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聚集，有時隻在一瞬間。
病房裡安靜了幾秒，隨後又傳來劉江誇張的聲音。
“什麼情況啊？怎麼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啊？你倆不會背著我們偷偷和好了吧？”
致命三連問。
還是直接貼臉開大的那種。
其餘人都是一臉八卦的神情，甚至還不乏明擺著想看戲的。
程今安沒說話。
氣氛有些怪。
薛棠忍不住開口：“昨晚碰到了，他來看朋友找錯醫院了。”
找錯醫院？
“這麼離譜嗎？”劉江認真評價，“老程你年紀輕輕，腦子怎麼就糊塗了啊。”
程今安這才慢悠悠開口：“昨晚喝了點酒，看岔了。”
“你也沒喝多少啊。”王磊瞧他一眼，又看向沈晏洄的方向，“你倆不是走挺早的嘛。”
程今安聳聳肩，“年紀大了，酒量變差了唄。”
“那你朋友不是不在這嗎？”何千羽幫大家問出心中的疑惑。
薛棠也不說話了。
她也挺好奇的。
程今安眼尾一挑，“轉院了啊，市醫院好啊。”
一句話拖得很長，說的也輕鬆。
劉江撇撇嘴，忍不住吐槽，“怎麼轉個院在你嘴裡就跟吃飯一樣簡單。”
程今安淡淡道：“就是很簡單啊。”
……
無話可說了。
“人咋樣啊？”
還是有慰問的人。
“好像還行吧。”程今安說，“瞧著狀態還挺好，能說會道的。”
？
薛棠抬頭，聽著怪怪的。
“啥病啊？”
程今安說：“流感引起的吧。”
許久沒說話的沈晏洄出聲提醒，“這一層是胃腸外科，流感也住這層？”
程今安：“……”
好半天眉頭才動了動，“好像是流感引起了拉肚子。”
劉江嘖一聲，開始感慨，“現在是一到冬天就流感頻發，還讓不讓人活了。”
“還真是。”王磊附和他。
何千語視線掃過正在說話的幾人，開口說：“各位，有沒有覺得，今天這個陣容有些熟悉。”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忽然，死去的記憶回來了。
劉江雙手一拍，“哎呀，這不就是咱們的詩朗誦小分隊嘛。”
那是高二上學期快期末時候的事了。
一中正值校慶活動，每個班要求出兩個節目。
他們班第一個節目出的很順利。
羅茜茜挑了三個女生，打算出一個舞蹈節目。
身為文娛委員，兩個節目其實都該由她統籌安排。
可她卻以排練沒時間為由，直接把另一個節目甩給了班長。
也就是劉江。
劉江哪有什麼才藝啊。
起初還想找兩個唱歌不錯的同學，直接上台唱首歌算了。
可壓根就沒人願意。
實在沒辦法的他，決定籌備一個最簡單也是最不會出錯的節目——詩朗誦。
參與的這些人，也都是他精心挑選並且軟磨硬泡才找來的。
“還真是哈。”王磊嘖嘖兩聲，“什麼是緣分，這不就是咱們八個嘛。”
“是啊。”錢晗也覺得有些神奇，“咱們也沒有特意說好啊。”
“緣分。”王磊衝她揚揚下巴，“不是說了嘛，就是咱幾個有緣。”
對那次的詩朗誦，薛棠記憶也十分深刻。
不是因為其他。
那次，的確是她和程今安關係的轉折點。
在那之前，薛棠一直以為程今安大概率是討厭自己的，或者說是，不喜歡。
程今安轉學來後，一直是她的後桌。
可都快一個學期了，兩人之間真正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
薛棠那時是不擅長主動和人溝通。
可程今安不是啊。
他剛來的第一個禮拜，就已經可以和班上的大部分男生打成一片了。就連女生，基本上也都能說上話，甚至偶爾還會開開玩笑。
薛棠很早就發現了他的“區彆對待”。
但說實話她並不在意，就也沒當回事。
校慶那天是禮拜五。
所有表演都結束後，正好放學。
為了慶祝詩朗誦小分隊的圓滿成功，劉江提出聚餐的請求。
雖然不是什麼有難度的表演，可剛從大禮堂舞台上零失誤下場，大家的興致都還挺高，就也沒人拂他的麵子。
八個人一塊兒去了學校附近的烤肉店。
那一年，真心話大冒險在高中生這個群體間十分盛行。
有人提出想玩，其餘人自然也都沒意見。
劉江向老板要來一個空的汽水瓶，開始在桌上轉。
薛棠運氣不太好，成為了第一個“幸運兒”。
“欸。”劉江嘿嘿一笑，“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啊？”
薛棠沒有絲毫猶豫，“真心話。”
“那誰想問呢？”劉江問。
沒人有反應。
“都不想問啊？”趙歡目光掃過他們，那會兒她和薛棠關係已經很好了，的確也沒什麼真心話想問。
