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樓眼中閃過一絲冷然,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工作而已,很難理解嗎?”
喬一帆不信她的話:“你覺得我會相信?當年你也是說喜歡他,愛他愛得不得了,結果呢?我告訴你,紀序已經開始新生活了,他現在過得很好,要是讓我發現你還有彆的心思……”
“喬一帆。”宋西樓也不跟他客氣,直呼大名。
她不再退後,反而向前兩步,眼神更加犀利:
“沒錯,當初我是因為一百萬才故意接近他的,可你呢?當初和宋楚蛇鼠一窩,用五十萬打賭我能不能泡到紀序的人不是你嗎?你敢說你事先不知道這一百萬的事?你又有什麼資格質問我?”
喬一帆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向他的心臟。
當時他年少氣盛,從彆人那裡知道顧冰給了個女生一百萬讓她勾引紀序,好讓紀顧兩家的聯姻崩盤。
作為好友本該第一時間告訴紀序讓他提高防備的,但那天晚上他喝多了酒,莫名其妙就參與了那場荒唐的賭局。
他賭紀序不會愛上宋西樓,但是結局可想而知。
當時誰都沒料到事情發展到如此難堪的局麵,他也完全不敢和紀序提起這件事。
他想反駁,卻又無從辯解,隻能強詞奪理:“那也是你犯錯在先,要是你不要那一百萬,我也不會……”
宋西樓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他搜腸刮肚地找著指責她的詞彙。
倏地,嗤笑一聲:“喬一帆,我還以為你多高尚,原來你也是個賤人。”
聲音雖不高,語氣卻冷,像一記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臉上。
喬一帆呆立在原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宋西樓看著他的窘態,心裡也沒有一絲快意。
他活該被罵,她也是。
宋西樓毫不猶豫地轉身,朝電梯走去。
細跟高跟鞋踏在光潔的地麵上,發出乾脆又響亮的“噠噠”聲。
就像剛才她說出口的話一樣,乾脆又利落。
喬一帆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張了張嘴,想要出聲喊住她,但又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喉嚨,終究沒有再開口。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懊悔自己一時衝動都做了什麼事情。
而宋西樓始終挺直脊背,直到電梯門漸漸合攏,將外麵的世界隔絕。
她一直緊繃的身體仿佛瞬間被抽去了支撐,有些疲憊地靠在轎廂壁上。
她仰頭看著電梯天花板上雪白的燈光,長舒了一口氣。
電梯輕微晃動,指示燈不斷變換。
“叮”地一聲,到達了一樓。
宋西樓已經整理好情緒,步伐恢複之前的堅定,刷卡邁出了大樓。
她打車回了星芒,隻是放下東西就很快打卡離開了。
“叮”的一聲,宣告本周工作時間徹底結束。
今天是周五,按照往常的慣例宋西樓會加班為下周一的例會做好準備。
但是現在她什麼都不想乾,隻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這一周實在太累了。
雖然難得準點下班,但外麵已然華燈初上。
城市的喧囂被無限放大,宋西樓行走在其中,隻覺得有些孤寂。
坐車路過瀾灣時,她看著那氣派非凡的小區大門,想起自己無數次被送到瀾灣大門前,又一個人慢吞吞走回那個老破小區的樣子。
雖然她買下的房子破舊狹小、樓道昏暗,但勝在地段好、交通也方便,那已經是她的努力所能達到的極限了。
有時候人與人就是不同的。
一百萬和一百萬也是不一樣的。
她至今仍然記得當紀序知道她隻是為了一百萬而故意勾引他和他在一起時,臉上那種被深深羞辱的震驚與憤怒。
一百萬對他而言是一種羞辱,對二十歲的她來說,卻是一筆承載著救命希望的錢。
她對不起紀序,但是不能對不起錢。
這就是他們兩個與生俱來的差彆吧。
紀序可以拋棄家產專心搞技術研發,她卻做不到置金錢於不顧。
想想兩人之間的鴻溝,宋西樓的唇角泛起一絲苦笑。
當初的分手雖然難堪了點,但果然是正確的。
她想。
與其在日複一日的爭吵與失望中將愛情消磨殆儘,不如直截了當地結束。
宋西樓不喜歡拖遝地做事,她做什麼都很直接。
但這件事,確實折磨了她好些年。
