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真跡吧?”
儘管這幅《梅雀》臨摹的惟妙惟肖,極為逼真,她卻一眼看出並非真跡。
問完,才恍覺自己多有冒犯。
想為自己開解幾句,卻聽見男人沉聲接話:“是臨摹。”
他特意強調:“我自己的臨摹。”
“臨摹的真好。”她由心的誇讚,目光順其自然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看著她微微上揚的眉峰,寧初北心頭忍不住一蕩,忽而說:“喜歡的話,就送你了。”
程以霜錯愕抬眼,格外意外。
不容她拒絕,他已經動手收畫了。
沉默的空間,隻有他收畫時偶爾發出來的聲響。
他習慣了不言不語,又或者,麵對她,他總是言不由衷。
將畫塞進畫筒,他抬眼望來:“陽春麵,吃嗎?”
坐在餐桌上吃陽春麵已經是半個小時後,那時的程以霜完全忘記了自己來找寧初北的初衷,反而是看著他低頭垂眼吃麵的模樣有些出神。
而寧初北卻誤會了她目光投來的意思:“要是你實在等不及,那就談吧。”
談?談什麼?程以霜腦子幾乎空了兩秒。
“緋聞。”寧初北提醒著她,“你過來不就是想跟我談這個嗎?”
“對。”她終於想起來了,“我過來就是跟您談這個的。寧教授,在此之前,我很肯定,我不認識您。”
“那又怎樣呢?”他回視著她,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反問著。
那又怎樣?程以霜被氣笑了:“既然如此,那您為什麼要跟狗仔說那樣的話?”
“哪樣的話?”
雖然他們接觸的時間極短,說的話也就那麼幾句,但程以霜依然在簡略的對話中摸索出寧初北獨有的個性。
鮮明,自我,且理所當然。
程以霜強迫自己深吸了口氣,耐著性子解釋:“公開說認識我的那個話。”
這一次,他並沒有立刻反駁,而是靜靜的思考了兩秒,最後,他微笑著開口:“認識你,難道不是理所當然嗎?我們的國民女神。”
確實,按照她目前的知名度,認識她很正常。可是——
“可是寧教授,您這樣回答狗仔容易造成誤會。”
說到這裡,寧初北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讓程以霜誤以為他終於敗下陣來。
可誰承想……
“確實,是我考慮不周。”
程以霜點頭認可,是他考慮不周沒錯。
可他又接了句:“是我沒有考慮到我的課堂居然會出現狗仔假扮學生這種事。我深刻檢討,下次一定謹慎。”
“……”
他需要做什麼檢討?該檢討的人是她,憑什麼認為自己這張嘴能PK過一個舌燦蓮花的高校教授?
大概是察覺到她臉色不好,寧初北語態不自覺緩和:“如果因為我那句不得當的回答給你造成困擾,我可以配合你向公眾澄清。”
聽見他願意配合澄清,程以霜眼前瞬間一亮:“那就謝謝寧教授了。”
達成目的的寧初北勾唇一笑,繼續他一貫的理所當然:“既然要謝,那我就提提我想要的謝禮吧。”
程以霜:???
“聽說域明畫廊過兩天要辦一個蕭南音的獨展……”
——
得知程以霜獨闖津西大堵寧初北,穆禮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駕鶴西去。
大概是穆禮的白眼有些瘮人,程以霜不由偏開臉:“行了行了,彆一副馬上見閻王的架勢,我這不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麼。”
“那是因為人家寧教授通情達理。”
“他通情達理?”程以霜險些笑出聲。
察覺到程以霜話裡有話,穆禮立刻皺起眉頭問:“他不是答應你配合澄清了嗎?”
他那是答應麼?
程以霜不敢苟同。
怕穆禮對這位道貌岸然的曆史係教授有什麼誤解,程以霜不得不把寧初北答應配合澄清的條件說明白。
“他讓你帶他去看域明畫廊的展?”穆禮險些以為自己聽了個天方夜譚,“那他怎麼不乾脆直接拒絕你算了?不想幫忙就不想幫忙,繞那麼多個彎是幾個意思?”
程以霜職業式微笑:“所以穆禮,你有沒有什麼門路可以拿到畫展的邀請函?”
“我的程大女神,如果我有那種資源,我還需要在這裡給您老人家當經紀人麼?”
程以霜也知道域明畫廊的邀請函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搞到的,但就是想稍微嘗試一下。
事已至此,穆禮也不寄托希望在寧初北身上了。
“一會兒跟大家討論一下,拿一個比較穩妥的澄清文案出來。雖然沒有當事人的佐證,好歹我們也給出了態度,加上粉絲的支持,大概率是可以翻篇的。”
翻不翻篇程以霜不知道,隻不過按照金姐的行事作風,一旦林紹出軌的危機解除,郭慧又以她醜聞纏身為由拒絕,那《昭陽郡主》就真的徹底沒戲了。
或許……
程以霜忽然拍了拍穆禮的肩:“你們先討論,我有點事先撤了。”
“不是,以霜……”
看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穆禮不由皺起擔憂的眉段。按照她對程以霜的了解,就算他們今天討論出一個完美的澄清文案也沒用,因為程以霜是不可能放棄寧初北這個缺口的。
眾人見狀,不由麵麵相覷了起來,最後顏昭小聲問穆禮:“禮姐,我們還討論嗎?”
穆禮暗暗歎氣,朝眾人揮了揮手:“都散了吧。”
“域明畫廊的邀請函?”
