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總看顧驌沒有拒絕的意思，心下的焦慮少了些，麵上卻不顯，笑著拉家常套近乎：“顧總你也知道，當年顧老爺子也是電子發家的……”

在一個時代裡顧老爺子也曾是風雲人物。

金融海嘯時彆人止步，他憑借受限小的實業入手機械產業，海嘯過去，資產翻倍，疊加上升；經濟下行時，彆人低價拋售，他籌錢借資去買彆人不要的‘廢品’……中和集團的起步有人說顧老爺子是運氣，也有人說顧老爺子是魄力。

但不可否認，顧老爺子起來了，中和集團也成長為彆人眼中的龐然大物，在商界占有席上之地。

但那一輩人裡，好像都抵不過富不過二代的魔咒，無論顧老爺子怎麼努力，爛泥還是爛泥始終扶不上牆，最後顧老爺子索性放棄，一心培養孫子，吸取教訓，連住處據說都搬到了老區，從為人處事到經商之道一點點教。

顧老爺子的規劃是好的，前提是顧老爺子一直能撐住。

後來，顧老爺子突然中風，言行困難，顧二代上位，中和迎來轉折點。群雄虎距的環境裡自大又無能的雞能蹦噠多久？中和的下行像是必然。

孫子孫子沒培養起來，兒子兒子也不爭氣，就連兒媳婦都使勁拽後腿。提起顧老爺子那時沒人不感歎一句後繼無人，感歎之後就是更大蠶食。

商場如戰場，不進？那就退。

然而，誰都沒料到的是，顧老爺子中風愈了大半！能清楚說話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遺囑。

顧二代被踢出去，一輩子隻能當一個餓不死的顧二代。

顧驌上位。

那時顧驌還沒大學畢業，彆人都道顧老爺子病急亂投醫，一個還在讀書的毛毛崽能乾什麼事，之後顧驌的動作好像也應承了彆人的話，他出國了。

碩博連讀，兩年。

圈裡人都看顧老爺子笑話，有些東西不是誰會讀書誰就能贏得。對此顧老爺子一概不理，硬撐著中風的身體，坐輪椅上穩住了中和兩年。

顧驌回來，全麵接手。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讓人驚掉下巴，砍斷了一條中和正如日中天的主支，還是在當時行業前景看好的情況下。

如果說顧二代是個外狂內弱的雞仔，那時的顧驌在彆人眼裡就像個恃才傲物的蠢貨。這樣的人仗著學識做出的事隻會比弱雞更荒唐，因為他掌有權利的同時還有自己不容置疑的思想。

唱衰中和的言論扶搖直上，都說顧老爺子又砸手裡了。

顧老爺卻轉身住進了療養院，每天散散心，無論誰來求都不見，全麵對顧驌放手。

顧驌也確實沒讓他失望。

在眾人還沒反應過時，中和砍掉主支轉向投入的成果一經麵市，張口就咬掉了所有人身上一塊大肉。

人們才驚覺這是頭老虎。

對待顧驌雖談不上高度警惕，但也不再輕視，一次成功而已，不代表什麼。

此後，顧驌好像也沒再做出驚人的事，但有心的人都察覺到中和的大船幾乎在以一度一度的速度調頭，這其中深挖就離不開顧驌下的每一個決策。

等到大船加速，轟然撞過來，衝進最大的海時，出現即龍頭。

往回翻，人們試圖找尋軌跡，最後將原因歸結到顧驌空手套白狼，一意孤行以股換股，拿下當時高於中和現金流幾十倍的收購，和現在的摩度收購相比，就是大巫看小巫，摩度是實實抽調數百億美金的往下砸。

也就是那次收購，像是中和最後一環扣上，大船轟然駛出，頹萎的舊皮掉落，嶄新的讓人隻能抬目。

顧驌這個名字讓所有人牢記。

他有顧老爺子的教養，卻比顧老爺子更年輕；他有深厚的見識，卻沒有顧二代的張狂，他精準，低調，儒致，像是頭無害的老虎，前提是——他不張口。

榮總雖急但也是真的想和顧驌合作，感情牌從顧老爺子打到當年搖晃的中和又提起顧驌當時砍支轉向的投入：“……顧總，你也知道現在神經網絡的海有多大，我們公司的GPU雖趕不上MD,但我們的顯卡也名列前茅……”