她閉上眼睛,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忘掉那些事情。
隻是下車後,還是沒忍住去小區超市買了幾包方便麵。
這是她的壞習慣,一想到紀序就想著吃方便麵,導致現在偶爾想起他的名字,自己的嘴裡就乾得慌。
提著東西回了家,宋西樓隨手在平板上放了點視頻,就抱著方便麵邊看邊啃。
吃到一半有些乾,她又開了瓶啤酒。
手機叮咚一聲,她以為是新消息,點開通知欄,看到的卻是網盤自動彈出的那年今日。
宋西樓的手指在“清除”鍵上停留了一會,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年今日的彈窗。
剛一進入軟件,赫然看見的就是她和紀序臉貼著臉拍的大頭照。
照片裡的他們,背對著跨海大橋,身後是波光粼粼的日落和被夕陽鍍上金光的遠山。
紀序半抱著她,高挺的鼻梁蹭著她的臉,唇角微微上揚,一雙深邃的眼睛凝視著鏡頭,勾勒出他少見的溫柔。
而當年的宋西樓正依偎著靠在他的肩膀上,臉頰粉嫩,一雙眼睛亮得驚人,灼傷了幽暗屏幕前抱著方便麵乾啃的宋西樓。
兩人在落日的餘暉下比著幼稚的剪刀手,身上都帶著一層暖融融的金光,勾勒出夢幻般的金邊。
宋西樓的手指一滯,呼吸都被這猝不及防的貼臉帶得微微顫抖。
她深吸一口氣,食指接著向右滑動。
她記得沒錯,這是一係列照片。
五年前的今天,紀序被她拉著出門,兩個人終於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約會。
那時的她,又大膽又羞澀,兩個人剛確定關係沒多久,她就主動牽上他的手,一起在橋上散步。
跨海大橋上的風可大了,吹得她的裙角飛揚,也吹亂了紀序的頭發。
他向來打理得乾淨整潔,宋西樓還沒見過他頭發這麼毛茸茸樣子,忍不住咯咯笑出聲。
紀序倒是不生氣,隻是伸手幫她理了理被大風吹得亂七八糟的劉海。
但是手指不經意間碰到她的額頭後,又迅速收了回去。
走了一段後,宋西樓累了,兩人就在橋上停下,手牽著手,一起探頭看橋下奔騰而過的海水。
宋西樓閉上眼,感受耳畔呼嘯而過的風,和手心裡紀序大掌不斷傳過來的溫度。
她偷偷的想,其實那時候他也有點緊張呢,她感覺到某個瞬間他小臂微微顫動的幅度了。
那天的晚霞很美,宋西樓美其名曰紀念下美好的落日,實際上拉著紀序拍了很多照片。
當年她總嫌紀序臭臉,拉著他拍了好多張,他雖然不耐煩,但是可能看在她那麼興致勃勃的份上,也算聽話,任她搓扁捏圓,竟是一點抱怨都沒有。
隻是臭臉難改,到後來宋西樓乾脆兩根食指拉著他的嘴角,給他手動生成一個笑容。
那時的吵鬨猶在耳邊,如今再看到這張照片,有種物是人非的傷感。
宋西樓隔著屏幕,摩挲著照片中紀序的臉,眼神愈發迷離。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醉了,隻是怎麼越醉,他的身影在她腦海中反而越清晰呢。
幾罐啤酒已經無法壓製住她心中洶湧的情緒。
她起身,腳步虛浮地走到酒櫃前,一把拉開櫃門,選了一瓶自己沒喝過但是據說喝完就能解千愁的白酒。
回到茶幾前,宋西樓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由於手抖,有少量的酒水濺落在桌布上,洇濕了一小片水痕。
宋西樓抹抹眼睛,一口悶了。
辛辣的氣息瞬間衝入鼻腔,從舌根到胃部,炸開一道烈火。
她被嗆得咳嗽了幾聲,但是在短暫的不適之後,那灼燒感仿佛在她體內開辟了一條通道,竟然有一種扭曲的享受感。
宋西樓又一次舉起酒杯,目光中帶著一絲沉醉。
她開始享受這種強烈的刺激感了,任由辛辣的感覺在體內肆虐。
仿佛全身心都被麻痹,可以短暫逃離日複一日的枯燥生活。
宋西樓的酒量不算好,在應酬上總是第一個倒的。
幾杯白酒下肚,早已超出平時的上限。
她腦袋昏昏沉沉的,眼神也漸漸迷離,隻是覺得自己還清醒,又想再倒一杯,卻連酒瓶都拿不穩,哐當一聲砸到地板上,還滾了幾圈,瓶中殘留的液體濺濕了地毯。
宋西樓聽到聲音,卻發現自己看什麼都挺模糊。
努力想睜開眼,但就連天花板上的燈光也出現了無數個重影。
她沒力氣了,靠著茶幾,頭緩緩地垂下去,終於沉沉醉了過去。
但半小時後,地毯的濕意又將她驚醒。
不行。
她搖搖腦袋。
還有什麼事情沒做。
宋西樓努力支棱起來,費力地抬起手臂,在茶幾上尋摸著東西。
摸索了半天,碰倒了幾個易拉罐,終於觸碰到了手機冰涼的機身。
宋西樓憑著肌肉記憶摁出了一個在腦海中盤旋已久的電話號碼,按下了通話鍵。
幾秒鐘後,電話接通。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