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你好像很喜歡這幅畫?”身旁的男人同她一樣——駐足,抬眼,看畫。

“大概是因為曆史有爭論吧。”她指了指《梅雀》的展簽,傾身過來,如悄悄話一般小聲,“有傳言說,這不是蕭南音的畫。”

大概是因為湊的近,他不由將聲音放柔,連同看她的目光都不自覺的變得動情:“傳言如何解釋這不是她的畫?”

“畫的落款是明貞元年,可蕭南音卻戰死於仁宗元年,雖然說仁宗元年和眀貞元年是同一年,但仁宗在前,明貞在後,總不能是蕭南音先戰死,後作畫吧?”

關於《梅雀》這幅畫,在曆史上確實存在爭議。

寧初北又問她:“你可知這幅《梅雀》是贈與誰?”

“自然是昭陽郡主贈與其兄長,也就是後來的明陽帝。”

世人都知這幅《梅雀》是昭陽郡主贈與兄長,卻不知這畫並非贈與曆史書上所述的明陽帝蕭建安,而是贈與其最小的兄長蕭初北,也是蕭家第八子,史上的南安王殿下。

“我曾看過一本野史,講述的便是有關蕭南音的生平。裡麵提及過《梅雀》這幅畫的落款,之所以落款日期是眀貞元年,是因為從一開始蕭南音就沒落款,待她戰死,蕭家軍直驅回都,拿下魏太後後,是其兄長為了紀念這段曆史而落的日期。”

“而這位兄長並非明陽帝,而是蕭家第八子,南安王殿下。”

接話的人不是彆人,正是《昭陽郡主》這部戲的導演——郭慧。

而在這裡“偶遇”郭慧,正是寧初北精心為程以霜安排的劇本。隻不過讓他意外的是,郭慧對那段曆史的了解。畢竟世人都深信被昭陽郡主以畫相贈的兄長是明陽帝,誰又會真正的去深挖那段不為人知的曆史呢。

“郭導?”程以霜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郭慧,顯然有些驚喜。

“看來你還是沒有放棄蕭南音這個角色。”郭慧打趣她。

雖然來畫展是個意外,但不可否認的是,她沒有放棄蕭南音這個角色的。程以霜莞爾一笑,繼而說:“確實對這個角色異常感興趣。”

能費儘心機來看這場獨展,郭慧對她口中所說的“異常”表示饒有興味。目光一轉,落在寧初北的身上,幾分賞識藏進眼底。如果說之前他對寧初北的印象隻停留在極其表麵的緋聞事件,而現在怕是有些打臉了。畢竟能熟知蕭南音和南安王那段野史的,想必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這位便是津西大曆史係赫赫有名的寧初北寧教授了吧?”

寧初北不失禮節地朝郭慧伸了手:“郭導好。初次見麵,多多指教。”

程以霜略顯意外的看了男人一眼,她怎麼不記得這位赫赫有名的寧教授如此平易近人?

郭慧禮貌回握:“郭慧。久仰寧教授大名。”

“郭導對南安王頗有研究?”寧初北會這樣問,純屬是因為史冊對南安王的記載不過寥寥幾句。野史雖然大幅度提及了南安王,但都用昭陽郡主的兄長代指,起初都知道這位兄長是蕭家第八子南安王殿下,可經過數百年、成千上萬人的解讀,該兄長漸漸變成了明陽帝。

許是因為建功立業的郡主,其念念不忘的兄長一定是居於廟堂之首的那位。

故事就這樣被流傳了下來。

之後,再也沒人提及過南安王。

郭慧說:“算不上是研究,隻不過上年底碰見了南大的王教授,談起他在臨安挖到一些關於南安王殿下的古物,據分析,和某段野史十分吻合,以此推斷史冊上昭陽郡主曾在畫裡多次提及的兄長有可能是南安王殿下蕭南安,而非明陽帝蕭建安。”

這也是他籌備這部劇的初衷。

如果那段曆史和記載的有出入,那將是人類文明的重大發現。能被推翻的曆史有幾個,而能被反複印證的曆史又有幾段呢?

不,不是蕭南安。

是蕭初北。

可他無從反駁。

因為——

“兒臣彆無所求,唯有一願,求父皇賜兒臣封號為南。”

她戰死在邊關,他活著回到了皇都,除了精心保存她的畫作,他唯一所求便是用她的名冠他的封號。

也是那年,滿朝文武因蕭初北執意稱王鬨得不可開交。

朝堂初定,他便急不可耐的稱王,其心可誅。

可居於堂首的蕭清河心知肚明,他是為了蕭南音才冒天下之大不韙。

後,他被封為南安王,意為鎮守南疆之安。遂,他便被驅逐於皇都,南下於封地。

因此,他成了世人眼中不忠不孝之王。

因為南安王這個封號,久而久之,他便成了世人口中的蕭南安。

“南安王?”程以霜對這個曆史人物自然沒太多的印象,畢竟史冊對他的記載隻有隻言片語,隻是這個安字讓她有些困惑,“為什麼他不用避諱明陽帝的名字?”

仍記得,現在的晉城原名為建安城,是為了避諱明陽帝而改名。為何南安王沒有避諱君主名字?確實有待深思。

“有傳言,他不滿明貞帝傳位,也想稱帝,所以以戰功要挾上書明陽帝,保留他南安王的封號。”

對於郭慧的解釋,程以霜卻不以為然:“倘若他真的戰功顯赫,民心所向,又何必與帝王針鋒對麥芒,讓帝王對他心生忌憚?”

