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雲,酒醉誤事,宋西樓深以為然。
特彆是在一個本該享受美好雙休日的早上卻突然驚醒,發現自己昨晚給分手四年的前男友兼現在的甲方老總打了個時長十分鐘並且還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東西的宋西樓,更加深刻地領悟了這句話的真諦。
昨天喝酒倒是喝爽了,但是今早起來腦袋就跟被小錘敲過一樣,腦仁一陣一陣地跳著疼。
她不愛喝酒的主要原因就是第二天反應太大,還容易斷片,對昨晚的記憶就像破碎的鏡片一樣,偶爾閃現,但是怎麼都拚湊不出一件完整的事。
特彆是看到自己昨天半夜給紀序打了個電話,他還接通了,兩人不知道聊了什麼東西,宋西樓真的感覺天塌了。
本來昨天罵了喬一帆賤人之後她就已經對自己還能繼續接這個項目不抱什麼希望了,現在又半夜打擾人家總經理,感覺更沒什麼盼頭。
她的肩膀垮下來,靠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呆,這才緩過勁站起來。
環顧四周,本來整潔乾淨的一居室這會兒四處淩亂。
酒瓶易拉罐東倒西歪,零零碎碎的垃圾散落在茶幾周圍。
家裡亂得和她未來的人生一樣。
宋西樓歎了口氣,默默收拾起房間來。
一個個撿起易拉罐,放進垃圾桶裡,又把昨晚隨手扔的衣服疊好,再掃地拖地。
一番折騰下來,房間重回乾淨整潔。
宋西樓肚子空空,但沒什麼胃口,隨便下了點麵吃。
等她收拾好廚房再回到客廳時,看到沙發上的手機呼吸燈閃爍。
解鎖屏幕,又是工作上的事。
之前宋西樓在寧城負責的線□□驗會因為公司和科維的合作而被臨時打斷,緊急召她回總部。
現在和科維的合作穩步進行,但是線□□驗會即將召開,卻因為後續負責人的錯誤判斷導致流程銜接和環節設計都出了問題。
星芒高層經過評判,覺得還是宋西樓這個原負責人臨危受命最適合。
前提是她有時間。
宋西樓本來就覺得自己和科維這樁案子八成繼續不下去,能繼續接手線□□驗會也不錯。
雖然規模比不上科維新品發布會,但對她來說還算是承了公司一樁人情,何樂而不為。
她查看了下日程表,手上的事可以暫時放下或者移交下屬處理,重要的她在線辦公也行,於是回複了“可以”。
線□□驗會就在下周一,時間緊任務重,宋西樓收拾好行李下午就出發。
重新登上那架熟悉的航班,宋西樓的心裡五味雜陳。
果然不是次次都那麼好運。
這次她沒有免費升艙,也不會再偶遇紀序。
兩條相交過的線,就算再次相遇之後也隻會是漸行漸遠。
宋西樓靠在椅背上,看著登機牌上標注的“寧城”,有些感慨。
真是一個神奇的城市。
她和紀序第一次去旅遊就是去寧城。
那時她省吃儉用攢了三個月的打工錢,終於給兩人買了個公務艙。
那是她第一次做飛機,也是第一次感受那麼高檔的座椅和貼心的服務。
一切都讓她新奇。
她以為紀序也和自己一樣,畢竟票價要幾千塊錢呢,普通人可舍不得。
但他的神色始終平靜,隻是熟練地坐下,一路上都淡淡地回應。
那時候的宋西樓也是傻,看不懂名牌的標誌,搞不懂他專業的含金量,也沒想到彆人會出一百萬讓她去勾引的人怎麼會是個普通人。
她嘴角泛起一絲笑。
當初的自己真是青澀稚嫩得很,紀序碰到她大概也是覺得沒見過那麼稀奇的人吧。
隻是回首往事,當年覺得遙不可及的一切,在一次次的磨煉和見識中,逐漸褪去了神秘的光環。
曾經望而卻步的高檔西餐廳,現在是她和客戶洽談的常見場所;
那些高不可攀的奢侈品,如果她想要的話,也可以是囊中之物。
這一路走來確實辛苦,但她也得到了想要的。
人生大概就是有得有失。
等她從回憶中緩過神來,飛機已經緩緩落地。
寧城的合作方派了車接待她,宋西樓將行李交給司機,搭上了車。
車輛緩緩駛入一家酒店門前,門童立刻迎上來,從司機手中接過行李,引導著宋西樓進入大堂。
前台的工作人員麵帶微笑,迅速辦好了入住,並恭敬地遞上房卡和一份酒店手冊。
宋西樓順著指引進入電梯,刷了房卡,電梯自動確認樓層。
電梯緩緩合攏的瞬間,門外按鈕又被按動,感應門隨即再次打開。
宋西樓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讓出位置。
抬眼望去,心臟猛地漏跳一拍——
來人竟然是紀序。
他像是剛談完合作,頭發整齊地向後梳理,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愈發顯得清雋貴氣。
身著一件剪裁得體的純黑色西裝,修身的款式將他寬肩窄腰的優越身材勾勒得恰到好處。
紀序通身的氣質,隻是這會薄唇微抿,眉下那雙眼眸幽黑似深潭,透著幾分疏離與淡漠,向外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壓迫感。
他的身後跟著助理曲紹,也是一身黑色的職業裝,神色專注而恭敬,手中提著一個公文包,緊隨著紀序的腳步。
曲紹的視線和宋西樓交彙,眼中明顯閃過一絲驚訝。
宋西樓看到他倆第一時間就想轉身裝不認識,但是很顯然在這麼小的空間裡轉身比不轉身還要引人注目。
