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紹麟第二天下午還是和時沂一起去買年貨。
他早上要開會,隻能下午陪她。
時沂並不知道他具體在忙什麼,那天中午故意沒吃飯,想讓陸紹麟給她親手做。
陸紹麟爽快答應,提前一天準備食材,第二天開完會急匆匆返家給時沂做飯。
兩人就隻有兩扇門之隔。
陸紹麟做好用飯盒打包,期間還不忘套時沂的話,問她現在在乾嘛,什麼時候出門。
生怕出門撞見她。
得知她還在準備,陸紹麟又不著痕跡地下樓,提前把車開出小區,坐在車上等著。
怕飯菜涼了,陸紹麟直接讓時沂在車上吃。
好在她不暈車,能接受。
時沂一打開飯盒,油香分子立馬分散在車內狹隘的空間。
陸紹麟下意識蹙眉,透過車內鏡看到時沂吃的津津有味,又強迫自己恢複平靜。
這頓飯挺對她口味,時沂吃得很快,吃完詢問陸紹麟飯盒放哪兒。
陸紹麟目不斜視,看起來真的不在乎:“隨便。”
時沂今年一個人過年,買的年貨不算很多,主要是買一些家庭日用品。
本以為要買的東西不多,一會兒就能回家,沒想到再看手機,發現已經七點鐘。
兩人在商場的餐廳吃完飯才回來,時沂因為吃過所以吃得很少,而陸紹麟是因為吃得很快。
兩人不到半小時就解決了晚餐。
陸紹麟替時沂把東西搬到家,時沂拿出提前準備的大紅包給他:“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陸紹麟出手把紅包連同她的手一起壓下,笑得明朗:“同樂,祝福和心意收下了,紅包就不用了。”
……
臨近過年,很多電影電視劇都趕著排擋,各種宣傳鋪天蓋地地飛。
時沂不是走的演藝圈這條路,剛好最近沒安排,便一直無所事事窩在家裡,不過好在最近新上映的電視劇合她胃口。
她從鍋裡拿出煮好的餃子,打開手機就看到岑欣發來的消息,說自己在小城鎮有點無聊。
之後兩人開始聊了一個多小時。
聊著聊著話題又繞到岑欣的工作上,時沂那時候還有一定的說話權,加上趙姐垂愛,她才能把岑欣留在身邊。
如今雖然進了更大更好的公司,孟息待她也不薄,可她心裡清楚自己地位幾斤幾兩。
而且孟息那時候說,年後會給她安排新助理。
可她還是想要岑欣。
兩個女生互道惜彆,最後因為岑欣有事情要乾,兩人才依依不舍道再見。
時沂邊吃邊聊,碗裡的餃子已經吃完了。
她起身伸了個懶腰,忽地想起小區最近開始迎新年,然後來到窗邊掃一眼小區新麵貌。
紅燈籠、霓虹燈……
還是老土的幾件套,沒意思。
時沂關上窗,然後坐在沙發上刷微博。
公司已經替她把原來的賬號買下來,但是平日裡刷八卦,她還是喜歡用自己手機號碼注冊的賬號。
過年了,連微博都是紅彤彤的一片。
一樣沒勁。
時沂又開始刷朋友圈,之前為了拓展人脈和資源,她加了不少人,微信好友多得她在朋友圈逛了挺久。
想起自己也很久沒發朋友圈了,她立馬起身,再次來到窗邊,打開窗,對著小區拍了一張圖,然後保存自己的支付寶收款碼。
配文:【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今天發朋友圈主要不是為了祝福,重點是提醒各位高富帥、白富美明天給我發新年紅包!!!】
這條屏蔽了一些人。
時沂發完,自己看著文案都想笑。
等她把頭從手機裡抬起來,朝遠處眺望,從這個位置能看到大門保安亭那一處。
靜靜看了幾秒,然後收回視線,轉身的瞬間,餘光閃過一輛車影。
她立馬瞪大眼睛,再看時小區大門處空空如也。
腦海裡剛剛閃過的那一幀,好像陸紹麟的車子。
是她眼花了嗎?
她隻是猜想,並不知道那確實是陸紹麟的車,那個時候他正要去接韓簫。
陸紹麟到的時候韓簫已經在風中等了半個小時。
韓簫見到他來,罵罵咧咧地上車,口中還不停念叨:“每次都遲到……”
到了車上嘴也沒閉上。
“我真的不理解,你這個條件乾嘛開這種品次的車子,哪個女孩子願意坐你這破車?也就小爺我屈身坐坐你的副駕咯!”
陸紹麟冷聲:“不坐滾下去,你自己開車。”
“彆彆彆,我要喝酒的,開不回來。”
一句話,韓簫老實了。
他從小嬌生慣養,坐的都是頂級的豪車,確實第一次坐這種車子,坐得還有點不舒服,一直左右扭捏,四處張望,卻有意外收獲。
他拿起不小心掉在車底的飯盒,臉上劃過一抹詫異。
“你不是最討厭彆人在你車上吃東西的嗎?這裡怎麼會有個飯盒,這顏色……也不像你的風格啊!”
“不知道,太久了,忘了。”
陸紹麟依舊平靜,隻有他自己知道,心亂了。
韓簫已經把飯盒打開,犄角還有油附在上麵,沒發黴那就說明就是最近使用的。
他笑笑,不拆穿。
他們這次要去一家高檔酒吧,除了他兩還有圈內的其他朋友,訂了一間大包廂。
不規則造型的霓虹燈帶纏繞在天花板邊緣,包廂內色彩變幻莫測,時而幽蘭,時而變得烈紅,輪著打轉載每個人臉上,把快樂無限放大。
陸紹麟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到了就往沙發上坐,獨自刷手機抽煙。
韓簫酒過三巡才注意到他,端著一個新的酒杯走向他,開始往裡麵倒酒:“彆那麼悶悶不樂啊,我舍棄陪老婆的時間過來陪你,你咋就擱著坐著。”
陸紹麟往煙缸裡抖了抖煙灰,一點臉麵都不給他,直言道:“是沈薈清不要你吧。”
韓簫訕訕摸了摸鼻翼,湊上去:“那麼憂鬱,你家老頭又催你回家過年啊!”
