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寺需要爬山到頂才能燒香求簽。

臨近春節，景區到處都是人擠人。

為了避開高峰期，時沂和陸紹麟一大早在酒店簡單吃頓早飯便立馬出發。

時沂畢竟已經複出，還是要注意不被人認出來，反複確保把自己臉裹得嚴實才出房間。

陸紹麟先在一樓等她，看到她全副武裝，走到她身邊，遞給她帶麵紗，“用這個吧，透氣性好，雞鳴寺需要爬山，怕你後期難受。”

他考慮得那麼周到。

時沂驚喜，頓時眉開眼笑：“謝謝。”

他們選的酒店區域離雞鳴寺很近，打車很快就到。

如他們所願，來得早人也少，隻是那些商販依舊隨處可見。

時沂今天因為開心，好像變了一個人。

昨天還對這種小商販厭惡到避之不及，今天看到好多小掛件，欣喜得一蹦一跳。

他們還沒走到景區內，還在外邊，陸紹麟泰然自若地跟在她身後，耐心陪她輾轉各個攤位。

“喜歡的話為什麼不買？”

時沂嘟嚷著嘴，“很漂亮，但是很糾結要買哪個。”

各種好看的小玩意兒堆在一起是視覺盛宴，但是一旦針對其中一個，讓她挑一個買，還真選不出來。

細看都很普通。

就好像人群中看到一堆男生，正常第一反應是帥哥聚集，但一旦開始接觸其中某個就會發現，其實也就那樣。

個體在群體中的弊端總會被掩蓋。

陸紹麟不懂女生腦子怎麼想的，在他的人生觀中，喜歡的東西就買，愛的人就努力追。

如此而已。

“要不買吃的吧，吃的不用糾結外表好不好看。”

陸紹麟把周圍掃了一遍，都是一些油炸小吃：“不控製卡路裡攝入？”

“經紀人現在又不在。”

時沂唇角得意一翹，“吃不吃我請你。”

高鐵票和酒店的錢都是陸紹麟付的，時沂不好意思再讓他吃虧，反正就算他把這條街的小吃都嘗一遍。

她還是賺。

“不花錢就能吃到，就當替你省錢。”

陸紹麟笑得彆有深意，重複她的話：“替我省錢，行啊。”

“那吃什麼？”時沂征求他的意見。

“都行，你定。”他答。

“澱粉腸？”

“塌房了。”

“那是謠言！”時沂瞠著圓目瞪他，“那鹽水鴨呢？”

“不吃鴨。”

“雞鳴湯包？”

“沒興趣。”

時沂耐心全然告罄，狠狠咬牙：“不吃了，走。”

她都不等陸紹麟做出回答便邁著步子，大步大步向前走。

陸紹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好像生氣了，於是急忙跟上。

他從小到大哄過的女人，也就隻有母親佟禾。麵對其他女生，即使猜到對方的情緒，也隻會乾巴巴問一句：“你生氣了？”

他不問還好，一問時沂就覺得惱火，含糊搪塞了句：“我哪敢生你的氣。”

陸紹麟：“……”

路上，兩人一直沉默。

進了景區，也有賣小東西的小商販，人也開始變多了。

陸紹麟轉頭買水的功夫，時沂又不見人影，這次還帶回來一個小東西。

每個地方都有該地方的特色，陸紹麟在來之前簡單做過攻略，所以見過，但是忘記叫啥名了。

他一聲不吭把剛買的水丟給她。

時沂剛剛還不覺得渴，結果看到礦泉水就想喝，看在水的份上，勉強原諒他之前的行為。

“陸紹麟。”

“嗯？怎麼了？”

時沂糾結應該怎麼表述自己的想法，思忖良久，繼續說：“也不是我矯情，男女生喜好不同。其實有時候，你們男生即使不喜歡也不要拒絕得那麼直白，真的挺傷人心的。”

陸紹麟迎上她的眼睛，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仿若染上一層淡淡的寒霜，整個人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兩人沉默的間隙，一陣輕微的風吹過來，時沂臉上的麵紗被吹掀起來。

他輕眨下眼，說得很認真：“好，記住了。”

那麼爽快？

時沂小心偷看他一眼，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太過嚴肅，於是嬉皮笑臉朝他輕鬆地說：“給你上了一課，你未來老婆應該感謝我。”