她隻好硬著頭皮,微微頷首:“紀總,曲助理。”
紀序見到是她,神色倒是沒什麼波動,隻是點頭示意。
曲紹微笑著回了句:“宋助理。”
狹小的空間內,三人無話。
宋西樓靠著冰冷的電梯壁,整個後背都在呼呼冒風。
但這樣讓她很有安全感。
這是離紀序最遠的地方了。
很快,電梯到了宋西樓所在的樓層。
電梯緩緩打開,她微微側身,穩住嗓音:“我到了,先走一步,二位再見。”
說話的同時,她的目光迅速從紀序臉上略過。
他依舊是點頭示意,眼神中波瀾不驚,像一汪平靜的湖水,沒有一絲異樣。
宋西樓鬆了口氣,邁出電梯。
電梯門逐漸合攏,發出輕微的機械摩擦聲。
在徹底關上之前,她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紀序就靜靜地站在那裡,身姿挺拔,一雙幽深的眼睛就這樣淡淡看著她的背影,清冷又讓人捉摸不透。
宋西樓的呼吸隨著那道視線一滯。
紀序那雙眼睛,總是淡漠的樣子,卻又像一個漩渦,不斷將她吸附其中,難以掙脫。
這短暫的對視,時間竟像是放慢了倍速。
一切的流動都是如此模糊,像蒙上了一層迷霧,隻剩下兩道交織在一起的目光,死死糾纏。
直到電梯門嚴絲合縫,徹底斬斷了目光的牽連,宋西樓才如大夢初醒般驚覺。
隻是腦海中依然回蕩著那道熾熱的目光。
她拍拍自己發熱的臉頰,平複呼吸,回到了預訂的房間內。
宋西樓把行李放好,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徑直朝床撲過去,四仰八叉地倒在大床上,仰頭看著光潔的天花板。
明亮的燈光讓她有一瞬間眩暈。
她不知道紀序是怎麼想的,她現在腦子裡亂得很。
一會兒想,他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不會是想和我複合吧;
一會兒又否認自己,你都給人坑成那樣了還指望破鏡重圓呢;
一會兒又琢磨著,其實當年也不算全是她的錯,她也沒那麼罪不可赦。
想著想著,大腦要爆炸了。
宋西樓在床上來來回回翻滾,把自己埋進柔軟的被子裡,一頭長發肆意地散開。
她想把自己整個人都揉進床裡,這樣就不用再思考情情愛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等到十分鐘後她從床上爬起來,頭發已經變成炸毛了。
宋西樓歎了口氣,隻能重新梳洗。
給她休息的時間總是很少的,她又要開啟辛苦的打工生活了。
從周六下午開始,宋西樓加班加點,反複溝通協調,又一次次審查核對,熬通宵做優化,終於迎來了線□□驗會。
體驗會為期三小時,宋西樓全程監督,隨著最後一位參與人員滿意離場,終於宣告這場仗成功打贏了。
誌願者收拾會後場地,舉辦方的人又來和宋西樓寒暄。
宋西樓雖然累,但是還是得撐起精神,始終保持微笑,感謝主辦方對他們星芒的信任。
客套的話說多了也就不用再在大腦裡過濾一遍,宋西樓覺得自己現在睜眼說瞎話的能力非常之牛。
雖然靈魂已經在休息,但是嘴還可以叭叭兩個小時。
不過還好,對方也是知情理的人,和她聊了一會就離開了。
宋西樓休息了一會,又參加了慶功會。
好不容易躲過了第二場,這才終於搖搖晃晃回了酒店。
在大堂裡,她正準備刷電梯,就看見曲紹弓著腰進來。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上毫無血色,左手無力地捂著胃,右手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公文包。
宋西樓乍一看到差點嚇一跳,他這樣子和之前那精明乾練的模樣一點都不同,顯得整個人格外脆弱。
宋西樓伸手扶住他,輕聲詢問:“曲助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曲紹隻是搖搖頭:“沒什麼大事。”
“你這臉色不像沒什麼事啊。要不我送你去醫院?生病了可拖不得。”
大堂的經理聽到這裡的動靜也急忙趕過來,詢問怎麼回事 。
曲紹看著手中的文件袋:“是我突然胃絞痛,但是我還要送文件給紀總……”
宋西樓看他手中那文件密封章都還在,主動攬過來:“你給我吧,我幫你送,你好好去醫院。”
“可是……”
宋西樓看他還有顧慮,知道他擔心紀序生氣,於是當場給紀序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得很快,不等對方說話,宋西樓先開口。
“紀總,是我,宋西樓。我在樓下遇到曲助理,他胃疼得實在厲害,我想幫他給您送個文件,讓他先去醫院,您看可以嗎?”
紀序那頭沉默數秒,很快應了聲:“嗯,麻煩你了。”
宋西樓掛斷電話,轉向曲紹:“紀總同意了,我送上去就行了。你快去醫院吧。”
曲紹也不再糾結,將文件遞給宋西樓,在酒店人員的攙扶下離開了。
大堂經理幫宋西樓刷了對應樓層的卡,她站在電梯裡,看著曲紹剛才發給她的紀序的房間號,又看看手中的文件,輕嘖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