氣像在燈紅酒綠的場子裡打了幾十年滾的泥鰍,油滑,惡心。
“你老公來了,我先把你還他,不然,我怕被他的手術刀,一刀割喉。”
意味深長的笑音落下,男人抬手一推,陸染轉著圈地被甩出去,小細腰落進另一隻大掌。
沈冽扶穩陸染,默不作聲凝視對麵的男人,黑眸冷峭。
那男的走到一邊端了杯酒,麵具拿開,衝沈冽舉了下杯。
薄唇輕勾,囂張挑釁。
沈冽輕蔑一瞥,收回視線。
魏川。
嗬,這垃圾。
“沈醫生?”
陸染突然被清新乾淨的味道包裹,鼻子都好受許多。
“你犯規了,你沒帶麵具!”
她驚呼。
沈冽莞爾,“第一,我怕你找不到我。第二,我從來就不是個愛守規矩的人。”
“可我們是主人,要以身作則!”
陸染左右望望,正好現場有一麵牆,裝飾著各類麵具。
她跑過去,拿下一隻,墊腳,要給男人戴上。
沈冽低下頭,乖乖服從。
男人再直起身時,帶耳朵的黑色古風狼狗造型麵具已經覆蓋全臉。
獨剩那雙黑眸,從麵具上挖空的狼眼造型裡透出來,沉冷,凜冽,幽深。
陸染不知怎地,心猛猛地一顫。
恍惚間,那麵具融入了沈冽的臉。
似乎,那不再是一隻道具,而是男人的本來麵目,相反,人臉才是他幻化出來迷惑人間的。
“你相信人有前世嗎?”
她輕聲地,沒頭沒尾冒出這麼一句。
沈冽在麵具下挑眉,“你想說什麼?”
“你前世,不會是一隻狼狗精吧?”
“……”
陸染認真的語氣讓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沈冽微微俯身,目光上下一打量,戲謔道:“那你的前世,難道是一隻黑貓小妖?”
陸染今晚穿的是件黑色吊帶裙,裙子長及腳踝,高開叉,輕盈布料勾勒婀娜曲線,腳上搭配的是一雙黑色小貓跟涼鞋。
全身黑,真似一隻黑貓,而她又戴一隻黑色貓臉麵具,將全臉遮得嚴嚴實實。
沈冽仿佛看見她身後飄來晃去的小黑尾巴,在麵具後揚唇笑。
不多時,沈冽接到一個電話,問陸染:“我朋友陸塵來了,陪我過去接一下?”
陸染:“好!”
沈冽牽起她手,往碼頭方向走。
陸塵是由島上的專屬遊輪接過來。
上岸後,先和沈冽抱了下。
“好久不見,兄弟,新婚快樂。”
“謝謝。”
“你倆這麵具可夠彆致的。”
陸塵笑道,接著向旁邊弟妹伸出手,結果沒想到,女孩兒直接撲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陸塵有些驚訝,瞪眼望向沈冽。
對方也是同款驚訝,隨後又笑了,笑得十分寵溺。
“……呃,弟妹,你抱得有點太久了,再抱下去,我該啟程回去了。”
陸塵笑。
陸染反應過來,趕緊退回到沈冽身邊,一個勁兒彎腰。
“謝謝你來,真的很感謝!”
“弟妹對誰都這麼熱情嗎?”
去舞會的路上,陸塵小聲問沈冽。
沈冽解釋說:“可能是,愛屋及烏?”
陸塵點頭,這倒說得通。
陸染一路上,不停在麵具後偷瞄自己哥哥。
她當年,一個勁兒央求陸華明帶她來璨城,就是因為聽說媽媽帶著哥哥來了璨城,所以她想來找哥哥。
等好不容易從雲水鎮跋山涉水來到璨城,卻在外婆那裡聽到,媽媽帶著哥哥早就去了美國。
美國。
對陸染來說,遠得仿佛在另外一個星球了。
直到今晚,終於,在11年後又見到朝思暮想的親哥。
還好有麵具,歡喜的眼淚,委屈的眼淚,都沒有被他們任何一人察覺。
她可以不被打擾地,沉浸在不可訴說的幸福裡。
“今晚是蒙麵舞會,我也給你準備了麵具。”
在帶陸塵入場前,陸染拿出了一隻麵具給他。
“謝謝。”
陸塵戴上。
剛一戴好,陸染立馬拉著他跑進場。
陸塵被拽走,回頭看一眼被拋棄在原地的沈冽,驚訝揚眉。
仿佛在問:什麼情況?
