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菲芸發來一條語音消息:“堵車了,你十分鐘後再下樓吧。”
易微回了句好,將外套拉鏈拉到頂,鎖好家門還是提前下了樓,她打算趁著這個時間去星光超市買瓶草莓酸奶。
早上超市人不多,易微找了列沒人排的收銀台付費。
收銀員掃碼的時候笑眯眯搭了句話:“最近幾天好像經常看您來買酸奶。”
易微掃了眼對方胸口的銘牌,上麵寫著她的名字——梵潔,是個長相柔和的中年女人。
“你記性真好,現在做生意都這麼卷了嗎?”易微小學的時候就搬到這邊住了,跟小區的物業經理打了這麼多年交道,對方也才勉強記得她姓易而已。
“也不是誰都能記住的,隻是你的顏值太出眾了,難免要多看兩眼。”梵潔溫和地笑,她舉起草莓酸奶的瓶子輕輕晃了晃,“我還有一個顧客也長得跟明星似的,他每周五都要從和啟大老遠跑過來采購,每次都必買這款奶,我都懷疑是不是愛喝這個的都生得好看些,回頭我也給我女兒買些喝來試試。”
梵潔的描述讓易微一下就聯想到了徐應初,他前天送自己回家時說的就是自己要來星光超市采購,可前天是周三……
“想什麼呢?”趁著等紅燈的間隙,駕駛座的段菲芸伸手在易微呆滯的眼睛前晃了晃,“彆是把腦子燒糊塗了吧?”
易微猛地清醒過來,隨口跟表姐開起玩笑:“是呀,我燒糊塗了,你能不能養我一輩子?”
段菲芸伸手戳了戳她的太陽穴,打趣道:“你找徐應初啊,我猜他挺樂意的。”
“我跟他真沒什麼關係,唯一能說的也就是那隻狗了。”易微鬆下肩膀,整個仰靠在椅背上,“他不喜歡我的。”
她聲音小小的,配著感冒還沒痊愈的喑啞呢喃,倒嘗出來幾分委屈和心酸。
段菲芸輕笑一聲:“那不簡單,你去喜歡他不就得了,所謂女追男隔層紗,你主動一點保不齊年前都能把證給領了。”
“我為什麼要追他?”易微傲嬌地輕哼一聲,“我又不喜歡他。”
“是嗎?我感覺他人還挺好的啊。”段菲芸嬉笑道,“情緒穩定,顏值在線,經濟基礎也不錯,還能做飯洗衣,看他照顧狗的樣子帶娃應該也不錯,這條件真沒得挑。”
是啊,連岱林中街那堆七老八十的爺爺奶奶都對他讚不絕口。
就算是往日裡不受他待見的自己,這些天也得了好些特彆優待。
但是……
“你怎麼知道他經濟條件不錯?”易微有些訝異。
起初易微也打算謊稱自己在給徐應初當店員,但段菲芸親自去了解過岱林中街的行情,那種低迷的客流量派一個人駐守都算浪費的,哪花得著另請一個?
再說,見過誰看店看到家裡來的?
在段菲芸的不斷追問下,易微隻好如實坦白,但也隻模糊其詞,給徐應初安了個普通網文作者的身份,生怕自己把他保護很好的身份給泄露了出去。
“昨天你家車位停了輛保時捷,害我隻能找空車位臨時停車,那車是徐應初開過來的吧?”段菲芸挑挑眉,“再說,他上回借你那件衣服可不便宜。”
易微眼皮狂跳,還在試圖做最後的掙紮:“其實他平常都開三輪的,穿的也是均價二三十的粗布麻衣。”
聽到這,段菲芸噗嗤笑了聲:“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易微一臉狐疑:“什麼?”
段菲芸指使車載助手放了首餘佳運的《最好的都給你》。
易微:“……”
岱林中街道路麵窄,比普通的單行道寬敞不了多少,容不下車輛調頭。
加上中間有梧桐樹擋道,基本的通行也成了問題,倘若有搬運需求,開進來的車要出去也得靠“請注意,倒車”的指示行動。
現如今家庭條件跟上來了,家裡有車的不在少數,岱林中街的居民為了解決停車問題特地在街口劃了片空地做停車區。
沒成想就是停車也遇到了徐應初,他此時正持著根長水管在洗車,準確來講是在洗他那輛本就鋥亮的藍色小三輪。
段菲芸笑彎了腰:“放過這輛可憐的小三輪吧,你都快把它洗成敏感肌了。”
“表姐,早。”徐應初關掉開關,轉頭看向她們,“想著今天天氣好,正好洗乾淨曬曬。”
易微抱起昨天沒抱到的啾啾,笑眼彎彎道:“它已經夠乾淨了,難道天蠍座才是最潔癖的那位嗎?”