自從爺爺和陸綺夢相繼離世,陸紹麟就再也沒回老宅過年,上一次回去還是五年前,佟禾一哭二鬨,就差上吊才被他哄回去。
陸紹麟:“不是。”
韓簫把剛倒好的酒遞給他:“陪我喝一杯。”
陸紹麟不想喝,也不想說話,故意低頭看手機。
他又無事可做,還是下意識打開微信,食指漫無目的在上麵點,看到朋友圈那欄時沂的頭像,他點進去。
看到內容,意味深長地笑了。
“你看什麼看得那麼認真?”
陸紹麟抬頭,眼睛鎖在韓簫臉上,朝他攤開手掌:“手機。”
“啥?我手機?”
韓簫雖然疑惑,還是遞過去。
陸紹麟瞥了一眼,又說:“解鎖。”
再次拿到韓簫手機,陸紹麟悄悄打開支付寶,對著自己手機屏幕的二維碼轉賬。
“再掃個臉。”
韓簫沒有防備,把臉湊上去。
他人都沒來得及反應,陸紹麟便把手機丟給他。
韓簫眼疾手快接住了,打開手機發現後台應用使用記錄已經被清空,心裡一慌:“你拿我手機乾嘛了?”
“給人發新年紅包。”
“給誰發?”
陸紹麟把還剩短短一截的煙頭摁進煙缸裡,覺得不過癮,又點了一根,而後把火機隨意扔在桌上,發出哐哐的清脆聲響。
他咬著煙,淡淡望著韓簫的臉:“債主。”
“債主?!上次是祖宗,這次是債主,你怎麼那麼多要伺候的人?”
陸紹麟聳了聳肩,笑得肆意:“沒辦法。”
“你破產了?”
陸紹麟搖頭,表情神秘兮兮,還有點欠扁:“放心,就拿你支付寶轉了個小錢,不多,都沒到你一個星期掙的零頭。”
“哦。”韓簫狐疑,隨口問,“轉了多少?”
“十萬。”
輕飄飄的兩個字,在空中隨意飄,最後落在韓簫耳中,語調透著漫不經心的意味,讓他徹底瘋狂:“多少?!”
陸紹麟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慵懶地斜靠在沙發上,情不自禁開始想另一件事。
“你這哪兒是給新年紅包,分明是欠了債。”
“可以這麼理解。”
“欠了多少?”韓簫當真了。
陸紹麟思忖幾秒,正經地答:“人情,錢無法計量。”
“人情喲喲喲,”韓簫噘著嘴,故意掐著嗓子,“錢還不清,那你按照古代禮節,以身相許啊!”
本以為他會生氣,誰知陸紹麟隻是笑笑,自嘲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開玩笑:“人家看不上我。”
“不是吧!你什麼身份條件,竟然還有看不上你的女人?”
陸紹麟靜默了片刻,“連人民幣都做不到人人喜歡,我憑什麼?而且,她又不差。”
想到時沂,他眉宇間一直漾著淺淺的笑意,淡到連自己都察覺不到。
韓嘉知道他喝酒了,現在不知道人是不是清醒的,但是清楚感情一直是陸紹麟不願談及的話題,於是故作輕鬆轉移話題:“那你憑啥用我賬號轉!”
“不隻是我的債主,你也有責任。”
韓簫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我乾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欠人債了?”
陸紹麟猛吸一口煙,隨後吐出來,霎時煙霧繚繞,氤氳了平日裡清淡的眸子,臉上那抹笑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那年你提前告訴我綺夢被送鄉下,她就不會病逝。她不走,我也就不欠她什麼。”
韓簫不知道他話裡的第二個“她”是誰,但是一提到當年的事情,臉色也有些變了。
陸紹麟把煙摁在煙缸,起身拎起外套,對在場其餘人說:“我先走了,你們繼續,玩得開心。”
北港冬季的夜晚出奇的空,隻有月亮高懸,清冷的光輝灑下,與寒風交織,營造靜謐氛圍。
陸紹麟坐在街邊的長椅,周圍少有人跡,偶爾一片被風卷起的枯葉沙沙地劃過,隨後又歸於平靜。
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打了又刪。
消息還沒發出去,韓簫電話先打進來:“去哪兒了?”
陸紹麟不語。
對於他的“冷暴力”,韓簫習以為常,繼續嘮叨:“本來今天約你出來就想著淩晨一過給你過生日,沒想到你這位壽星先離開了,我訂了蛋糕的,你說怎麼辦?”
他每年生日,韓簫都記得。
陸紹麟垂頭低笑,“謝了兄弟,每年都跟你過,我有些膩了。再說了,你總不能陪我過一輩子生日吧。”
“怎麼不能了?”
沒有誰會一直陪著誰,永遠隻是時間的助詞。
陸紹麟隻當他在說客套話,懶得和他繼續爭辯:“行了,今年生日就不需要你了,我想一個人靜靜。”
又和韓簫寒暄了幾句才掛斷,他重新打開微信,幾乎是哄著自己,鼓足勇氣發出去:【在哪兒過年?】
下一秒,手機立馬收到微信震動起來。
時小魚:【在家追劇。】
陸紹麟:【一個人?】
時小魚:【嗯。】
陸紹麟:【一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