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宋西樓坐在小區長椅上，眼神迷離，臉頰緋紅，腳邊東倒西歪地擺著兩個空瓶子。

她呆坐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喝酒。

她從口袋中翻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好幾次都解鎖失敗，手機反而被鎖了三十秒。

宋西樓有些生氣，自顧自哼哼了兩聲，又搖搖晃晃地起身，往便利店走去。

她語調不清地和便利店收銀員說了半天，人家才聽懂她是要打電話。

宋西樓接過收銀員小姐姐的手機，轉身蹲在便利店門口，順著模糊的記憶輸入了一串號碼，哆哆嗦嗦地按下了通話鍵。

很快，電話接通。

清朗的聲音隔著電話傳入耳中：“喂，你好，請問您是……”

宋西樓聽著他的聲音，沒說話。

一時間，隻有呼呼的風聲刮入話筒。

她愣愣地看著手機上顯示的通話界麵，捋了捋自己被吹散的碎發。

她想，如果他能認出來她是誰，她就……

她就……

正在思考著自己要做些什麼，紀序卻已然回答：“是小樓嗎？”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

那一刻，宋西樓感覺到了自己猝然停止的心跳。

半秒之後，又開始劇烈跳動。

風依舊在耳邊呼呼作響，像是也在催促她開口。

宋西樓張了張嘴，嗓音很啞：“嗯。”

她的聲音微不可聞。

紀序身處嘈雜的地方，雖然話筒裡不斷呼呼灌風，對方的回答也聽得模糊不清，但是他的第六感讓他莫名確信就是宋西樓。

他走到更寂靜的角落，耳朵貼著手機聽筒，放輕聲音：“怎麼了？聽你們劉總說你身體不舒服，吃藥了嗎？”

一聽他說起劉楚悅，宋西樓突然覺得有點委屈。

她吸吸鼻子：“沒事，沒吃藥。”

聽著風聲越來越盛，紀序有些擔心：“你在街上，還沒回家嗎？”

“嗯，”宋西樓應聲，有些悶悶的，“不想回家。”

話音落，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紀序是不知道和她說些什麼，宋西樓則是喝醉了腦子反應慢，他要是不問她，她就想不起來要說什麼。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聽著對方的呼吸聲，雖然無言，卻也不覺得尷尬。

片刻後，宋西樓那邊又傳來風聲，比之前的更大。

紀序正想提醒她彆凍著，就聽到話筒裡傳來一道嘟嘟囔囔的聲音，混雜著風聲，落在他耳裡的隻有她最後一句含糊不清的否定：“不不不，這些話不能在電話裡說。”

聽著這撒嬌一樣的語氣，紀序忍不住扶額笑。

看來是喝醉了。

也是，要不是喝醉了，她怎麼會想起來給他打電話呢。

紀序換了隻手拿著手機，對著話筒道：“你現在在哪裡？”

“……不告訴你。”她在電話那頭哼哼唧唧。

紀序放輕聲音，耐心地哄著：“好，不告訴我，那你能把手機給在附近的人一下嗎，我有話想跟他說。”

看在他語氣如此誠懇的份上，這樣的請求宋西樓勉強滿足。

她晃晃悠悠回了便利店，把手機遞給收銀員小姐姐：“喏，有人找你。”

對方一臉驚訝地接過手機，聽著話筒中傳來的聲音連連點頭，半分鐘後直接掛了電話，同宋西樓說讓她現在店裡休息一會，等下會有人來接她。

宋西樓看著她把手機收回口袋裡，然後又扶著自己坐下，恍惚中感覺自己還有什麼事沒乾。

“誒等等，”她的記憶回來了一點，“我要給紀序打電話來著，我還有話沒跟他說呢……”

隻是，她剛站起來就又被收銀小姐姐一把按了回去。

對方對著她微微笑：“您剛才已經打啦，你男朋友馬上就來，等等哈。”

宋西樓乖乖點頭。

隻是一瞬間的功夫，她又把自己要乾的事給忘了。

當紀序提著餐盒趕來的時候，就看到宋西樓正低頭坐在便利店門口的長椅上，雙腳不老實地在地上蹭著，在略微帶著灰塵的地麵上劃出一道道不規則的痕跡。

便利店小姐姐見他奔著她來，連忙出來：“您就是剛才打電話的人是吧？不好意思啊，我讓這位小姐在店裡待著，她說熱，非得出來……”

“沒事，”紀序笑笑，從錢夾裡抽出一百元，“多有打擾，抱歉。”

“誒，不用不用。”收銀員連連揮手，但推拒兩番，還是收下了。

她從店裡把宋西樓剛才落下的那袋李子又拿了回來。

紀序看見碧綠的李子，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他接過李子，正準備帶宋西樓回家，就見她慢慢抬起了腦袋，眼神迷離地看著他，嘴裡昏昏沉沉地念叨著他的名字：“紀序、紀序”。

