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了把頭發，林素趿著拖鞋拉開窗簾。

窗簾滑軌聲響起，外麵太陽猝然照進來，有點射眼，五指在光中遮擋，指尖照成透明。

就這樣看了一會，床頭的手機忽然響起，林素扭頭看去。

全屏手機上躍著來電號碼，沒有名姓。

少傾，林素才過去接起。

“喂。”聲音淡淡的，像是清晨的霧。

“剩下的早餐在廚房，彆浪費。”電話裡，顧驌的聲音傳來。

聞言，林素的聲音陡然提起幾分帶了人氣：“顧叔叔！你不會給我留了你吃不完的剩飯吧？？！”

助理伸手拉車門，手機的超聲傳出，他像是一絲一毫都沒聽見，拉車門的動作很穩。

顧驌上車，嘴角難得牽起一點：“賺錢不容易。”

一旁的助理抬眸看了一眼總裁，不過也隻是一刹那。

車門關上，封閉的空間裡，電話的聽筒音更清晰，不過下一秒就減小了，但是助理還是沒漏聽到電話那頭以%￥的開頭……

副駕駛座，筆記本打開，黑屏反射的人麵上，顧驌連眉頭都沒動一下，甚至還稱的上和顏。

助理按開開關鍵，打開今日行程，筆記本亮度調高，隨後膝上微轉角度，剛好可以讓顧驌一眼看到。

顧驌握著手機看過去，視線掃完，等對麵說完，他開口道：“我臨時出個差，一個星期後回來。”

對麵頓了一下。

車裡的沉默助理都能感覺出來。

林素不喜歡顧驌說這種像是報備的話，轉身麵無表情的向臥室門口走去：“不要跟我說這些。”

由於車裡太過安靜，依稀的話音傳出來。

助理移回筆記本，目視前方。

對方電話掛斷。

顧驌放下手機，看不出波瀾。

車子駛向機場。

“這次航班由峰會官方按排。”王助開口。

按照本來計劃，顧驌應該提前一晚抵達峰會，因出現了臨時調整，為確保顧驌能到席，官方協調了更快的航班，原訂航班取消。

“摩度收購FK一事，除了中和，CMA還聯係了索信、藤虎……”摩度收購一事輾轉41個國家，FTC插手，耗時兩年，現在到了最後一步的時候。

“摩度總裁想邀您在峰會後吃飯個便飯。”論起天價收購的鼻祖，現在摩都的豪擲都比不上當年一意孤行的中和。

也是那一次的置之死地，讓中和兩年時間從頹萎的邊緣拉回來，破開市場，坐到主位，切下最大的蛋糕。

這次聽證會，中和的意見也十分重要。

王助層次分明的彙報著零散的需要顧驌知道，以及需要新指示的事情，車裡除了他的聲音，就是筆記本的鍵盤聲，全程速率高效跳躍，不夾廢話。

幾年下來，在工作上，王助已經絕對跟上了顧驌的做事風格。

他彙報完，顧驌的聲音響起。

很快，車上隻剩下鍵盤的記錄聲，一條一條井然有序。

車子即將到達機場，王助敲下最後一個字，合上筆記本，提起一件事：“顧總，上次鉑悅酒店遇到的榮總想要聯係您。”

中和集團涉及全球，每年想要聯係顧總的沒有幾萬，也有上千，這樣的事隻能隨口一提亦或不提，如果不是涉及鉑悅酒店，王助不會冒然開口。

聽到鉑悅，顧驌下車的腳輕頓片刻，淡淡道：“回來再說。”

寶藍的天空上，銀白的機翼劃過。

機場裡，人聲沸騰，航班播報的聲音響起。古典絲巾，紅色空姐服的杜苒苒，一邊拉著行李箱，一邊對電話那頭撒嬌：“人家天天飛這麼累，好不容易休假了，你竟然都不來接我，素素，我還是你最愛的寶貝嗎。”

接到杜苒苒的電話，林素有點詫異：“你不是還要飛一班？”

杜苒苒走進換衣室，踢掉高跟鞋，說起這事就高興，仿若天降巨財：“有人跟我換班了，聽說頭等艙調換過來一商業巨鱷，不少人都想跟這趟，我就脫手了。”

林素調侃：“你不是一直說要當萬惡的有錢太太？”杜苒苒同事嫁人後，沒少在杜苒苒麵前炫耀，杜苒苒有一段時間天天喊這個口號。

杜苒苒對此嗤之以鼻：“我要想，分分鐘上位，不差這一個。他們哪有我的寶貝重要，寶貝你等著我，我秒秒鐘到。”

說完不再和林素說，掛了電話，就趕緊換衣服。

她是真的擔心，這段時間上班都心慌慌的，一直調不到假，腦子越想越多，做夢都是噩夢。

如杜苒苒所說，她到的是真的快。

林素開門看見她，人都驚了：“你飛過來的啊？”

杜苒苒伸出食指，一點點向她胸口，戳開：“你個小沒良心的，我都是為了誰，渴死我了。”

徑直走進林素住處，換掉鞋，熟門熟路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狠狠灌了一大口。

待渴勁消了，捧著杯子，杜苒苒眼神開始軲轆轆亂轉。四處找有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逛完樓下，又逛樓上。

還將廚房的管製刀具看了一遍，嗯，還是她熟悉的樣子，沒變，沒少。

抽屜拉出來，裡麵備用刀也好好的。

就連灶上的保溫鍋都被她掀開了，看到裡麵的山藥紅棗粥，還有一個雞蛋和一個玉米，杜苒苒鬆了一口氣，人還好好吃飯呢。

好好吃飯的人，怎麼會有她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杜苒苒敲了下腦殼，真是懸疑片看多了。

