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思苦想幾天,易微也沒參透徐應初生氣的原因,就像她搞不明白對方以前為什麼總冷眼待自己,類似的問題都是無解的,易微索性不再想,拉過被子清空腦袋開始醞釀睡意。
夜裡打起了雷,漆黑的天驟然亮起,刺眼的光穿透薄紗窗簾落進屋內,灑到易微薄薄的輕顫的眼皮上,本就欠缺的睡意頓時全無。
她抱起被子坐起身,摸著黑又拿起手機刷起了社交軟件。
突發奇想切換到企鵝,續晝的讀者群裡依舊熱鬨,前天管理員更新了公告,易微點開掃了一眼,是續晝要參加頒獎禮的消息。
【在北京欸!我這個IP終於有用了!】
【好了,這下知道國慶節去哪裡玩了。】
【續晝老師連續獲獎的第四年,什麼實力我不說!】
【不過晝大肯定不露麵,想看真人的去了也白搭。】
【小道消息中的小道消息,聽我混出版社的同學說,續晝老師是校草級彆的存在......】
【能不能彆那麼膚淺,就問在座的各位誰不是被老師的實力打動的呢?】
【要我說,這種級彆的頒獎禮,老師就算是不上台肯定也會在台下看著,能去的朋友還是儘量都去吧,怎麼不算是吹過晝大吹過的晚風呢:)】
【......】
群裡消息刷新得很快,易微的視線卻獨獨停留在晚風這條消息上。
北京到宜寧的距離差不多一千公裡,倘若徐應初要去現場領獎,總不好叫狗跟著舟車勞頓吧?那她易微作為狗子親媽是不是可以趁虛而入呢?
況且上天也助了她一把力,母親的閨蜜再婚嫁去了鹹陽,婚禮在國慶假期舉辦,母親預備帶著父親順道去周邊的西安玩上幾天,所以整個國慶假期期間家裡都隻有易微一人。
天賜良機,她必須得好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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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國慶調休的緣故,九月的最後一個周末隻休息周天一天,偏段菲芸的父母還是單休工,連這最後的假期也被掠奪了去。
她一個人在家懶得做飯,索性跑來易微家裡蹭午飯。
飯桌上,易良平問起段菲芸近況。
“之前不還聽說你要去西江路開店賣什麼勞什子冰激淩嗎?怎麼最近沒聽見動靜了?”
段菲芸擺擺手:“彆提了姨父,那老板簡直是獅子大開口,要價越來越離譜,也不怕把鋪子砸手裡。”
孫鬆月放下碗筷,苦口婆心勸:“那怎麼辦?就這麼在家裡閒著嗎?要我說你還是跟微微一樣,找份穩定工作乾著得了,說出去也體......”
易微碰倒了水杯,孫鬆月被轉移了注意力,止住了口。
段菲芸衝易微挑了挑眉,扭轉話題自顧自說:“我打算在西江路對麵的岱林中街租個鋪子,我看那帶挺有發展前景的,租金也不貴,準備下午就過去實地談談價格定下來。”
要是岱林中街哪天被政府看中發展起來,河道弄幾條手搖船,林蔭道排幾輛接駁車,那所謂的百米距離根本就不成問題了,反而還添加了幾分可玩性。
況且,她看老街中間那棵百年梧桐枝繁葉茂的,將來興許能成熱門打卡地。
宏圖大誌說得慷慨激昂,段菲芸正在興頭上,餐桌下的腿卻被人踢了又踢。
坐對麵的易微見她終於搭理自己,放下碗衝她狂眨眼。
憑兩人穿一條褲子的關係,段菲芸一下就明白對方什麼意思,於是開口朝姨媽姨父說:“不過我一個人去擔心被宰,微微下午沒事不如陪我一塊吧?咱們人多力量大,好歹能撐撐腰不是。”
易微立馬點頭附和:“沒事沒事,我跟你一塊去。”
兩姐妹性子天差地彆,一個乖巧聽話,一個跳脫大方,兩人沒少被拉著對比,偏還混成了姊妹裡關係最好的兩個。
孫鬆月張了張口,到底沒說出不同意的字眼,畢竟是自己的親外甥女,便由著兩人去了。
車上,段菲芸終於逮到機會問緣由。
“岱林中街到底有誰在啊?你怎麼總往那跑。”她壞笑著碰了碰易微的肩膀,“不會真把那書店老板強勢拿下了吧?”
“你想多了,我是為狗去的。”易微歎了口氣解釋,“其實吧,書店老板店裡那隻狗就是我的啾啾。”
段菲芸想起之前易微說的,狗子不在她這裡,也不在前任那裡,偏偏離譜地出現在一家書店的老板手裡,那麼真相隻有一個——
“書店老板是偷狗賊!”
