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琰穿一身黑色襯衣西褲，手裡拿著個銀色筆記本電腦，精英氣質儘顯，“工作有困難？”

剛剛在他麵前出過糗，不想給領導留下做不好事的印象，薑楠給出個標準微笑，“沒有，能搞定。”

季琰微微頷首，“那就不要加班，彆帶壞公司風氣。”

“誒？”薑楠的笑凝固在臉上，滿腦門黑線。

她這些年打了不少工，頭一次因為努力工作被老板批評。

薑楠想把手頭的事做完，但保密協議規定，所有涉密資料不允許外發，隻能在公司裡麵乾活。

她快速權衡利弊，壯著膽子問：“其實有點困難，能加班嗎？”

季琰轉身轉了一半又停住，挑了下眉，不辨喜怒，“一定要加？”

“不是不是，我就問問，當然能加更好。”

薑楠假笑得嘴角都有些抖，她有多大腦袋，能戴帶壞公司風氣這頂帽子，成為全民公敵？

空氣一時安靜。

薑楠妥協了，剛準備關機，聽見季琰丟下句，“跟我來。”

她懵懵的，也不敢多問，抬腿跟上。

電梯停在十二樓。

入眼是片寬闊的區域，整體呈灰白色調，靠牆擺著沙發，茶幾上放著一整套精致茶具。

前麵房間的上方有個牌子，寫著總裁辦公室，門口有個秘書桌。

相比八樓那個玻璃房間，這裡顯然更符合季琰的身份。

季琰從辦公室拿了台白色筆記本出來，遞給她，“登你的賬號，自己找地方坐。”

是讓她在這裡加班？大老板的辦公室裡？還隻有她和老板兩個人？

薑楠心裡直打鼓，輕手輕腳地走到秘書桌前坐下，好一會兒才進入工作狀態。

季琰辦公室的門半開著，看不見人，也沒有動靜，隻有她敲鍵盤的聲音回響在空曠的房間裡。

薑楠放輕手上的力道。

再抬頭已經八點多了，薑楠活動著酸澀的眼睛，餘光掃到前方的人影上。

季琰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辦公室裡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正低頭看腿上的筆記本。

果然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這個姿勢看起來就很賞心悅目。

但是脖子不累麼？

他腿長，筆記本抬得比較高，可能也還好。

正琢磨著，季琰忽然抬頭直直地看過來。

薑楠一激靈，條件反射地移開目光。

意識到這樣更怪異，像是在偷看他一樣，又把目光移回來，扯唇露出八顆牙，笑完，低頭看自己電腦。

薑楠瞅著時間，八點二十就退出賬號。

文理大學在東郊大學城，沒通地鐵，最遲八點半要去搭公交車。

她盯著屏幕上正在關機的字樣，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今天季琰順手把她撿上來，那明天怎麼辦？

公司很重視信息安全，開發人員配筆記本要經過嚴格審批，帶出去還要走流程，特彆麻煩。

季琰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她加班？

她扣上電腦，季琰聽到動靜，起身出來。

“謝謝季總，我得趕公交了。”

在這裡坐了一晚，薑楠的膽子跟著水漲船高，她把電腦遞過去，“那我明天……”

季琰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揶揄，“明天確定有困難？”

之前還慶幸他沒計較自己反複無常，原來是慶幸早了。

薑楠尷尬，手指小幅度搓了下衣角，“有。”

季琰彎起唇，“嗯，明天吃完晚飯去八樓辦公室找我。”

“啊。”還要勞他老人家大駕，薑楠斟酌著開口，“不能老麻煩您……”

“我不麻煩，你覺得麻煩？”季琰眯了眯眼。

薑楠趕緊擺手，大佬不都講究喜怒不形於色，這人咋聊著聊著就不高興，“沒有，這樣最好。”

第二天，許助理直到下午上班才出現，坐在椅子上長歎一口氣，“餓死我了。”

“沒吃午飯？”薑楠隨口問。

許助理往嘴裡塞了塊餅乾。“沒，早上季總見了三波人，都是能上十二樓的那種，忙得沒空。”

“能上十二樓的是什麼級彆？”薑楠好奇。

“這麼說吧，咱公司進去過的就隻有那三位創始人，當然，我是去伺候他們的，不算人。”

那我算人嗎？薑楠不自覺吞咽了下，對晚上跟季琰在十二樓加班，頗有壓力。

臨下班，薑楠對著需求文檔自測了一遍，把這兩天寫的代碼整理好，提上庫。

剛靠在椅背上活動肩膀，電腦右下角蹦出條新郵件提醒。

樂時光的遊戲，正式上線前，都要發給部分內部員工，做模擬用戶測試。

薑楠登進遊戲，瞧了兩秒才認出後麵那一坨坨綠色的東西是樹。

她操縱著虛擬人物跑了三分鐘，所到之處，花花草草都做的很粗糙。

她切回郵件，點進下麵附的問題提交鏈接，填了美化界麵的建議。

繼續玩了會兒，對麵趙傑騰地站起來，“薑楠，你一個程序員不能提點有用的？都要上線了，優化界麵要多大工作量你心裡沒點數？”

巧了，看樣子，這個遊戲的軟件負責人也是趙傑。

薑楠本著尊重前輩的態度，儘量心平氣和地說：“按我理解，這個測試就是要擺脫工程師思維，站在用戶的角度發現問題。”

趙傑斜眼瞟她，“一個二本的，有那閒功夫多寫點代碼，做好本職工作。”

尊重給了，人家不要，薑楠也不忍著，“你交代的任務，哪條需求我沒有實現？”

趙傑像是終於逮著機會，立馬高聲指責她，“做了那麼點活就飄了，我帶不了你這尊大佛，你愛乾嘛乾嘛。”

