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第一個笑的。
在場所有人，連薛棠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程今安眯著眼睛看他們，他的眼睛很大，但可能因為是單眼皮，隻要一眯起來就顯得格外狹長。
這會兒盯著人看，還真有點唬人的意思。
眾人收斂起來。
“所以你就仇視富二代這個詞了？”劉江總結，“你有點敏感啊兄弟。”
“誰跟你說是因為這個了？”
程今安冷哼一聲，“其實還挺感謝那小子的，讓我意識到了很多問題。”
“哪些問題啊？”
八卦之心被徹底點燃。
大概是已經說多了，程今安就也不在乎了，徹底打開了話匣子，“比如我太聽話了，我爸媽尤其是我媽控製欲太強了，我就搞不明白了，人家事業有成的爸媽都是沒空管孩子，到我家就是管的更緊了，大到選學校，小到衣食住行，什麼都要指手畫腳，完全不給你自己做決定的機會，甚至連你未來的路都安排好了，上什麼大學，學什麼專業，什麼時候開始接手家裡的公司……”
“天呐，好窒息。”
“你之前都不覺得有問題嗎？”
程今安老實搖頭，“可能被壓迫習慣了，也可能，我從小接觸的同齡人裡有很多都是這樣的，潛意識覺得是正常的吧。”
沈晏洄好奇，“後來就開始反抗了？”
程今安嗯一聲，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忍不住笑了，“彆說，要不是有這事，我都不知道自己能那麼有個性。”
“啊！”劉江又拍他肩膀，“那你高一出國，是不是因為想逃離，不想被管著啊。”
程今安響指一打，“bingo。”
“那你咋又回來了？”王磊問：“又是被你爸媽要求的？”
“那倒不是，其實後來他倆反倒覺得我在國外曆練曆練也挺好。”
劉江猜測，“那你這是為了……不如他們的願？也太折騰了吧。”
“那倒也不是。”程今安說：“因為我奶奶突然病倒了，她是我小時候唯一一個會尊重我個人選擇權的人。”
“那你奶奶……還好嗎？”
程今安又說：“出院了，不過身體比以前差了很多，我也不希望她想給打電話都因為時差沒法打，乾脆就轉回來了。”
“那……”趙歡組織了一下語言，“你就是來報道那天被棠棠看到了，然後敏感的少男心又作祟了？”
還一直記仇記到了現在。
話不中聽，但程今安的確無力反駁。
“那還不是因為課代表那天看到我後又是搖頭又是歎氣的，這換誰不多想啊。”
聽了好一會兒故事，見話題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薛棠眨眨眼睛，解釋說：“我當時就是感歎了一下貧富差距，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也沒有仇富。”
除了程今安，其餘人已經同學一年多了。
對薛棠的家境，多少也有些了解。
的確是不富裕的。
“這不就好了嘛，說清楚大家就都還是好同學啊。”劉江大大呼出一口氣，“真給你倆嚇一跳，來吧來吧，現在開始認真玩了。”
……
“我走了。”程今安雙手插兜，頭一扭，“你們繼續。”
劉江在背後喊他，“哎，這麼快就走了啊？”
“忙著呢。”
說完，就消失在了病房門口。
“咱們也差不多了。”沈晏洄站起身，“薛棠還要休息。”
“嗷嗷也是。”劉江反應過來，“那要不都撤吧？”
正是飯點，王磊提議，“一起吃個飯再回去吧。”
“行啊。”
眾人沒有意見。
錢晗問趙歡，“一起去不？”
趙歡搖搖頭，“你們去吧，我點外賣就行了。”
薛棠扯了扯她的衣袖，“去吧，我哥已經在路上了，有他在沒事。”
“那行吧。”趙歡也站了起來，仍舊叮囑，“有事記得打我電話。”
這邊兩人剛說完話，劉江好奇的聲音再次響起。
“薛棠，你還有哥哥呢啊？”
其餘幾人也是一副沒想到的樣子。
“對啊，還是第一次聽說你有個哥呢。”
薛棠笑笑，“是啊，我有個哥哥。”
“真好啊。”何千語安感歎，“我就一個弟弟，天知道我多想要一個哥哥啊。”
“彆天知道了。”王磊催她，“走了走了，快讓薛棠好好休息。看跟你們聊的，氣血都要變差了。”
“怎麼你沒說話嗎？”
“我就沒說幾句，基本都是你們。”
-
“手術完第一天也放不下手機啊？”
賀欽的聲音在病房門口響起。
薛棠扔下手機，抬起頭看他。
她衝賀欽笑，“時刻了解行業動態。”
“該休息的時候得休息。”賀欽提醒她。
薛棠認真點頭，“謹記教誨。”
賀欽上下打量她，問：“感覺怎麼樣？”
薛棠努了努嘴唇，“有點渴。”