沈冽歎了口氣,邁步跟上。
今晚陸染換裝時,故意跑去顧詩文房間讓她幫忙拉裙子拉鏈。
所以,她知道顧詩文的麵具長什麼樣。
發現顧詩文正好一個人坐在吧台邊。
陸染把親哥帶過去,“你倆聊會兒?”
因為麵具的緣故,顧詩文今天穿得不再保守溫馴,而是一身襯得皮膚雪白無暇的吊帶紅裙。
她撐腮,有些微醺,懶洋洋地打招呼:“你好,這位……白貓先生?”
陸染給陸塵的麵具和自己的是一對,陸塵是白色貓臉。
陸染拉過親哥,伏在他耳邊,“這可是今晚全場最漂亮的女孩兒,叫顧詩文,你跟她聊聊吧?”
陸塵感覺,這位弟妹,有點東西。
點點頭,說了聲謝。
此時正好一曲完畢,下一首前奏一出,是首經典曲目。
“請問,能有幸邀你跳支舞嗎?”
陸塵伸手,麵具下的眼睫在顫動。
不要拒絕,詩文,求你。
他的心聲,從眼睛裡跑出來。
“這首曲子適合探戈,你會嗎?”
顧詩文笑問。
“巧了,我為我喜歡的女孩兒專門跑去學過,你幫忙檢驗一下?”
陸塵說。
顧詩文懶懶抬起柔弱無骨的手掌,擱上去。
陸塵握住,帶舞伴去到舞動的人群中央。
陸染讓放音樂的DJ回到開頭重新放,說完一個轉身撞進沈冽懷裡。
應該說,沈冽故意撞在她身上。
沈冽剛想問為什麼拋下他,陸染笑著拉起他,帶他跑過去看跳舞。
“走,去看他們跳舞!”
音樂聲起,女人貼身上去,腳尖舞動,紅裙蹁躚。
男人扶著她,跟隨她,撐起她。
兩人互動天生默契,你給的我都能接住,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對鏡一個人練舞的那些日子,重現眼前。
空出的懷抱,終於被填滿。
兩人在舞蹈中試探、進攻、糾纏、曖昧,仿佛上演一出精彩戲劇……
越來越多人聚過來欣賞。
“你給陸塵的麵具,跟你是一對?”
沈冽看了看,問。
“對啊,他是白貓先生,我是黑貓小姐,怎麼樣?”
“……”
聽見女孩兒說完還在傻嗬嗬的樂,沈冽沉聲道:“你就不怕我吃醋?”
男人的黑眸此刻與麵具眼型疊合,真真一雙狼狗眼,閃爍危險的光。
“呃……”
陸染愣住。
好像,是不太對勁。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是你朋友、兄弟、好哥們兒,那就相當於是——”她頓了下,“我親哥!”
沈冽默然無聲,盯著自己太太那十分堅毅忠誠的杏眸,唇角輕輕揚起弧度。
他把女孩兒抓到身前,從背後將人抱在懷裡,下巴擱在她頭頂。
一狼一貓,一起欣賞曼妙舞姿。
“菲菲,”他突然喊道。
“嗯?”
陸染還是第一次聽沈冽這麼叫自己,就算不是她真名,也感覺酥酥麻麻的。
“你親哥,真的來了。”
他幽幽道。
“……啊?”
陸染這回真愣住,也嚇到。
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會在點她吧?
她眼珠快速轉動著。
死腦子,快點想啊,怎麼接這話?
沈冽這時又開口了,依舊不緊不慢:“顧景徊看起來,想來砸場子。”
顧景徊?
陸染暗自鬆口氣,原來是這個“親哥”。
她抬頭,看向一旁,沒有戴麵具的顧景徊黑著臉大步走過來,直至跟前,被沈冽抓住手臂,攔下。
顧景徊沉默掀眼,眼底狠戾,冷徹。他猜出對方是誰,因為全場敢攔他的,沒幾個。
沈冽抬眸回望,一點不虛,甚至散發的從容氣場,更加壓對方一頭。
“我不希望,有人搞砸我的婚禮。”
語氣冷沉,卻也儘量克製用詞。
顧景徊以前就不喜歡沈冽。
他仿佛和沈冽天生氣場不合,雖然大家從小一起長大,但平時碰見,也隻是點個頭的交情。
此刻,他更加確認,不是不喜歡沈冽,而是,相當的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