她又看劉江：“那你再轉瓶子？轉到誰就誰問？”
“可以。”
“我覺得行。”
“這樣挺好的。”
其實也不是不想問，隻是薛棠平時話比較少，大家不知道她可能會生氣的點在哪，不敢隨便亂問。
把這個了解她的機會交給命運，倒是也不錯。
“命運”最終落到了程今安頭上。
當瓶口緩緩朝他停下時，他似乎都能聽到旁邊人鬆了口氣。
程今安聳聳肩，滿不在意道：“行啊，那我來問。”
兩人正好是麵對麵的位置，這會兒他的目光分毫不差地全落在了薛棠身上。
“課代表你是不是，挺瞧不上我的啊？”
氣氛瞬間凝固。
幾雙夾肉的筷子仿佛被定住一般，好半天才伸回去。
話雖是笑著說的，可其他人都能察覺到，他沒有在開玩笑。
薛棠也被問楞了。
自己什麼時候瞧不上他了。
她回視過去，同時也開始思考，究竟是什麼時候給了他這樣的錯覺。
似乎除了程今安轉來的第一天，倆人就沒有過多少交流。
難不成是因為當時自己否認了在校門口看他的事？
或者，是他並不相信，而且還誤會了。
薛棠更傾向後者。
“瞎想什麼呢。”劉江打著哈哈，“誰能瞧不上你啊。”
沒人搭理他。
“沒有。”薛棠目光不閃，“我從來沒有瞧不上你過。”
很輕柔的聲音，但卻十分堅定。
“好了好了。”劉江又拿起瓶子準備轉，“來，下一個下一個。”
第二個“幸運兒”，程今安。
眾人：“……”
程今安低頭看了眼瓶口，嗤笑一聲，又抬頭看對麵的人，“真心話。”
完犢子了。
薛棠偏頭看劉江一眼，問：“班長你還轉嗎？”
劉江擺擺手，放棄掙紮，“你問吧問吧。”
“好。”薛棠重新看向程今安，“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因為校門口的事嗎？”
王磊探出頭，忍不住打岔，“這是兩個問題了吧。”
“閉嘴。”
“你彆說話。”
“頭伸回去。”
王磊：“……哦。”
“課代表……”程今安先喚了她一聲，“不是說我看錯了嗎？原來課代表也會撒謊啊？”
王磊再次探出頭，“這是反問了吧？”
“你回去！”
何千語視線完全被他擋住，拉著他的衣領將人拽回。
“你倆到底什麼事。”趙歡受不了了，“有事就解決，在這演無間道呢？”
錢晗附和，“對呀，都是同學，有問題說開就好了。”
有問題嗎？
薛棠是真的有點懵。
她先回答，“我隻是覺得有的事可能會越解釋越錯。”
然後又真摯發問：“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真的是誤會？”大概是對方太真誠了，程今安氣勢漸弱，“你真的沒有瞧不起我？”
怎麼還在確認？
薛棠心中難得生出幾分無語，“我一個乘公交車還被淋濕的人，為什麼要瞧不起一個從豪車上下來的人呢？”
“對啊。”劉江往程今安肩膀上拍了一下， “你肯定是誤會了，但是豪車是什麼車啊？”
程今安白他一眼。
不想說，但又顯得很矯情。
“賓利。”
語氣十分嫌棄。
在場好幾人都傻了。
劉江弱弱發問：“這是你們家唯一且最好的車嗎？”
滿臉不爽的程今安：“不是。”
程今安家有錢，這一點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
隻要觀察他平時校服裡的衣服和鞋子就能知道。
可在當年，能隨便開一輛車出來就是賓利的家庭，那絕對不是一般的豪。
王磊搖頭感歎，“原來富二代就在我身邊啊。”
“你才富二代呢。”
程今安很不喜歡這個稱呼。
王磊咧嘴一笑，撓撓頭，“我巴不得是呢。”
“富二代也不是什麼貶義詞吧。”沈晏洄給出自己的見解，“一個形容詞而已。”
程今安冷笑，“那是你們沒被人擠兌過。”
程今安初中之前是少有的乖孩子。
懂事、聽話、愛學習還不讓大人操心，幾乎所有好孩子的特點在他身上都能被看到。
上初中後，他有了個女同桌，兩人平時玩的還不錯。
當時班上有個男生喜歡他同桌，就成天找他茬。
起初他還不在意，本著不想和同學鬨矛盾的心理，對他的話左耳進右耳出。
可後來，那人卻變本加厲，不知從哪了解到了他家裡的情況。
在班上陰陽怪氣，將他塑造成了一個高高在上，還需要父母接送的媽寶富二代。
“就這樣？”
王磊還是不能理解，“他說就說唄，又不是他說你是父母接送就是啊，媽寶也不過是他胡扯的。”
程今安幽怨的眼神朝他射來，“可我那時候就是父母接送。”
又是一陣寂靜。
“不過媽寶就是胡扯的。”還不忘補充一句。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