突然從她口裡聽到自己的星座,徐應初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她,嘴角也噙了抹不自覺的笑。
他聲音很輕:“嗯,不洗了,我們回去吧。”
段菲芸笑眯眯的:“你倆先走吧,我正好跟中街的各位都打個招呼認識一下。”說著她抬腳進了旁邊的裁縫鋪。
沒兩個小時,她就跟周邊的商戶都混了個麵熟,回來時大包小包提了一堆。
“都是人家送的見麵禮。”段菲芸從一堆東西裡掏出一個保溫桶遞給易微,“喏,這個是王婆婆給你的,說是聽說你病了,特地給燉了點冰糖雪梨。”
依舊是沒客的一天,易微跟徐應初都窩在一樓的書桌邊各乾各的。
易微接過保溫瓶,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男人:“你給王婆婆說的嗎?”
“她看你昨天沒來,關心了一下,我隻是如實說了而已。”徐應初麵色平靜,抬手幫她把蓋子打開,“不用有負擔,她很喜歡你。”
他又站起身拿了把乾淨的勺子放進她手裡:“王婆婆手藝一絕,嘗嘗吧。”
易微今早起來還有些鼻塞,這會兒卻清楚聞到了令人口齒生津的清甜,入口還帶著點點酸,可口又開胃。
“好吃!”她滿足地眼都眯了起來,“我記得念高中那會兒,後門有個老爺爺也賣這個,七塊錢一盞,又便宜又好吃,跟這味道一模一樣。”
徐應初道:“那是王婆婆的老伴,最近去上海bang忙照顧外孫去了。”
易微驚得眼睛都圓鼓鼓的,像隻可愛的大眼魚:“我想這味道好久了,還因為他不擺攤惋惜了好久,沒想到兜兜轉轉又吃上了。”
徐應初笑了笑,轉頭又看向一旁瘋狂吃瓜的段菲芸:“表姐,中午留在店裡吃飯吧,我正好一起做了。”
“不了,不了,你們幸福就夠了。”段菲芸接收到表妹一記眼光,立馬又笑嗬嗬改口,“我的意思是,我中午還約了中介看房子,就不麻煩你了。”
店裡的裝修按照設計師給的圖紙不會出岔子,段菲芸唯獨不放心牆麵粉刷效果,她想要那種粉嘟嘟的少女色,但害怕裝修隊伍因為感知不同給她抹成死亡芭比粉,所以特地大老遠跑一趟當麵確定。
另一方麵,她既然打算在和啟區工作,自然不能再住在車程一小時外的城區,正好趁著今天有空順道把房子也給租好。
因為易微生病的緣故,徐應初的午飯做得很清淡。
易微支著腦袋看他,眼神可憐兮兮的:“不好意思啊,明明你可以吃香喝辣的,卻因為我的緣故隻能吃些清湯寡水的東西。”
徐應初解開圍裙挨著她坐下,不在意道:“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平常吃的比這簡單多了。”
易微夾了一筷子青菜到他碗裡,直直看著他道:“那我更得感謝你了。”
“那作為報答,飯後老實吃藥。”徐應初把提前分好劑量的藥放在桌角,上邊壓著杯還在發燙的熱水。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肯定很老實的。”易微低著腦袋,蒼白的臉頰莫名有些漲紅。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徐應初握住筷子的手明顯頓了頓,他清了清嗓子道:“哦,隻是想到了啾啾,它吃藥的時候從來不聽話,我以為是跟媽媽學的。”
易微:“……”
飯後,吃過藥的易微又開始頭腦昏昏,沉重的眼皮頻頻下墜,大腦慢慢失去了思考能力,整個人往前摔了下去,所幸被眼疾手快的徐應初接住。
易微體型偏瘦,但臉頰肉卻生得飽滿,擱在乾燥的掌心裡軟乎乎的,還發著燙,像寒冬裡捧著的那隻暖手寶,暖融融的。
她大抵睡得並不舒服,有些不太安分,臉頰蹭在手心裡有些發癢,一不留神就落下個濕漉漉的吻。
徐應初這時才深切理解十指連心的理論,他怦怦跳的心越發淩亂不堪。
時間很快流逝,女孩的臉上印了些深深淺淺的指紋,他才意識到該撤離了。
抽出手,改用團得整齊的軟料外套墊在桌上充作枕頭,徐應初又上樓拿了張薄毯蓋在她身上,才終於收下心繼續手頭的工作。
就像哈欠會傳染一樣,睡眠大抵也是的。
無論身側還是腳下都睡著萌物,夜裡無眠的徐應初也很快被邪惡的困勢力打倒,挨著身側睡得安然的易微也失了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再醒來時是耳邊進了一道淒慘的狗吠聲。
本著爸爸媽媽不在家我營業的準則,腆著張可愛笑臉的啾啾坐到離顧客一米遠的距離輕搖著尾巴,卻被蠻狠不講理的家夥一腳踹了過去。還好狗是比較靈敏的動物,可以迅速感知危險,啾啾跑得及時,隻皮毛挨了不太重的一腳。
心裡委屈,向來不叫喚的啾啾難得汪汪叫了起來,跑進徐應初懷裡嗚嗚哭著,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滾,可憐死了。
明明它按爸爸教的做了,因為不確定是不是每個人都不怕狗狗,它特地遠遠的乖乖的坐著了……
徐應初用拇指耐心揉搓著啾啾眼角的淚水,柔聲輕哄著:“彆怕彆怕,爸爸待會兒給你開三個罐罐好嗎?”