不少同事扯長脖子往這邊看，低聲議論著。

“趙傑少說幾句。”張仕平趕緊勸架，“薑楠，這樣，我重新安排人帶你。”

“我帶她。”季琰的聲音突然響起，周遭立刻安靜下來。

薑楠回頭，季琰表情嚴肅，穿著整套正式西裝，渾身散發出強大氣場。

玩了個遊戲而已，事情怎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偏。

她光是坐在季琰辦公室外麵就壓力山大，讓他帶，那不是要命。

薑楠緊張地吞了下口水，目光炯炯地望向張仕平，求救意味非常明顯。

張仕平的視線在季琰和薑楠之間來回掃了幾次，躲開她的眼神，附和，“季總辛苦。”

“挺好的苗子，總不能養歪了。”季琰語氣平平，話卻說得重，一點情麵沒留。

趙傑的臉迅速漲成豬肝色，垂頭盯著桌麵。

畢竟是自己組裡的人，張仕平塌了背，局促地站著。

完了完了，眼看張仕平指望不上，薑楠隻好硬著頭皮，自己開口，“季總這麼忙……”

“沒那麼忙，過來。”季琰轉身往辦公室走。

薑楠隻好跟進去，站在辦公桌前，緊抿著唇，低頭尋思怎麼委婉地拒絕季琰。

她這個樣子，在彆人看來，倒像是帶著幾分委屈。

季琰在椅子上坐下，瞧了她一會兒，“彆生氣，你沒做錯什麼，趙傑的話不用太在意。”

誒，大老板安慰她了。

這個認知給了薑楠一點底氣，促使她直接開口。

“季總，您是樂時光最大的領導，我就是個實習生，中間差了好多級，要不還是讓哪個同事帶我？”

季琰重新審視她兩秒，大尾巴狼一樣往後一靠，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怕我？”

您英明，薑楠眼睛都亮了，重重點頭，滿懷希望地看向他。

季琰揚揚眉，勾起嘴角，“這事好解決，多接觸接觸就好了，剛好快下班了，一起吃飯。”

薑楠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她控製著表情，儘量不讓自己顯得特彆不情願。

“想吃什麼？”季琰起身繞過辦公桌，大步從她身邊經過，沒給拒絕的機會。

“都行。”薑楠跟在後麵，蔫蔫地回答。

“這麼怕？”季琰停下腳步，語調拉長，很震驚的樣子。

您老的理解力怎麼忽高忽低，我能直接指定吃什麼嗎？

薑楠皺著眉，撇了撇嘴，“我就是不挑食而已。”

季琰輕笑，轉身拉開玻璃門。

薑楠瞥見他微彎的眼睛，這才反應上來，季琰是在逗她。

公司旁邊開了家泰國菜館，特彆受女孩子喜歡，飯點基本都是爆滿。

坐在靠窗的雙人桌，點單，上菜，倆人全程沒什麼交流，季琰全部做主，沒有要跟她說話的意思。

薑楠壓根不知道要跟他聊點啥，隻能大口乾飯。

薑楠吃東西速度比較快，但吃相很好，嚼的時候嘴唇閉合，特彆安靜，隻偶爾瓷勺碰到盤子發出點脆響。

季琰本來不喜歡酸甜口味，看著她，食欲大增，跟著多嘗了點。

五個菜加一份菠蘿飯，都見了底，薑楠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

季琰掃眼桌上，煞有介事地點頭，“不錯，還沒怕到食不下咽的地步。”

沒完了是吧？

忙了一下午，腦細胞不知道死了多少，早就餓了，哪兒至於被嚇地吃不下飯。

不過季琰這麼擺在明麵上調侃了幾次，薑楠好像真的沒有那麼抗拒他了，“沒那麼膽小。”

季琰不再擠兌她，“今天還加班？”

談到工作，薑楠坐直，“嗯，您有什麼吩咐？”

季琰挑眉，“我跟你差不了幾歲，不用您您的，聽著彆扭。”

這話就跟皇上說愛卿不必多禮一樣，聽聽就得了，薑楠假笑，“是。”

“嘖，慢慢來吧。”季琰瞧她隻動了嘴巴的笑，掏出手機結賬。

“我沒有下班給人安排活的習慣，你做你想做的事就行，明天上班再說。”

在當前996盛行的大環境下，不少公司恨不得讓員工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自己輕飄飄丟出去一句話，就不管下麵人的死活。

季琰這樣的領導實屬鳳毛麟角。

直到坐在十二樓的秘書桌前，薑楠還在感慨，對季琰的濾鏡又增加了一層。

不過再通情達理，季琰身份擺在那裡。

現在又直接管著她，算是她的師傅，季琰的評價，對薑楠能否轉正，起到決定性作用。

麵對這種技術大牛，薑楠要非常優秀，才能得到認可。

轉不了正的危險又增加了，薑楠頭大，拿出十二分的精力，爭分奪秒地想多學一點。

倆人隔著半開的門，各做各的事。

薑楠沉浸在代碼裡，直到桌子被敲響，“今天不用趕公交車？”

薑楠恍然回神，瞅向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已經八點五十五了。

“呀，忘記了。”她跳起來，退出賬號，急匆匆往外衝。

“跑什麼。”季琰喊住她，晃晃手裡的車鑰匙，“來不及了，我送你。”

從這裡開車到學校，差不多要一個小時，可不敢勞煩您。

“我去看看有沒有彆的路線。”薑楠轉身衝出門。

一路跑到公交站，薑楠對著站牌，還沒研究出路線方案，旁邊“滴”的一聲車響。

她轉頭，跟駕駛座的季琰對上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