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四十二分,“滴”的一聲打卡報時劃破樓層原本的平靜。
陳風意旁若無人地走到自己的工位上,開始泡茶。
思忖著那句話的意思。
“不是禮節,是本心。”
他該不會是想追自己吧?還是單純想從內心扮演好一個丈夫的角色?
她咬了咬唇,這男人該不會真想跟自己過一生吧。
她以為,等到他將父親的人脈資源都用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會跟她協議離婚的。可萬一他是那種特彆重情義的人,不好意思過河拆橋呢?
聯想到他不過因為父親一個投資舉動就“報恩”的行為,陳風意覺得他很有可能對這場聯姻認真了。
她頓時感覺有些頭大。
正煩著,有人拿書拍了拍她的肩膀。
轉過頭,看到更惹人煩的一張臉。
周清昂著頭,眼睛下瞟:“組長讓你去她辦公室一趟。”
傳話的人是她,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
“知道了。”
陳風意應了聲,拿了記事本和一支筆,就往馮悅辦公室去。
被領導找也是常有的事,大家都見怪不怪。
唯獨周清的同桌孔洳湊過去打聽:“怎麼回事?”
周清一笑,眼睛裡滿是自信:“你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讓她在公司待不下去。”
孔茹咋呼:“我去,組長這是去勸退的?”
“小點聲。”她橫了一眼,“彆讓人以為是我從中作梗。”
“周姐牛批,這都不到三個月。”
“所以說啊,簡曆好有什麼用。”周清把工作表往孔茹桌上一扔,打了個嗬欠,“在職場啊,還是得有情商。任勞任怨,才是社畜求生法則第一條。”
“嗯,是呢。”
周清笑笑,嫻熟地打開小說網,又用word文檔遮住大半個電腦屏,隻留一小塊窗口看小說。
一想到馮悅在辦公室把陳風意訓得狗血淋頭,她就解氣。
此刻辦公室裡。
“組長,你找我?”
“坐。”
馮悅放下手中的工作,專注地看著麵前的實習生,長得好看,工作能力也不差,隻是工作態度問題太大。
一個人足以影響一整個團隊,她不得不處理了。
“你知道你這個月的考勤是什麼樣嗎?”她問。
陳風意想了想,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如實回答:“不清楚,不過沒達到全勤。”
“那我來告訴你。”馮悅對著桌上早就打印出來的A4表念,“曠工1天,缺勤2次,遲到5次。”
放下表格,語氣更加嚴肅:“還有今天,你遲到了整整四十多分鐘,你乾什麼去了?”
陳風意隻答:“路上有點事耽擱了。”
“哦,有點事。那你今天有點事,明天有點事,後天還有點事,這班是不是可以不用上了?”
“但我每天工作都按時完成了。”
馮悅敲著桌子:“績效不是隻看工作完成度的,小朋友。你把職場當作什麼地方了?”
陳風意眉頭不悅地跳了跳,成年人被叫作小朋友,算是人格打擊了吧。儘管她有不對的地方,也不該被這樣對待。
在聽到這句話後,她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馮姐,我們是上下級關係,但我想上下級不代表不平等,你是組長我是組員,我們隻是分工不同。另外,我沒把職場當遊樂場,我隻是把它當成一個平台,我付出我能付出的,然後拿走相應的報酬,僅此而已。最後,我想工作完成度和效果應該占績效最大的比例吧。”
一字一句,表明立場。
馮悅瞪大了眼睛,她想到過這個實習生會難纏一點,但沒想到性格竟桀驁不馴至此。
奇了怪了,最近幾個月招進來的新人,一個比一個難管。是社會變了,還是HR招人水平極具下降?
“你知不知道我當年進來的時候,彆說每天準點上下班了,自願加班到晚上九十點也是經常的事。除此之外,我們那批員工對領導的話那都是聽之任之,就算是辦不到的任務,也會想儘一切辦法去完成,但到了你們這一代,怎麼就沒有一點進取之心呢?!”
陳風意有點想笑。就因為自己不是軟柿子,所以馮悅說話語氣也稍有緩和,從一味的指責批評轉變成一種痛心疾首。
“組長,你也說了,當年。”她將最後兩個字咬得很重。
“當年的規則在現在一樣管用,如今公司的人才選拔機製也是如此,越勤奮的員工越有機會升職加薪。”
她笑了笑:“原來我們公司選拔人才不是能者居之,是勞者居之啊。”
“你口才再好也沒用,陳風意實習生,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在我這裡不及格。”
馮悅懶得再多費口舌,直接下發最終通牒。
她看著麵前的實習生,卻發現實習生始終麵帶微笑,沒有半點畏怯。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誰?”馮悅正惱火。
“小馮,我找你有事。”
聽這個聲音,是林副總。她連忙整理了下頭發,起身去開門,換上笑臉:“林副總,請進請進。”
林高一進門,就看見陳風意麵帶笑容坐在椅子上。
他高興地拍手:“哎這不巧了,小陳也在呢,正好正好。”
馮悅看了眼他口裡說的“小陳”,有些錯愕。
林高拍了拍馮悅的肩:“我也不賣關子啦,直說吧,最近幾天不要給小陳安排工作哈,我借你的人用用。”
馮悅的臉色瞬間變得比吃了黃蓮還難看。
察覺到她的異樣,林高疑惑:“怎麼了?有什麼不妥?”