“喝過水了嗎？”
“喝了一點點。”
賀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時間。
“已經可以喝了，但隻能少喝。”
薛棠目光略過他，看向對麵桌上的杯子，“那給我喝一點吧。”
下午的時候，薛棠雖然不餓，但渴得很。
到能少量喝水的時候，趙歡早喂她喝過一些了。
大概是她當時看水的眼神太過渴望，趙歡擔心她會趁自己不注意直接灌幾大口下去，才把杯子拿遠了些。
賀欽打開杯蓋加了些熱水進去。
薛棠撐著胳膊想坐起來。
“彆亂動。”
賀欽右手撐在她的肩後，將杯子遞到她嘴邊，“小口喝。”
喝好水，薛棠伸著腦袋往門的方向看。
賀欽問她，“怎麼了？”
“我好像聽到了腳步聲。”
賀欽也回頭。
沒人。
“聽錯了吧，也可能是護士經過。”
薛棠重新躺回去，扯扯被子，“也許吧。”
-
夜晚，趙歡鋪了層毛毯在陪護床上。
薛棠看著她的動作，有些擔憂，“晚上能睡得好嗎？”
趙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這有什麼睡不好的，躺著挺舒服的啊，你就彆操心我了。”
“哎。”趙歡扭頭看她，“還沒告訴你媽啊？你哥那不會露餡吧？”
其實……難說。
賀欽不是個會撒謊的人，一旦問起他來，露餡的可能性就極大了。
“應該不要緊。”薛棠說：“我特意沒讓我哥久待。”
不至於被發現。
“那你另一個好朋友呢？那個叫園園的小姑娘，她家和你家關係不是很近嗎？”
薛棠眨眨眼睛，弱弱出聲，“她還不知道。”
“還不知道？”趙歡翻了個身，手掌撐著腦袋看她。
語氣突然認真起來。
“棠棠，好朋友之間有的事是不能瞞的，可能你是好意，但是人家知道了萬一不那麼想呢。”
“當然啦。”瞧她不說話，趙歡又補充，“你倆認識比我久多了，她大概率比我更了解你。你們能成為朋友這麼多年，相信也不會因為這種事而疏遠。但是我想如果你能有什麼事都想著告訴一聲，她一定會很高興。”
薛棠麵上沒什麼表情，但全認真聽進去了。
“你也是吧？”她問。
趙歡衝她笑，“當然。”
薛棠點頭。
趙歡轉身麵朝天花板躺著，把私人空間留給她。
告訴李璟園這事，在她計劃內。
隻是原本的計劃沒那麼早罷了。
她是想出院後再說的。
她知道，趙歡說的很對。
薛棠捏著手機，開始編輯信息。
……
“棠棠，程今安是怎麼回事啊？”
病房安靜了許久，趙歡又出聲。
“什麼怎麼回事啊？”薛棠大概知道她在問什麼，“你們不都在場嗎？”
“不對勁。”趙歡衝她眨眨眼，“這也太巧合了吧，你真信他的話？”
“信吧。”薛棠微抿唇，好像也沒有不信的理由。
“是嗎？”
趙歡笑笑，沒接著說下去。
當局者迷吧。
與此同時，程今安已經在家裡陽台上吹了很久的風。
還是有些恍惚。
他從兜裡抽出一支煙點上，腦海裡全是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所以是徹底結束了吧？
這段時間，還真就是笑話。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可不就是他自找的嘛。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程今安拿出來一看，掛斷。
剛放進去，又震起來。
他右滑接通，語氣不善道：“乾嘛？”
“這麼大火氣？”劉江不解發問：“誰惹到咱程老板了？”
程今安沒興致跟他絮叨，“沒什麼事我掛了。”
“哎哎哎。”劉江連忙出聲阻止，“關心一下我兄弟難道就不是事了嗎？”
程今安切一聲，“少來惡心我，想乾嘛就直說。”
劉江嘿嘿一笑，“我就是想關心一下我兄弟的感情生活啊。”
哪壺不開提哪壺。
程今安按捺住想罵人的衝動。
“屁，你可拉倒吧。”
劉江語重心長地說：“彆拉到啊，老實跟兄弟說，你有沒有想過重新追薛棠？”
“我追個屁。”
“我說老程，你今天就跟屁過不去了是吧。”劉江放緩語速，“真的呀，你看你和薛棠，郎才女貌，過去麼，雖然應該是鬨過一些不愉快的，但起碼有感情基礎啊，我看你倆現在也挺平和的，為啥不考慮一下複合呢？你倆不都單身嘛，多好的機會啊。”
程今安嗬嗬兩聲，“你又知道是單身了。”
“不，是，吧。”劉江啞然片刻，聲音又大起來，“老程你太不夠意思了！你什麼時候談的戀愛！”
程今安無語看天。
“我有說是我？”
“什麼意思？”劉江萬分震驚，“你是說薛棠有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