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初最終又被叫進了房間內,易微借口去一層大廳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夜宵,把空間重新留給生了間隙的兩人獨處。
屋內靜悄悄的,誰也沒開口,直到護士過來換藥才打破了這場沉寂。
“你這情況壓根用不著住院,掛完水就直接回去吧。”
秋冬換季最是流感高發期,來醫院吊水的病人多,但基本聚集在輸液區,除身體不便的老人外,少有加錢提出要躺病床的,更不會出現要求躺單人房的奢侈情況。
章孟州嬉皮笑臉打著哈哈:“那不是我兄弟太擔心我了嗎?您放心,我們吊完水就走,絕對不占用醫療資源。”
“這段時間病床倒是不緊缺,隻是擔心你們白花錢了,這年頭大家轉錢都不容易。”護士彎腰幫他掖了掖被子,被他這潑皮語氣逗得發笑,“那你可得好好感謝人家,肯給你花這麼多錢,還願意給你陪護,誰看了怒說一句感動?。”
徐應初掀起眼皮淡淡開口:“我隻是覺得他有點吵,怕他擾民,更怕他張口傳播病毒。”
聲音都嘶啞成公鴨嗓了,小嘴還叭叭叭不停,護士深以為然:“這嘴是該閉上了,嘰裡呱啦半天也聽不明白在說什麼,我都是根據語境半猜出來的。”
自閉的章孟州終於憤恨閉嘴。
然而沒老實兩分鐘他又動彈起來,他拉過被子幾乎掩住了整個麵部,朦朦朧朧的聲音有了被子做隔檔越發沉悶。
他小聲嘟囔著:“我知道你是口是心非,我會第一時間向你求救,就是因為我篤定你一定會來拯救我的。”
畢竟他還頂著易微男朋友身份的時候,徐應初都沒生恨而見死不救。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他氣頭在上,其實想聯係易微的人可惜人家早把他給拉黑了……
徐應初對此不置可否,輕哼一聲沒回應。
章孟州自顧自道:“易微是你叫過來的吧?”
徐應初靠在椅背上,姿態散漫,看向他的眼神漆黑又深沉:“我在你心裡會不會太偉岸了?我沒那麼大度。”
“我隻是怕她夜裡找不著我,所以向她報備了自己的情況而已。”
章孟州梗著脖子:“但你肯定能料到她如果知道我病了一定會趕過來。”
“是。”徐應初很緊湊地接了他的話,“隻是我沒料到她會這麼重視我深夜發出去的消息,她這個點看見消息是我沒料到的。”
“……”章孟州又吃了一癟,“算了,反正我都成落選男嘉賓了,不摻和你們。”
他癟癟嘴挑了其他話題:“晚上一塊兒吃頓飯吧,不然我真不能保證你們在一起後,我還能心平氣和看你。”
徐應初語氣也柔和了幾分:“怎麼?你不用回去上班?”
聽說同行的幾個探班領導已經預訂了早上的機票回京。
“我一關係戶我怕啥,再說這都病倒了誰還上班。”章孟州滿不在乎道,“實話告訴你吧,我就是周六淩晨看到郭導的朋友圈知道你要來,想著咱倆好久沒碰麵了,才主動提出要跟那幫老古董一塊兒過來探班的。”
說到這他想起不認爹的啾啾:“你實話告訴我,你當時提出要帶走啾啾時到底有沒有一點異心?”
要知道易微從來沒有前任變朋友的理解,當初兩人分手,易微愣是把因戀愛而加的單方麵好友都刪了個精光,也就是徐應初借了啾啾的名頭才幸存下來。
“有,那時候看易微這麼舍不得啾啾,我想它或許可以成為我們之間割不斷的橋梁。”徐應初直接承認了,“但事實上我不會這樣做,我對啾啾更多的是不舍,畢竟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
在易微跟章孟州分手的一年多裡,他有無數的時機可以借啾啾趁虛而入,但他從沒那麼做過。
章孟州點點頭:“知道你真心對它好就夠了。”
當初把啾啾撫養權放出去有多果斷,章孟州就有多懊悔,開始那段時間他總找借口來南方出差,明明可以直達的機票他非要買聯程,中轉地專挑宜寧或者附近的城市,利用時間差找徐應初喝酒,醉醺醺的時候就開始爆哭,抱著啾啾當電吉他使,害啾啾一度對他有了陰影。
聽煩了念叨,亦或許是受不了他總把易微掛在嘴邊,徐應初在某一次終於對他下發了最後的通牒,章孟州才冷靜下來接受了事實。
掛完最後一瓶水約莫四點出頭,恢複良好的章孟州自行去取藥,徐應初則先去一層找易微彙合。
月光晦暗,她蹲在空曠地帶的花壇邊上,周身圍了七八隻體型不一的流浪貓,正在向她討要手裡的鱈魚腸。
易微將手裡的腸分割得一乾二淨時,她無奈拍著還往她身上蹭的貓咪:“寶貝們,值班的醫生說你們今天已經吃的夠多了,所以夜宵隻能吃一點點,咱們謹遵醫囑好嗎?”
