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硯看到向菀手裡拎著的包,主動提出幫忙。
向菀婉拒了,但在過安檢的時候,蔣硯搶先一步,直接把她的包拎在手裡。
“謔,還有點重量。”
他小聲嘀咕一句,“你每天拎這些健身?”
向菀笑了笑,卻也不好執意把包搶過來,對男同學道了聲謝。
蔣硯大方地說不用,當運動了。
向菀的拎包裡,隻有飯盒的重量比較壓秤,現在是春天了,天氣沒那麼冷。
倆人先後通過閘機,向菀看了一下自己一卡通裡的餘額,咦了一聲。
蔣硯問:“怎麼了?”
“卡裡為什麼會有小數點?”
地鐵的費用都是整數,而且,向菀計算得很清楚,到今天,她的卡餘額應該快清零了,現在卻多出來幾十塊零幾毛。
她正在懷疑是不是係統故障,蔣硯跟她說:“哦,地鐵打折。”
累計花費一定數額,會給折扣,所以會出現小數點。
這是沒人告訴過向菀的常識。她不禁睜大眼睛。像是中了什麼彩票,即使數額不多,也是中了。
她跟著蔣硯往前走,忽然說了一句:“好偉大的發明!”
蔣硯:“什麼偉大?地鐵嗎?”
“打折。”
就在今晚,向菀愛上首都的地鐵了。
來這個城市這麼多天,第一次覺得它親切。
蔣硯愣了下,被逗笑了,“哈哈,你真有意思。”
向菀沒懂他的笑點。隻是心裡盤算,回請秦蘇肯德基的錢有了,下次一定要嘗嘗裡麵的冰淇淋。
她偷偷地吞咽口水,把一次性口罩往鼻梁上拉一拉。
怎麼會這樣,她以前也沒這麼饞啊……
刷卡進站後,向菀得知蔣硯乘坐的地鐵路線和自己一樣,隻不過,她下地鐵後還要乘公交,再步行。蔣硯隻需要過天橋,就到了自己所在的小區。
蔣硯家正在重新裝修,現在的小區是臨時租的。向菀以為他也有司機,但蔣硯以前也是乘公共交通工具上學。
但即便是這樣,也不代表他家庭條件差,能交得起致行高中三年的學費,那就不是普通人。
通勤時間很長,但向菀也不覺得多麼不能接受,反正,隻不過是換個地方複習功課而已。
倆人隨著人流進了地鐵後,高峰期沒有座位,站在車廂連接處的拐角靠著,誰也沒尬聊,都在忙自己的事。
這樣沉默著過了半小時,蔣硯到站了。
向菀接過他手裡的包包,再次道謝。男生不在意地跟她揮揮手。
***
今天是月底。
也是發薪水的日子。
換在往常,其他傭人們的臉上洋溢著喜氣洋洋的笑容,乾起活來都比平時勤快。
但現在,男女主人都在,無形中多了看不見的低氣壓。傭人們比平時更小心謹慎,連話都變少了。
向菀自從被宋惠沒收了工資,對這一天也沒了期待。
照常來到孫管家的辦公室。
會計把現金發點給她,就退了出去。
向菀本想告辭,孫管家把她留住。
“最近還適應嗎?”
向菀來路家工作已經一個半月了,孫管家對她的工作態度和能力是滿意的,年輕小孩,上手快,也勤奮。性格安安靜靜。
她的母親宋惠雖然不算個完美的員工,但非常聽孫管家的任何命令,很珍惜這份工作,原則問題從不糊弄。在傭人這個群體中,已經算是高素質。
唯一的問題可能就是……
孫管家心裡歎口氣,麵上則不顯山不露水。
“延希在學校沒有為難你吧?”
向菀覺得這話有點坑。雇主的問題,怎麼能稱之為“為難”呢。
路延希確實行為舉止很怪異,但至今也沒對她怎麼樣。在學校裡,雖然總是能時不時地見到他,但倆人就像不認識一樣。
她有點不確定孫管家想要問什麼。
“我們不是一個班的,很少能見到。”向菀頓了頓,又說,“需要我在學校給小路總做些什麼嗎?”
孫管家看著女孩子充滿疑惑的一雙秋水剪瞳,心裡一方麵覺得太太的擔憂有點道理,另一方麵又覺得這孩子心性純良,根本就對路延希沒那一層意思。
此刻,假如突然點破此事,可能還會起反效果。
“沒事。我聽老師說,同學們都知道你在路家工作,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向菀說:“交到了一個朋友。”
孫管家說:“誰呀?”