她總覺得,南安王之所以能保留“南安”這個封號和昭陽郡主有關,如果蕭南音所有畫作上的兄長指的是南安王的話。

麵對程以霜的反問,郭慧笑看寧初北:“寧教授怎麼看?”

“史冊雖然對南安王的記載寥寥幾句,卻也道出其戰功顯赫,護一方百姓安居樂業。人人皆道,朝堂初定,他便以戰功要挾明貞帝討要封號稱王,成為了史上不忠不孝之人。倘若蕭南音畫作上的兄長是指南安王殿下,是否說明邊塞一役,昭陽郡主是為他而戰?若蕭南音為他而戰,他便是繼承大統的君主,又何須去做那個不忠不孝之人呢?”

蕭南音是史上不可多得的巾幗英雄,當初邊塞一役,她揚稱為帝王而戰,戰死之前,曾留下血書,稱其兄為君,望其平定天下,造就太平盛世。

也是這封血書,成了蕭家討伐魏太後的導火線,平亂邊塞,蕭家軍直驅進皇都,滅魏太後,囚魏家人。

史書記載,蕭家八子一女,蕭清河最疼愛的便是幺女蕭南音,不僅為她抗婚旨,戰邊塞,還為了她血書寥寥幾句心願,便立建安王殿下為太子。

倘若蕭南音血書上所指的兄長不是建安王,而是南安王,那這個不忠不孝之人便是這位開創北蕭太平盛世的明陽帝了。

寧初北並沒有正麵回答郭慧的問題,而是拋出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切入點,讓大家自行發揮想象,去探究那段曆史。

不得不說的是,郭慧確實對他這樣的視角表示高度的認可。他想要拍的《昭陽郡主》就應該如此,身臨其境,仿若從那段曆史走來一般,曆曆在目。

是求賢若渴,還是對那段曆史探索著魔。郭慧不知道。

他隻知道,如果這部劇有了寧初北的加入,一定舉世無雙。

“不知寧教授有沒興趣參與《昭陽郡主》的劇情指導?”

對於郭慧冒昧的邀請,寧初北隻是淡淡一笑:“郭導說笑了,聽說《昭陽郡主》已經到了選角籌備階段,怎麼會連劇本都沒寫完?”

被隱晦拒絕的郭慧倒不灰心,極力爭取著:“劇本大致完成,隻不過今日聽寧教授這一番見解,怕是我這個劇本還不夠嚴謹。”

被反複邀請的人沒有正麵回話,而是微微偏頭,含笑的眼底直指程以霜,引來她的回視後,才緩慢啟唇:“你怎麼看?”

程以霜有一度覺得,這才是寧初北今日來看畫展的目的。

郭慧原本對兩人的緋聞存疑,現下看來,要搞定寧初北,恐怕首先要搞定程以霜。

——

顏昭剛把一堆服飾整理進衣帽間,經過島台看見一個木盒,拿起問程以霜:“以霜,這是什麼?”

是畫展那天寧初北往她手裡塞的,說是每張邀請函附帶的小禮品,她當時就打開看過,是一副竹葉形的金耳環。環體恰如一片修長的竹葉彎曲而成,中間的葉脈清晰,小巧且不失精致,怎麼看都不像是人人一份的小禮品。

可後來他又說不是每個禮品都一樣,但基本都是北趙或者北蕭時候的樣式。

既然是蕭南音的獨展,禮品自然是那個朝代的花樣。她當時這麼想著。

他說,耳環我也戴不了,給你了。

她就心安理得的接了。

“好特彆的耳環。”穆禮看了眼說,“雖然不是流行的樣式,但有種古典簡約的美。哪裡來的?”

對上穆禮詢問的目光,程以霜斟酌半晌,也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這時穆禮的電話響了。

接到郭慧親自邀請試戲的電話,穆禮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你是怎麼做到的?”

程以霜略帶得意的翹起下巴:“自然是靠著我這副舉世無雙的美貌了。”

“少學黑粉自黑!”麵對程以霜的自我調侃,穆禮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快跟我說說,到底怎麼一回事?”

自然是錯綜複雜的一回事。

實話說,程以霜不知道怎麼去跟穆禮解釋這一切。

難不成要告訴穆禮,她靠著程晗拿到了域明畫廊的邀請函,然後在畫展上眼睜睜看著寧初北自導自演了一部戲,才令郭慧對她青眼有加?

還是說告訴穆禮,之所以能拿到蕭南音的試戲,是因為郭慧想要拉攏寧初北,而偏偏她在跟寧初北傳緋聞?

想到緋聞,程以霜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來。一拍腦袋,忙著跟穆禮說:“差點忘了跟你說,他今天就發微博幫我們澄清。”

“他?”穆禮一臉困惑,“郭導?”

“郭什麼導?”程以霜無語,“我的緋聞男友,寧初北啊。”

穆禮震愕:“所以——,你不僅搞定了郭慧,還搞定了寧初北?”

程以霜繼續揚起得意無邊的下巴。

半個小時後,穆禮嗤笑:“這就是你所謂的……澄清?”

盯著平板上那三句話,程以霜再一次懷疑了自己。

是吧是吧,她一定是哪裡得罪了寧初北,否則,這個黑粉是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