榮總這麼急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除了資金鏈搖搖欲墜的問題，公司內部也陷入了權鬥，二把手拽著投資想拉他下位，而榮總想要另辟西徑，就找上了顧驌。

“合作的方式有很多種，榮總想怎麼合作？”顧驌伸手給他倒了杯茶，沒提剛才他說的產品。

清湯落白瓷，水流潺潺，漣漪輕起。

像是熬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對麵的人鬆口，榮總嘴一動就想張口，但看了顧驌一眼，又笑了。

談生意嘛，自然不能急急切切。

榮總端起茶杯笑眯眯的，像是個彌勒佛：“看來顧總也不是沒了解我們產品情況嘛。”

顧驌放下茶杯，不可置否：“榮總提案寫的很全麵。”

榮總心又提起來了，身子以不易察覺的幅度微傾，笑容依舊：“顧總想怎麼合作？”

顧驌看了眼手表。

榮總心再提，他見一次人不容易。

顧驌不好意思道：“抱歉，一會還有個峰會後的小宴，我這裡有三個提案，榮總思量。”

“1、LBO,榮總20%股，福利不變，保有對公司絕對控股權和未來五年利息。”

“2、中和旗下基金以3倍買入18%股，產品麵市，股漲須達買入的5倍。若不能，回購中和入手股份並保證投資回報，中和擁有領售權。”

“3、滾雪球，由我個人投資：一種，為期1年，30%封頂；一種35%，為期九個月，敲出120%，敲入38%。”

……

車子駛出，後車鏡裡還能看到榮總站在茶樓門口的身影。

副駕駛，王助將粗略的合作方案發給榮總，開口：“董事會投票，LBO票數最多。”

對此，王助隻是一個專業助理的陳述。

對於中和，無論是股權還是決策，顧驌都有絕對掌控力，董事會有時重要，有時又沒那麼重要。

這次其實榮總急了。

顧驌眼睛都沒睜：“你覺得榮總怎麼選？”

王助粗略分析，給出答案：“LBO。”

……

林素將礦泉水放到一邊，看著擼串擼到哈喇子都好像流出來的杜苒苒，吐槽：“幸虧你那個有錢太太不來這種地方。”不然形象徹底沒了。

杜苒苒一口擼掉串上的香辣大魷魚：“她一輩子也就那樣了，我還有無限可能！”

搖晃著鐵簽子，杜苒苒感慨：“這才是活著啊，你嘗嘗這個蜜桃味的飲料，清淡的甜。”

“擼串配礦泉水也就是你了。” 杜苒苒把蜜桃味飲料遞過去。

林素給麵子的嘗了一口，然後，放下，推開。

行雲流水都不帶打磕絆的。

杜苒苒翻個大白眼，拿過來自己喝了一大口，知道這種林素也不喜歡。致力於開發林素除白水之外喜歡的飲料都成了她隨手的習慣了，就是目前還沒成功罷了。

一邊擼串，杜苒苒一邊和林素商量假期一起去哪裡逛：“……周邊的景點都逛了幾遍了，沒意思，不然我們——”

“杜苒苒？”嘴裡剛薅住一塊羊腰的杜苒苒抬頭，順勢薅掉羊腰，卷進口裡，疑惑看了一會，唔噥：“班長？”

班長笑：“你也在這個城市啊，我還以為認錯了呢。”

看班長手裡牽的娃，還有班長身後正點單的男人，杜苒苒咽下嘴裡的羊腰，驚訝：“你結婚啦？”

“一畢業就結了。”班長扭頭對身後男人說了句話，男人帶著孩子去了另一桌，杜苒苒讓了個位置出來，班長坐下。

班長名叫柳榴，是個很溫柔的女生。

杜苒苒很震驚：“你家娃都這麼大了？”

“二胎都有了，在她姥姥家呢。”