爬到山頂人更多了。

陸紹麟和時沂開始跟著人群一起點香，然後才開始求簽。

人很多需要排隊，陸紹麟排在時沂之前，等她拿到的時候，下意識就想走。

時沂叫住他：“你怎麼不求簽啊？”

陸紹麟沉吟一瞬，輕描淡寫道：“這是求姻緣的，我從沒打算結婚。”

時沂愣住，第一次聽到他說這句話，難怪那時候他說不需要女人，好決然的語氣。

可是如果他不求，兩個人一起爬山上香倒成了一種沒意義的活動。

時沂突然變得好無聊，好聲勸他：“彆嘛，來都來了，我一個人好無聊的，這裡又不是所有的簽都是姻緣的，也有其他方麵的呀！”

“可是我……”

話說到一半，陸紹麟急忙刹車。

“好。”

木簽拿在手上，陸紹麟輕輕掂了兩下，目光鎖在上麵印刻的字——

“琴瑟和鳴，幸福快樂。”

正是姻緣簽。

還是上簽。

時沂抽到的看不懂，立馬跑去找專業的解簽師解讀簽文。

陸紹麟沒有跟上去，默然把抽到的簽收起來。

他其實不信這些，可是周圍人都說，年前求一簽，能保得來年心想事成，得償所願。

如果沒有韓嘉，他不會帶時沂來這種地方。

剛好最近韓簫和沈薈清婚禮在即，他們去了一次廟裡，回來之後韓簫一直在他耳邊念叨什麼廟啊，簽啊之類的。

那天在醫院，他也不過是情緒上頭，一時口快提出去雞鳴寺。

時毓已經不在了，他欠他的無法彌補，隻求他在意的時沂餘生能幸福。

時沂抽到的是祝福健康的簽，不過她似乎不太滿意。

陸紹麟淺笑：“那也不錯，挺適合你。”

得到回答，時沂收起失落，“說得對！祝我早日康複！”

返回酒店的路途，他們經過一個熱鬨集市。

時沂提議去看一眼，陸紹麟沒意見。

兩人依舊什麼都不買，隨意看過一遍就走到集市出口，發現這裡圍著的人群更是一簇接著一簇，圍得水泄不通。

時沂踮起腳尖，“什麼東西？”

陸紹麟生怕她摔了，伸手做好接住她的準備，可惜時沂並不給他表現的機會，他隻能悻悻收回手。

“看看去，走！”

時沂這次沒再丟下他，拉著她一起往人群中擠。

看到是彩票，時沂又問他：“我們要不要買一張？”

陸紹麟不鹹不淡地來一句：“擺攤賣彩票是違法的。”

剛說完，他又後悔了。

在人流量大的地方賣彩票，價格還比平常店裡的彩票貴五到十塊不等。

這些都不算什麼。

賣主應該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是犯法的，於是便靠賣慘博同情，在攤子旁邊擺上寫著沒有證實過的悲慘經曆牌子。

時沂撇了撇嘴，“我又不是真的想一夜暴富，主要是……”

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陸紹麟懂她的意思，也知道她同情心開始泛濫，“那……試試吧。”

都是一些靠博取同情心謀財的低級騙局，他鬆口不是因為那塊牌子，而是因為她說過，男人不要掃興。

“叔，我們要一張！”

陸紹麟看破不說破，安安靜靜陪在她身邊。

時沂不懂這些，隨便從眾多款式中選了一張紅色的，刮之前，攤主神秘兮兮地湊上來。

“小姑娘，老夫建議你和你男朋友手牽手一起刮中的概率要大些。”老人昂頭示意陸紹麟，“好多小情侶都這麼乾，都中了。”

陸紹麟很高，在人群中也很突出，看向攤主的時候隻能低頭，莫名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威懾力，尤其他還繃著一張臉。

嚇得人家立馬閉嘴，跑去招待其他人了。

他們沒按照攤主說的做，時沂一個人刮。

沒中。

她自己都沒開始泄氣，吵鬨中傳來一道特彆清晰的惋惜聲：“哎呦，看吧！我都說了，一定要十指相扣！”

沒十指相扣的兩人：“……”

返回酒店。

時沂和陸紹麟立馬收拾行李出發高鐵站，與開始相反，這次坐的是最後一趟高鐵。

黃閱提前把陸紹麟的車子開到高鐵附近，陸紹麟下高鐵就看到車子停在顯眼的位置。

他照常把時沂送到警局附近，安全帶才剛解開。

“要不你直接開到我小區裡吧。”