“對。”程以霜說,“我聽說他們過兩天要辦一個關於蕭南音藏品的獨展。”
關於蕭南音藏品的這個獨展黃抒卷也聽說不少,要不是跟他們畫廊的活動撞檔,她原本也打算去看的。隻是沒想到程以霜也在關注。
“怎麼突然對畫展感興趣了?”以前湊程以霜去看畫展,都說浪費時間,這次主動提,確實有點詭異。
程以霜也不瞞她,徑直說:“最近我在爭取一個和蕭南音有關的角色,所以想看看關於她的作品。”
這個理由黃抒卷倒是挑不出錯來,隻不過程以霜似乎打錯了電話。
“你與其求到我頭上,倒不如給你外公打個電話?”彆說是域明的展,就算是蕭南音的畫,程焓都能幫她借出來開開眼福。
“我要是能給他打,我還給你打做什麼?”對於黃抒卷的明知故問,程以霜表示抗議,“再說了,我求的是你,至於你要去求誰我可管不著。”
擺明了就是想要借著她的口去拜托程焓出麵給這隻小狐狸弄邀請函,黃抒卷又怎麼會看不明白程以霜的套路。隻不過這外祖孫二人長期以往也不是辦法,黃抒卷無奈歎氣:“不就是想要讓你跟蕭家那位少爺見個麵、吃個飯、聊個天麼。”
“拜托我的黃大策展,那是見麵吃飯聊天麼?那是妥妥的相親局!再說了,他整天讓我一個有男朋友的人去相親,合適嗎?”
“男什麼朋友?你不是都官宣分手了嗎?”黃抒卷噎她。
當初程以霜提出要帶林紹去見程焓,卻被程焓三番五次拒絕。後來程以霜不提了,程焓卻總提起,關鍵是他提的不是見麵,而是讓他們分手,原因竟然是老爺子看中了蕭家的孩子,企圖讓她甩了林紹,跟蕭家的孩子處朋友。
程以霜起初隻覺荒唐,後來程焓多次提及,甚至說什麼就算同時談兩個男朋友也沒關係,這徹底讓程以霜炸了,聲稱自己誓死都不見蕭家那家夥。話出口便落地,程焓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主,立馬就跟外孫女杠上了,一言一句都是夾槍帶棒,兩人吵了個不死不休,最後臉一臭,門一摔,腿利索的那個跑了。
外祖孫兩人冷了近兩個月,大約是端午將至,腿不利索的擔心腿利索的不回家過節,隻好對外聲稱自己病了,還特意讓黃抒卷把自己病了的消息傳到程以霜耳裡。程以霜聞訊,第二天就屁顛屁顛趕回家屬院,發現程焓沒真病,她也沒多生氣,隻是從那以後沒再敢跟老爺子慪氣,但提到蕭家依然甩臉子。
千算萬算,誰也算不到她會在林紹身上栽大跟頭,還栽的那麼徹底。所以當寧初北說起域明的畫展,程以霜第一反應就是打臉的時候到了。畢竟除了程焓,估計也沒誰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搞到域明畫展的邀請函了。
她是沒臉去求程焓的,所以這才拜托到黃抒卷頭上:“我看你是想讓我把臉送到老爺子眼前,仍由他打個啪啪響。”
“瞧你這話說的,好像當初我和趙乾乾那丫頭沒勸過你一樣。”
是啊是啊,不管是黃抒卷還是趙乾乾都覺得林紹不如蕭家那孩子,可感情這種事情,一旦投入,誰又能說的準呢。
事已至此,黃抒卷隻好答應她:“幫你帶話可以,但你起碼給點誠意吧?總不能讓我空手套白狼,萬一老爺子一頓打罵把我趕出來,你連個傳話的人都沒有。”
隻要不逼著她跟蕭家相親,做什麼程以霜都樂意。眼看中秋團圓佳節將至,左右也能挪出一兩天回趟家。
“你就跟他說,我中秋回去陪他過節。”
“真的?”黃抒卷有點喜出望外,畢竟這兩年因為林紹的事,程以霜回家次數並不多,要是程焓知道這丫頭中秋能回去陪他過節,準能樂壞。
“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程以霜也不是開空頭支票的人,“但前提是,必須給我弄到邀請函。”
“這還不容易,老爺子一句話的事。”
憑借程焓跟蕭家的關係,弄張邀請函確實是一句話的事情。但憑借程焓跟蕭家的關係,讓她在域明的畫展上偶遇蕭家某位少爺也是一句話的事情。
為了不必要的麻煩,程以霜不得不囉嗦幾句:“我可不是一個人去的,所以麻煩你轉告老爺子,彆讓我偶遇什麼人,否則……”
“行了行了。”黃抒卷急不可耐的打斷她,“隻要你回來過中秋節,我拍著胸脯跟你保證,老爺子搞不出什麼幺蛾子來。”
其他的黃抒卷沒譜,但關於程以霜回家過節這茬她還是知道輕重的。對程焓而言,什麼蕭家不蕭家,外孫女能回家過節那才是頭等大事。想當初程以霜為了林紹三番五次跟程焓鬨不愉快,老爺子刷微博刷到林紹一次就能罵三天,要是老爺子真有心思玩微博,都能把林紹罵上微博頭條了。
所以說,在程焓眼裡,能離間他們祖孫二人的,都不是什麼好人。
這個林紹,就是壞人排行榜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