看到走過來的林素，杜苒苒大撫胸口：“死丫頭，你真是嚇死我了！”

杜苒苒嘰裡呱啦的把她最近的噩夢吐出來：“……你連最愛的亞克力杯都給我了！我能不多想嗎！”一開始杜苒苒是沒多想的，就連第二天醒酒趕飛她也沒多想，直到吃飯時，和同事共看懸疑片，劇裡有人出事，同事來了句：‘看吧，我就知道會出事，她那麼想要的奢侈品都送人了……’

杜苒苒腦海裡猝然閃過她第二天酒醒懷裡抱著的亞克力杯……還有林素很早成型，卻從沒發表的《我的小狐狸》……越想越恐怖，越想越害怕，一天三個電話也放心不了，緊急調假趕回來了。

現在總算是放心了，從鍋裡拿出玉米就啃，一邊啃一邊道：“……真嚇死老娘了。”

林素笑，環胸斜靠在廚房門口，挑眉：“就這麼明顯？”

“？”杜苒苒一口啃了個空，差點咬到肉，抬頭看到林素的姿態，白眼：“少開這種玩笑。”

杜苒苒啃了一大口玉米，對她指指點點：“你不知道，我還偷偷摸摸讓醫生給你做了抑鬱測試。”

“嗯？”林素詫異：“什麼時候？”

“就是上次我讓你幫我填的公司調查問卷。”

林素想起杜苒苒起飛時緊急發來催促她要她在規定時間內幫忙填寫提交的鏈接：“……”

“6。”林素豎大拇指。

杜苒苒拿起鍋裡的雞蛋扔過去：“要不是醫生說你啥病沒有，我辭職的心都有了！”

林素伸手接住雞蛋，翻了個白眼：“怎麼會有。”

“是啊，我多驕傲的大小姐啊。”杜苒苒捧起她的臉亂揉。

不是小公主，是大小姐。這句話初次和林素認識的時候，杜苒苒就被震撼了，一直記到現在。

那時候，林素突然轉到她們學校，大家真的以為她是公主。

但大小姐說：不是小公主，是大小姐。

這句話在那屆的蘅城一中無人不知。

正給雞蛋剝殼的林素：……

“杜苒苒，你洗手了嗎？！”

杜苒苒飛跑，倒打一耙，高喊：“你那天把我一個人丟下，是不是去乾了什麼不好的事？！我聽到你電話裡有男聲！”

之前注意力在彆的大事上，一直沒顧上，這會杜苒苒急中生智倒想起來，越說越有：“你還住酒店！你不會和人開房了吧？！”

杜苒苒每次喝多了酒就斷片，想破腦袋都想不起自己那晚說了什麼，隻記得自己嚷嚷著要找一百隻鴨，炫同事臉上，嫁的好又怎樣，她能比她更快活！

飛跑的杜苒苒沒注意到，聽到酒店，林素頓了一瞬的腳。

……

推掉湧過來的邀談，從峰會出來，顧驌扯了扯領帶，臉上還帶著應酬後的熱氣。

靠在車座後背上，顧驌閉眼。

王助專業一如往常，示意司機開車，然而，車子剛啟動，就一個急刹。

顧驌睜開眼。

王助看向車前的人，回頭：“顧總，是榮總。”

……

茶樓包廂。

榮總起身給顧驌倒茶，討笑賠罪：“實在是顧總不好約，不然榮某也不會出此下策。”

顧驌揉了揉眉心，開口並不下人麵子：“哪裡，榮總客氣，是我耽擱了。”

榮總忙笑：“顧總貴人事忙，應該的應該的。”

視線在顧驌左手的戒指上掠過，從情處切入話題：“顧總那天酒店住的怎麼樣？其中的安眠香是我夫人特意從法國為我帶回來的，對失眠略有裨益。”

想要拉到合作，榮總自然也是提前了解過顧驌的，知道他未婚，戒指是為初戀女友戴的。自古紅顏薄命，顧總倒是一往情深。知道顧總有失眠的毛病，在訂下房間後，他就立即讓人快送了安眠香過去。

做人情自然得做到細節。

聽到對方提起酒店和安眠香，顧驌垂眸喝了口茶。

木香嫋嫋，大床邊坐著個女人，雖看著自若，但臉上未消的紅暈顯示著她酒後的狀態。

女人握著手機，嘴裡一直喃喃著：“找呀，找呀。”

等明白過來‘找呀’是什麼意思時，一切發生的都好像很自然。

木香纏著酒香，飄渺混亂。

榮總提起準備好的安眠香，放到顧驌手邊：“這次來，我還特意帶著，顧總要是覺得用著好，千萬彆和我客氣。”

榮總做生意十分能彎腰，不管明天怎樣，有求於人時，他信奉辦事必須漂亮。

無論是安眠香還是給顧驌訂酒店一事。

當晚顧驌隻是多看了鉑悅幾眼，他就順杆而上，親自為其訂了房間，將房卡好好的遞到了顧驌手上。就連提前訂下鉑悅頂級套房的客人他都照顧好好的，著人給調換了不差於鉑悅酒店的頂級套房，甚至對方如果不滿，他連低聲下氣賠禮道歉的補償都準備好了。

就是不知為什麼被他調換房間的客人也不見人聲，隻能當他不在意了。

榮總覺的他這事辦的還是很漂亮的，絕不會幫人辦事，還給人添一身腥，主打一個和氣生財。

然而，榮總不知道，那個客人早早就去了房間，交班經理故意給夜班經理使絆子隱瞞了此事，一切陰差陽錯。

事後，顧驌要不是查清其中真的沒有榮總手筆，現在榮總就不能坐在這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