“所以你說的出去買夜宵,其實是給貓咪寶貝們買的嗎?”後方突然響起一道清冽的柔軟男聲。
易微這才注意到徐應初,他站在等待開春盛放的杜鵑花叢後麵,麵色如水,最是柔和。
“我也給你買了的。”易微站起身,笑眯眯從外套的大口袋裡掏出一盒粉紅色的明治餅乾棒,“鏘鏘!草莓王子專屬。”
她其實去奶製品區掃蕩過的,結果趕上晚上清貨,不得已退而求其次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給她留下了鐘愛草莓的印象,徐應初彎起眼輕輕笑了聲:“謝謝,很喜歡。”
提著一袋子藥的章孟州麵色黑紅,無聲無息從兩人身邊飄過,很難讓人注意不到。
易微叫住他:“夜宵不吃了?這個天氣還是吃點熱的比較好吧,我預定了關東煮,就等你們去取餐呢。”
於是,三個穿著睡衣的人各自捧著碗關東煮走在了冷風瑟瑟的大馬路上。
甚至,被酒店值班經理臨時接到前台照顧的啾啾都分到了一根清水煮的熱火腿。
三人一狗耗到這麼晚,結果隔天上班比誰都積極。
反倒是導演麵色不佳,恨上頭派來的監控還沒被拆除,害他根本施展不開拳腳放肆去拍。
今天的戲份結束得早些,因為跟章孟州約了晚飯的緣故,徐應初沒留在劇組吃晚飯。
他把車開回酒店,再問易微:“你確定不去嗎?”
“確定。”易微點點頭,“我都看好外賣了。”
“行吧。”徐應初把自己的房卡遞給她,“啾啾可能需要你偶爾過去幫忙照看一下。”
易微接過,笑眼彎彎道:“這應該算天大的好事,你要是不回來,我甚至還能跟它待一整晚。”
徐應初笑:“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會很快回來的。”
晚飯定在一家提供餐食的酒吧,章孟州約朋友出來玩時慣愛跑這些熱鬨的地方,當然今天可能又想著什麼一醉解憂愁。
中途有打扮漂亮的女孩子過來搭訕,章孟州主動替徐應初回絕:“不用問了,他馬上有主了。”
徐應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特調雞尾酒,眉尾微微挑起重複他句子裡的關鍵詞:“馬上?”
“不是嗎?”章孟州又續了第二杯,語氣都變得有些悵然,“她說喜歡你的時候特彆果斷。”
再多的話已經入不了耳,徐應初開始有些心不在焉了,他無比迫切地想要見到那個女孩。
在酒精代謝為乙醛後,身體缺少乙醛脫氫酶的人無法將其進一步分解,屬於中毒的症狀,這種人隨便飲一點低度數的酒精都能將皮膚染個通紅,是不宜喝酒的征兆。
徐應初便是如此,所以他很少喝,隻是今天興頭實在高了些。
儘管對方再三說明自己還清醒著,章孟州看到那張通紅的臉還是持存疑態度,堅持要把人送回房間才能安心。
還沒搜刮出來房卡,卻見房門主動從裡打開了。
見是易微,章孟州稍稍一噎,轉而又僵硬地把邊上的徐應初推到了她懷裡。
他扭過頭不自在地說:“正好,他醉了,你幫忙照看吧。”
說著“砰”一聲,門被他從外帶上。
易微猛地紮進一個滾燙的懷抱裡,沒準備好的她直接往後倒去,還好尚存理智的徐應初扣著她的腰又將她拉了回來。
兩人貼的很近,秋裝的麵料已經隔絕不了皮膚觸感,緊繃的rou體溫度攀升,像打了回頭鏢的秋老虎,叫人有些生燥。
頭頂稍顯急促的呼吸帶著絲絲酒氣,混著身上濃鬱的雪鬆香並不難聞。
易微白皙的臉上迅速攀起血色,她模糊不清地說:“你喝醉了。”
“嗯。”徐應初突然將頭埋在她的頸彎,很輕地、滿含笑意地呢喃應聲。
柔軟的發擦在皮膚上,卻撓得心絲絲癢。
這樣緋紅的皮膚,想來喝了很多酒,易微有些無奈,她拍拍他的腰:“站好,我扶你去床上躺著,我先給你點份醒酒湯。”
徐應初還是嗯,但沒動,隻是把她摟得格外緊了,這黏糊糊的樣完全丟了平日裡辛苦維持的高冷姿態。
易微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她側過頭將靠近他耳廓的位置,小聲道:“徐應初,我想把狗買回去。”
徐應初終於把腦袋從她脖頸間拔出,他定定看著她,眉眼還是含笑,隻是認真了幾分。
他說:“可以,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易微問。
徐應初答:“徐應初與狗捆綁售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