陸紹麟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目不斜視地盯著正前方。

空氣在一刹那凝固一般。

主動邀請一個男生去她家裡，好像是有點讓人害臊。

時沂解釋得支支吾吾的，“我爬了一天的山，腿酸，想少走點路。”

“好。”

陸紹麟重新把安全帶扣上，開始啟動車子往前駛。

“就在前麵的藝苑閣，開進去就好。”

陸紹麟麵上平靜得好似一灘波瀾不驚的湖麵，喉結上下滾，從喉間溢出一句：“嗯。”

時沂沒有察覺他的異常，還非常好客地邀請他上去喝茶。

陸紹麟這些天也有些乏了，懶得陪她繼續演戲把車開出去又開回來，去她家也正好是去自己家那條路，出門就能好好睡個覺。

他假意客氣：“那麻煩了。”

時沂在查出胃病之前挺喜歡泡茶喝，買了很多茶葉，後來因為身體原因喝不了，茶葉也都擱置了。

她不追求牌子，隻按照自己的口味選小眾牌子的紅茶。

時沂給陸紹麟泡了一款自己喜歡的，就是簡單用熱水浸過，沒有很講究泡茶應有的複雜程序。

陸紹麟接過並不著急喝，習慣性看一眼茶水，然後聞了一下。

是他沒喝過的種類。

他沒有做出任何表現，抿了一口，茶香立馬充斥包裹著整個味蕾，還挺清香。

陸紹麟不喜茶，喝了一口之後就沒再遞到嘴邊，光顧著拿在手上，他的臉在杯中倒影。

劍眉星目，墨發微揚，眼眸仿若幽潭。

他望著茶麵上的自己，忽地低吟：“還缺私人廚師嗎？”

“啊？”時沂杏眸乍然瞪大，靈動的雙眼滿是驚愕，不可置信又向他確認一遍，“你要跟我簽協議嗎？”

“看你啊，想不想？”

“想想想！”

時沂從沙發上蹦起來，不過一下又萎下去，小心試探：“那薪資？”

陸紹麟懶懶掀起眼皮，語氣和他說的話內容一樣敷衍：“看你，我都行。”

這還真讓時沂犯難了。

陸紹麟看她因為糾結扭起的小臉，開始自己決定：“五千吧。”

“那麼便宜？”

“便宜不好嗎？”

“好是好，但是……感覺你有點吃虧。”

陸紹麟微不可察地發出一聲輕笑：“我從來不會讓自己吃虧。”

兩人達成協議，陸紹麟回到房間，打開保險櫃，在一堆重要資料當中拿出白紙黑字的協議。

他的東西都有固定的擺放位置，突然多了一件不屬於自己的，一開始還有點無措。

尤其韓簫三天兩頭跑到他這裡串客，要是被他發現了，又得纏著他問東問西。

所以就和這些文件一塊兒放在保險箱當中。

那時候真沒彆的意思。

陸紹麟拿了便出去敲對麵的門，從離開到返回不過短短十分鐘時間，好像他就住在附近似的。

時沂詫異道：“那麼快？”

陸紹麟麵不改色把那次丟在他店裡的勞工合同遞給她，邊解釋說：“上次你丟在我店裡，本來打算扔了，結果放車上忘了。也就下樓的功夫，用不了多長時間。”

“哦，那真好。”

時沂發現陸紹麟很貼心地帶了筆，剛好她這裡沒有簽字筆。

在甲方處簽下自己的姓名，時沂把合同連帶簽字筆一起遞給陸紹麟。

這份合同，他之前無聊的時候拿出來翻看過好幾次，裡麵的條約記得清清楚楚，這次看都沒看，立馬洋洋灑灑簽下。

“合約從年後再開始生效吧，過年那幾天我有約。”

時沂忙不迭地點頭：“我懂我懂，大過年的，沒人願意上班。”

她邊說邊低頭，津津有味地把合同內容再查閱一遍，看到最後，目光落在陸紹麟的簽名上。

寫字真好看。

這個字體，看著好像他簽了很多份合同似的，挺有總裁那韻味。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時沂慌忙開口：“等一下！”

他立馬頓住腳步，轉頭，“怎麼了？”

“你明後天有安排嗎？”

“想讓我陪你過年？”

“不是，我想買年貨，東西太多提不動，缺個幫忙拿貨的人。”

陸紹麟臉色驟變，寬肩耷拉下來，咬緊牙關：“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