杜苒苒合上下巴，看著林素道：“人家都二胎了。”簽子在她們倆之前比劃，意思是，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我們。

林素甚至比她還好點，雖然有個有還不如沒有的男友，但人起碼還有，不像她。

杜苒苒瞬間down了，恨擼一大口。

柳榴多看了林素幾眼，就認出了林素：“大小姐？”

林素：“班長。”

林素轉學到蘅成一中的突然，轉走的也突然，雖然柳榴是班長，和林素卻不是很熟。但大小姐還是那一屆風雲人物的，她和顧驌兩個人，占據蘅城一中的top話題。

想起以前柳榴感慨：“當初大家都以為你們倆是一對呢。”

“咳咳咳咳！”杜苒苒被柳榴的話嗆道：“一對？和誰?不會是顧驌吧。”

杜苒苒應激反應：“不行，他的喜歡紅顏薄命，不吉利，不同意！”她的噩夢可才消！

柳榴笑的不行，當初林素轉學，杜苒苒哭得大雨滂沱宛若上墳，連帶著也開始不待見顧驌。

“這也不是顧驌的錯，誰能想到呢。”

對啊，誰能想到呢。

剛傳開顧驌喜歡的女生是誰時，林素轉學，女生也走了，墓前鮮花堆滿，唯獨沒發現顧驌的，顧驌直接消失了一段時間。

對此大家有諸多猜想，左不過情深一詞。

“那時候顧驌真就和變了一人似的，回來也不混了，成績霸榜，驚呆了不少人。”柳榴說當初的事，好笑道：“大家都覺得失戀可以刺激成績，班主任抓早戀抓到氣死。”

杜苒苒想起以前的荒唐也是好笑的不行：“那都快高考了，為了成績也是拚了，要不是我成績還可以，我也衝一下，還不是顧驌那廝不是人，一個正經，就把所有人都踩下去了，問他，他還說認真學習就行，裝X。”

最最後，杜苒苒還不忘罵顧驌一句。

沒有什麼道理，就是天然的站隊，林素對他多好啊，雖然脾氣……不好了一點……點，但那也是好！

在杜苒苒看來，知道顧驌喜歡的是彆人，不是林素，簡直天都塌了。她一直認為顧驌和她是一國的，彆人看不到林素的好，他應該知道的。

林素轉學後，顧驌也成了她的死敵，無論什麼都不忘罵一句。

……

回去的路上，杜苒苒開車。

想起柳榴似乎說顧驌現在混的不錯，杜苒苒還是覺的慪氣，她屏蔽了這麼多年，沒想到在這裡聽到。

看著前方的紅綠燈吐槽：“混的不錯又怎麼樣，愛情運還不是沒你好，你男朋友可是初戀！現在都沒分！”

“對了，你男朋友什麼時候回國？”說實話，杜苒苒還真沒見過林素男朋友真人，隻看過社交軟件，肉麻的不行。

雖然一直吐槽不靠譜，但這時候也該拉出來66了。

林素：“綠燈亮了，劈腿了。 ”

剛啟動的車，下一秒急刹，身後喇叭此起彼伏響起，車裡杜苒苒聲音高亢：“什麼？！”

……時間倒回酒店那天。

木香夾雜著不明的香，混亂，聞起來一點都不清爽，林素醒來第一反應就是皺眉。

被子從身上滑下，感受到身體不同以往的感覺，林素大腦像是被敲了一棍。

記憶緩緩回蘇。

想起她最後了，要‘找呀’的快活念頭，想起她要訂頂最貴的房，泡最貴的崽的事……

也想起她抱著手機，抬頭，朦朧中看見了一個眉眼熟悉的人，然後……

林素拉開被子看了一眼，浴室門開，顧驌半裹著浴巾出來，水從薄肌上滑下，他擦著頭發看她：“醒了？”

林素已經回憶不起具體，現在回想那天早上，顧驌她在回憶裡都像是虛化的。

隻記得自己當時一片空白的大腦，脫口而出一句：“我男朋友劈腿了。”

所以，一切都有了理由。

她男朋友劈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