片刻後，腦袋又耷拉下去，半晌沒有反應。

就在紀序以為她是睡著了的時候，宋西樓又眼睛一睜，抬起頭來，一個跨步就橫跨在他身上，又一屁股坐在他兩條大腿上，還挪挪屁股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姿格外豪邁。

隻是由於動作太過迅速，她自己也沒反應過來，還以為靠著椅子呢，後背下意識往後一仰，差點一個跟頭翻過去，幸好紀序眼疾手快托住她的後背。

此時雖然天色漸暗，但是小區裡來往的人不算少，看見他倆突如其來的這一番動作，跟耍猴似的。

紀序專注地看著宋西樓，沒注意到旁人的視線。

他將她半抱在懷裡，一雙大手在背後輕輕滑動，慢慢安撫著。

宋西樓安靜下來，毛茸茸的腦袋順勢抵在他胸口處，輕輕蹭了蹭，像小動物似的。

紀序放輕了聲音：“怎麼了？可以和我說說發生什麼了嗎？”

宋西樓靠著他，依舊不說話。

片刻後，她抬頭，可憐巴巴的，揪著他的衣角不放，聲音中帶著一絲委屈和顫抖。

“好難受啊，紀序，我好難受。”

紀序呼吸一滯。

他的心像是被貓撓了一樣。

但再接著問她哪裡難受，她又不說話了。

隻是低頭的瞬間，一顆晶瑩的淚落在他的衣服上。

紀序歎氣。

宋西樓真是一個壞女孩。

她永遠知道怎麼用自己的弱勢來獲得他的心軟，喝醉的她更是將這一能力發揮到了極限。

那雙漂亮的眼睛就這樣看著他，也不說話，亮晶晶的，好像……很喜歡他一樣。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數秒後，伸手刮走了她臉上那一大顆將落未落的淚珠。

他抱著她，耐心地一個個問。

“是手難受嗎？”

懷裡的宋西樓搖搖頭。

“胃疼？”

搖頭。

“腿不舒服？”

還是搖頭。

紀序在心裡細數著她可能會疼的地方，倏地，宋西樓握住了他的手腕，引導著它靠近自己。

最終，輕輕落在胸口處。

她開口，聲音中滿是委屈：“是心臟，心臟很難受。”

“我不想放棄……我不想放棄你，紀序。”

她緩緩低頭，額頭抵著他的肩膀，環抱著他的手臂都在顫抖。

“我不想……不想……”

紀序一時也失了言。

此時此刻，掌心下的胸膛和肩頭的淚水一樣滾燙。

他摟住宋西樓，讓她靠在懷裡，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大手輕拍著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

“沒關係的，都沒關係的。”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就算你放棄了我，我也會再來找你。你不用害怕。”

宋西樓不語，隻是落淚的速度更快了。

很快，紀序的西服肩頭被她的眼淚暈染出一塊小小的水痕。

紀序抱著她哭得發抖的身體，口中的輕哄不停。

良久，宋西樓終於停下抽泣，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開口的聲音還帶著剛哭完的沙啞：“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

“當然是。”紀序點頭，“我會來找你的。”

“隻是，小樓，彆再躲著我了，好嗎？我也會難過。”

宋西樓愣怔半秒，隨即狠狠點了點頭。

她的雙手再次環上紀序的腰，仰起一張淚痕未乾的小臉：“那你親親我。”

紀序看她眼神迷離，想到她應該是酒勁又上來了。

要是明天知道和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吻了，指不定怎麼懊悔。

他表明立場：“這裡有人，我們回家好嗎？”

“不嘛，”喝醉了的宋西樓是沒有理智可言的，“親親我，就現在。”

她雙手順勢環著他的脖子，將整個上半身的力量全都掛在他身上，微嘟著嘴唇，臉頰上飄著兩團紅暈：“親親我嘛～”

話未說完，就已經閉上眼睛噘著嘴，四處在他臉上尋摸著。

但她準頭不好，一會親到了他的鼻子，一會又親在眼睛上。

紀序失笑，抓著她的手，往自己的嘴唇上摁了個印，又將同一個地方在她的嘴唇上摁了一下。

“好，親了。”

宋西樓對這樣的敷衍親法很不滿，但是她的腦子運轉得慢，還沒來得及反駁，就已經被紀序抱著起身了。

紀序拖著她的臀部，走路的步伐雖然緩慢但卻穩健。

宋西樓這個醉鬼像個考拉一樣緊緊地掛在他的脖子上，頭貼合在他的胸口前，在他的懷裡昏昏欲睡。

隻是，這困頓的小睡並沒有持續太久。

剛進入樓道，宋西樓就覺得臉上似乎落下了蜻蜓點水般的輕觸，淺淺的，但是很密集，整張臉上都酥酥麻麻的。

她伸手想撓撓臉，但是手卻被人拉住，在那隻又寬大又溫熱的手掌中被反複揉捏。

宋西樓迷茫著睜開眼睛，在昏暗的視線中還沒看清對麵是誰，就感覺到托著自己身體的那雙手臂肌肉更加繃緊。

下一秒，鋪天蓋地的吻落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