向菀有點不好意思,“是一個叫秦蘇的女生。”
孫管家:“哦,她爸爸之前還和路家合作過來著。”
雖然對路家來說,隻是一個很小的項目,根本不放在眼裡。但多少也算認識。
“我們今天去吃了肯德基,孫姨你愛吃肯德基嗎?”
孫管家愣了下,笑道:“那是你們小孩子喜歡吃的。孫姨現在得養生。”
向菀不解,但沒說什麼。
她還想請孫管家吃雞米花,既然她不喜歡就算了。
孫管家見她提起肯德基都比提起路延希時的表情更生動,確定她沒彆的心思。心裡鬆口氣。也好如實彙報給雇主。
“菀菀在高中這幾年要好好學習,專心一點,考上大學賺大錢,可以自由買肯德基吃。”
向菀認真點頭,拿著工資告辭。
這一次,她直接把錢送到宋惠的房間。宋惠有工資卡,不用拿現金,她接過那一遝紙幣,數了數,照常給了向菀五百塊生活費,剩下的幾千放進口袋裡。
宋惠給她看了一張銀行卡:“菀菀,我以後把你的工資都存在這張卡裡,等你長大了,這就當你的嫁妝。將來都是留給你的。”
向菀哦了一聲,什麼嫁妝不嫁妝。
難道,這筆錢要她結婚之後才會拿到嗎?
她要因為一個或許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男人,才能拿回屬於自己的錢?
好滑稽,到底是誰規定這種事?
然而心裡有再多的問題和不滿,她也不會表現出來。
“好的。謝謝媽媽。”
***
家教來路家上課時,向菀照常在廚房準備了招待客人的茶水,坐電梯來到五樓。
來沒進門,就聽見一道中年男聲在訓斥什麼。
“明天必須跟我去季家!”
路延希跟父母講話,也還是那個氣死人不償命的調調:“我有病。”
“你能有什麼病?”
“遺傳性腦殘病。”
這……不止把自己罵了,還把老爹老媽給罵了。
向菀需要屏住呼吸,抿緊嘴巴,才能不笑出聲來。
路大少爺的毒舌隻要不是針對自己,還是很有觀賞性。
中年男人被氣得說不出話。這次,換旁邊的一個道女聲說:“你季伯伯過生日,有點家教。不是立刻讓你去聯姻,但感情總得培養。”
男生遊刃有餘地接話茬,“我還是未成年,不能做鴨。”
路父嗬斥道:“你這個時候知道你是未成年了?”
路延希:“所以我還真成鴨了?”
父子間正在僵持,被通知家庭教師已經來了。借此,向菀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也走過去,輕輕扣門,把茶水放在矮幾上。
男女主人都掃了眼這個小傭人,沒有說話,向菀按照規矩,對兩人點點頭,默默退出去。
由於路延希被父母教訓不聽家教課,向菀這幾日也就不必上五樓書房來替他聽課。
但,作業還是照寫不誤。
蹭不到課,向菀有些失望。
她在自己的房間裡翻開課本,照常複習。
腦子裡想到剛才的一幕,原來,現實生活中真的有聯姻一說。她還以為是小說杜撰。
不過她也明白一個道理,有錢人和窮人都會過早考慮婚姻,嗯……路延希也需要拿到嫁妝嗎?
但他的嫁妝肯定和她的嫁妝不是一個數量等級。
不管拿不拿,總歸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就是了。
等她把生物作業寫完,手機突然響起巨大的來電鈴聲。
除了給外教老師打電話,很少有人跟她通話,在路家,都是通過短信或呼機通知工作事項。
她遲疑著接起來,“喂,你好?”
電話那頭停頓幾秒,緊接著,熟悉的男生傳來,一字一字地說:“你,沒,存,我,號,碼。”
向菀這才知道,陌生號碼是路延希。
她也無從解釋,隻說:“哦哦,不是,我存了,隻是沒來得及看顯示,您有什麼事嗎?”