林高是馮悅的直接上司,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拒絕他的要求,隻能擠出一個笑容:“沒有,隻是陳風意她這個月考勤有些異常,平常呢也有些自由散漫,我怕她給您辦事不夠妥帖,要不我換個人調給您用?”
“無礙。”林高大手一揮,“在我這不用管什麼考不考勤的,缺勤直接補卡,我都給批,彆的人不行,我隻要她。”
林高指著陳風意,眼神卻看向馮悅,眼睛裡的笑意也蕩然無存。
馮悅向來知道他的脾性,被這麼一看,直接低頭連聲答應:“好,從今天開始我就不給她分配任務了,等您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您再跟我說就行。”
“好。我就這件事,不打擾你工作了,走了!”林高立馬換上一副可親的笑臉,臨走還鼓勵了馮悅一番,讓她下半年好好努力,爭取評個優秀領導。
陳風意感覺自己看了一場職場大戲,真的很精彩。
“組長,沒什麼事的話,我也先走了。”她起身。
“你走吧。”馮悅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走到玻璃門前,她又忽然回頭,莞爾一笑:“組長,謝謝你今天教我的規則,我也想教你一件事——林副總隻是你的上級,不要被上下級關係牽著鼻子走,否則,你的前途都是他說了算,而不是你自己。”
說完輕輕帶上辦公室的門,留下座椅上沉思的馮悅。
下班前,陳風意收到一條微信。
顧宴辭:【幾點去接你?】
她嘴角提了下,這人未免也入戲太深。
sheryl意:【我一般下班後不會直接回家。】
事實上,之前每天下班她都隻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然後躺著。過慣了悠閒輕鬆的豪門生活,隻是簡單的朝九晚五就已經讓她覺得精力被透支。
但,回到“新家”麵對結婚證上的另一位,更讓她頭疼。
忽然靈光一閃,她給許久沒聯係的老友發了條信息。
sheryl意:【老野,沒錢能去你酒吧嗎?】
三水野:【哦豁!失蹤人口回歸?】
陳風意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看見他之前給自己發了好多條信息,大多是陳氏破產新聞剛爆出的時候。
自己一條也沒回,他的最後一條信息是十個問號。
她正猶豫著怎麼解釋,那些天自己的微信被無數條信息轟炸,她實在看不過來,也回不過來。
後來索性就都沒看了,其中也包括周野治的消息。
三水野:【喂!!!怎麼又不說話了?】
接著便是一頓狂轟亂炸。
三水野:【我發消息你隔了快三周都沒回,你發消息我秒回。】
三水野:【你還是人嗎?】
三水野:【看看,剛剛是你先找的我,現在又擱那沉默......】
三水野:【想刪好友直說好嗎?】
揉了揉太陽穴,陳風意忽然明白陳不知為什麼要躲著他了。
她快速打字:【不說話是因為.....我一夜返貧,不知道還配不配跟您聊天(微笑臉)】
三水野:【????????】
三水野:【勞資像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
三水野:【你剛剛不是問沒錢能不能去我酒吧嗎?去,天天去,我給你免費包年。】
sheryl意:【不愧是周公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大方。那就感謝周公子再一次的愛屋及烏啦~~】
三水野:【說啥呢!!!就算你跟陳不知不是好朋友,我也會這麼做的。】
陳風意發了個驚訝的表情。
sheryl意:【啊?我還以為你是看在我爸的麵子上,沒想到是因為‘不知’愛屋及烏啊......】
沉默了十秒,三水野:【我真是怕了你們姓陳的。】
sheryl意:【看在周公子這麼大氣的份上,附贈你一個消息,不知在英國。】
三水野:【我知道!我在英國都旅遊大半個月了,還沒碰上她。你倒是透露下具體地點啊!】
sheryl意:【(神秘微笑)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三水野:【?】
sheryl意:【自己悟去吧。】
前天陳風意跟不知打電話時,不知說自己在溫德米爾湖旁租了棟房子,因為喜歡那清澈的湖水和遐邇的風光。她每天清晨都在那裡練習寫生,感覺心境也開闊不少。
溫德米爾湖是英國最有名的湖泊,周野治要是腦瓜子轉得快點,不出三天就能找到陳不知了。
說到底,她還是希望不知能勇敢一點,逃避雖有用但不長久。
算了,她還是小小地幫一幫周野治吧。
打開陳不知的聊天框,她的頭像是自己畫的一隻貓。
sheryl意:【周公子對破產老友意外地大方誒——他請客,讓我去他酒吧包年。】
直到下班,陳風意坐上開往貓野酒吧的路上,才收到英國摯友發來的消息。
不知:【下課了~】
陳不知引用了sheryl意剛剛發的那句話:【什麼?他竟然讓你天天泡酒吧?】
不知:【(冷笑)他腦袋是進酒了嗎?讓一個女生酒吧包年?】
陳不知發了一張溫德米爾湖冬天的照片,配文:此刻,我真想把他沉湖。
握著手機,陳風意打了個冷顫:她是不是,幫倒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