他說著臉冷了幾分,看向麵前男人的眸色又深又沉:“你的腦子長在腳上嗎?一思考就不自覺動腳,像個沒發育完全的蠢貨。”
“你他媽……”那男人臉頓時黑了幾分,攥緊拳頭要動手。
“武富!你敢動手試試!最近的派出所離我們這裡也不過兩分鐘的車程,一旦報警我們絕對不同意諒解。”被這動靜鬨醒的易微拽了拽徐應初的衣角,自己則怒而拍桌起。
看清女人的臉,武富不屑地笑了聲:“原來我姐沒亂講啊,你果真攀上小白臉了。”
好巧不巧,這家夥正是易微同事介紹的那位五大三粗的低素質表弟,專業健身的,力道不容小覷,不可貿然動手。
徐應初拍了拍易微為了造勢拍得生疼的手背,他站起身同她並肩道:“你姐說什麼就是什麼,果然不指望你那長在腳底的腦子能自主思考些什麼,滾吧,彆汙染環境了。”
武富氣得整個胸腔都在起伏,像一隻快要爆炸的癩蛤蟆:“眼見為實還有什麼需要思考的?彆敢做不敢當。”
易微蹙著眉冷哼:“就是真的又怎麼樣?跟你有什麼關係?輪得到你來指指點點嗎?簡直是少吃籮卜淡操心,有空不如把你那不均衡的右胳膊塞幾捆菠菜充充肌。”
她是真的有點煩了,今天,甚至是以後,她都不想再忍了。
其實武富是個草包,各方麵的,內心脆弱易受傷,唯有一副後天修成的空殼強撐場麵,他嘴賤但幾乎不敢行動鬨事,這是易微後來了解到的。
“信不信我一拳把你掄死?”武富又放話威脅。
“法治社會談什麼打打殺殺?一拳十萬的儲備金準備好了?”徐應初懶得跟他多言,他拍拍手,示意梧桐樹底下那兩隻猶豫不決的長毛狗進屋。
得令的兩個家夥一進來就衝著武富呲牙狂叫,他被嚇得摔坐在地上,踉踉蹌蹌爬起來往外跑,兩隻狗緊追不舍,百米外還依稀聽得惡狗狂吠。
易微擔心道:“它們不會真把他咬死吧?”
“不會的,它們很有分寸,基本就是嚇嚇他。”徐應初給啾啾開了個零食罐罐安撫,抬頭又憂心忡忡地看向她,“倒是你,沒問題嗎?”
易微蹲在他身邊順著狗毛:“他是我同事的表弟,好像是在隔壁省的J市做健身方麵的工作,一般遇不到,也就是他姐喜歡在工作上給我使些小袢子,不算麻煩。”
徐應初麵色還是不太緩和:“我待會兒送你回去。”
易微衝他晃晃手機:“不用了,我姐馬上就過來了,你留在家裡多安慰安慰啾啾吧。”
說著她站起身,從包裡掏出早上買的草莓酸奶放在桌上:“這是今天的份額,明天也要加油哦。”
她調皮地眨眨眼,擺擺手走了,像隻采足蜜的甜蜜蜂。
易微今天隻提了一隻手機大小的包,裡頭裝的卻是給自己帶的奶,徐應初的心頓時柔和幾分。
他望著瓶身上裹著水珠的草莓,拿起手機抬手摁下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武富,你認識嗎?”
“一米九左右,J市工作,生得很粗獷,素質低,易惱怒,生氣的時候像發狂的野豬。”
“不用特彆處理,把他調遠點,‘簡單’的教訓嗎?合理範圍下你看著安排吧。”
“嗯,麻煩了,回頭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