手機裡傳來咣當一聲,大概是被扔在桌子上。
接下來,家教的聲音傳來。路延希讓她有什麼不會的直接用手機問。
說完,他的聲音就消失了。
向菀趕緊抓緊時間,接連問了幾道數學題。
最後,家教說,路延希等父母離開家出去應酬,他也立馬走了。
除了昨天在書房,向菀見到了這家的男女主人,她再也沒見過路延希的父母。
這種全世界跑的大忙人,教訓了一邊兒子後,繼續應酬,見一見朋友和客戶,就飛往大洋彼岸。
路延希雖然不聽父母管教,但他很神奇地把自己的行為保持在在父母的底線之上盤旋。
作為獨生子,恐怕也不會被父母輕易放棄,所以還是寵著。
這個雙休日,向菀跟隨潘玲,把庭院裡的燈光設備檢查一遍。
下午,輪到排班休假,她被宋惠帶回家,說要和丈夫兒子一起聚一聚。
宋惠為了工作,每周隻和丈夫見一次麵,就這一次麵,她還要把她不在的這一周,由丈夫和兒子製造出來的家務活全都做了。
和在路家相比,唯一的區彆也隻是,在路家有薪水可以拿,在自己家沒有。
向菀前幾周也被宋惠詢問,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家,向菀都拒絕了,但這一次,宋惠說鄭建軍終於賺了錢,打算帶一家人去外麵的餐館吃一頓。
向菀不得已,跟著去了。
說是餐館,也隻是一家普通的私房菜餐館,她和宋惠到時,鄭建軍已經點了三個菜,和兒子開吃了。
向菀坐在座位上,打過招呼,翻看自己的生詞本。
她身邊坐著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小男孩看見她,立馬縮了縮脖子,等她坐下後,張望著她口袋裡的東西。
“這是什麼?”
他指的是向菀帶來的錄音筆。
宋惠替向菀回答,“那是你姐姐聽英語用的。”
“我也想要。”
“你英語成績好嗎,就要買。”
小男孩不吱聲了,拿筷子戳著飯。
鄭建軍拿酒杯磕在桌麵上,“彆管成績怎麼樣,彆人家孩子有的,我兒子也得有。浩浩,你爸現在賺錢了,等你開學就給你買。”
小男孩又重新開心起來。
宋惠給丈夫使了個眼神,“那可是小路總用過的東西,你買得起嗎,一個就要好幾千。”
鄭建軍神色頓了下,“好幾千怎麼了,我還以為好幾萬。”
夫妻倆又有吵起來的趨勢,但總以宋惠首先低頭作為結束,她說自己先去趟洗手間。
向菀也去洗手間洗個手,剛出來,手機鈴聲響起。又是路延希。
她醞釀了會兒恭敬的態度接起來,“小路總您好。”
路延希說:“嗯,這次存我號碼了。”
向菀還沒說什麼,路延希直接掛斷。
好像隻是來檢查她有沒有按照他的意願行事。
真是有夠閒的。
向菀回到座位,正在把杯子裡倒一點熱水,用來消毒,就聽見鄭建軍問:“你和路家那兒子關係不錯?”
向菀困惑地抬頭看他。
最近,怎麼總有人問她這個問題。很重要的事嗎?
鄭建軍稍微側頭,渾濁的眼睛裡,浮現出成人意味的暗示,“跟那男生搞好關係,以後你就是有錢人了。”
看著他,向菀突然把心中某個問題和答案聯係在了一起。
孫管家曾經問她有關路延希的事,原來,不是為了關心她,而是為了試探她和路延希是否存在戀愛的可能。
向菀覺得這事真的好笑,她也就笑了出來。
眼前的中年男人還在看她的反應,她的笑容也就一閃而過,回答道:“為什麼?”
鄭建軍覺得老婆和前夫的女兒越來越標致了,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傻孩子,你跟有錢人在一起,他就會給你錢花。”
向菀輕輕歪頭,“可是,鄭叔叔您不才是有錢人嗎?”
鄭建軍一愣。
少女目光真摯:“您說過,讓我媽媽住大彆墅,我借我媽媽的光,肯定也會住到。用不著找彆人要錢吧。這不是丟您的臉?嗯,我是這樣認為的。”
鄭建軍尷尬笑笑。心想這女孩是不是缺心眼,隨口說的也能信。
但,身邊的小兒子已經用崇拜的目光看向爸爸。
向菀招招手,管服務生要了菜單。
鄭建軍硬著頭皮,在兩個孩子的目光下,多點了兩道硬菜。
一頓飯結束,結賬時的價格遠超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