荒謬了。
畢業當天,易微在聚會結束時攔住章孟州提出了分手。
在此之間,兩人已經冷戰了小兩月,關係沒有任何緩和的地步,所以章孟州同意的回複也給得很果決。
都是學生,戀愛談得樸實,沒什麼財產需要分割,唯一分不清的便是共養的柴犬啾啾。
啾啾是前一年易微生日章孟州從小姨家的狗舍抱來給她養著玩的,但易微住宿舍沒法養,所以啾啾一直被養在章孟州校外租住的房子裡,易微隻能抽空上門去陪伴和照料。
大四忙著畢業論文和實習,時間過得緊巴巴,但易微還是風雨無阻,堅持日日見上啾啾一麵,這過程艱辛,一人一狗的感情自然來得深。更何況是人生中第一隻寵物,易微自然不肯輕易放手。
偏章孟州也是這麼想的。
在兩人爭執不下時,昏暗角落裡突然傳來一道男聲,提出也想加入這場混戰。
是徐應初,即使坐在暗處,易微也看見了他眼中的竊喜,大抵是在興奮他的兄弟終於擺脫她這片苦海。
他懷裡還抱著瘋狂搖尾巴的主角,就是這樣顯眼的存在,竟叫爭奪上頭的兩人給忽略掉了。
第三者突然插入,這是平白多出來的競爭對手,易微和章孟州當然不予同意,但徐應初給了兩人都沒法反駁的絕對理由。
“第一,我跟章孟州是合租室友,你們都不在的時候,基本都是我在照顧啾啾,它不會排斥我。
第二,你們畢業後忙於工作,個人可能無心照料,家庭也不一定給予支持,而我是全職作者,時間非常自由和充裕。
第三,我收入還不錯,有足夠能力負擔它的所有開銷。
第四,我是你們唯一的共友。”
易微其實想反駁最後一點,她跟他不是朋友。但在章孟州的社交圈裡,徐應初作為她的高中同學的的確確是唯一非章孟州單方麵朋友的人。
徐應初提出的都是非常現實的問題,倘若易微想把狗帶回家,她需要頂著來自家庭的巨大壓力,這並不輕鬆。
她一定想奪得啾啾的撫養權,除開感情上的不舍,就是實在不想啾啾落到章孟州手裡。
因為章孟州並不是個細心的人,她不放心。
但眼下爭得不可開交,誰也不讓誰,除非對方妥協,否則無論哪一方堅持都判不清撫養權。
於是兩人鬆了口,各退一步,這狗的撫養權就這麼落到了徐應初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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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菲芸要租的就是書屋對麵那間五金店,麵積比裁縫鋪大上一倍,夠她擺幾張桌子供顧客拍照打卡。
最重要的是,鋪子就在百年梧桐樹下,將來成為街區黃金地段的優勢最大。
段菲芸其實已經跟五金店老板在線上確定好了,今天不過是簽個合同,壓根不存在什麼被宰的問題。
易微心不在焉,眼神頻頻往對麵瞟,段菲芸索性讓她過去,自己則帶著提前約好的裝修師傅實地商量起了店麵裝潢。
徐應初依舊躺在門口的藤椅上睡覺,麵目較清醒時柔和許多,少了幾分不可攀的距離感。
啾啾依然窩在躺椅下,黑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轉,易微勾勾手就箭似的撲到她懷裡來了。
易微熟練地從頭到尾梳著毛發,嘴裡不斷誇著好狗好狗的字眼。
心裡太過滿足,麵上笑容難免肆意,徐應初那雙涼涼的眼望過來時她都沒來及收回表情,沒頭腦那不值錢的樣子就同不高興直直撞上了。
易微訕訕地笑了笑:“額,聽說你國慶要去北京參加頒獎典禮?”
徐應初坐起身,定定看她:“你好像比我更了解我的行蹤。”
易微隨口撒了個謊:“那個,我是你的粉絲,群裡有人公告的。”
“這樣嗎?”徐應初麵上掛著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那請問羽崎美莎子為什麼殺死她的前男友?”
一本他的書都沒看過的易微老實了:“好吧,我確實不是你的粉絲。”她扯了扯衣袖,慢騰騰講出意圖,“其實我是想問你去領獎期間需不要人幫忙照顧啾啾。”
徐應初站起身,接過她手裡的狗,說:“我跟它寸步不離,領獎有人會代我去,就不消你操心了。”
“嗬嗬,你還剩三千多張親簽沒完成,我看你國慶後是寄不出去了,你怎麼好意思讓我替你去領獎的?”一個洪亮的女聲從樓上響起。
易微抬眼看,一個約莫三十歲的女人正風風火火往樓下走,看這架勢,應該是徐應初的助理。
她想了想,試探性地開口:“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忙監督簽名的......”
反正要的就是和狗相處的機會,多一份責任也無傷大雅。說不定還能讓徐應初看到她的真心和責任意識,或許人家心一軟就同意把啾啾還給她了呢?
徐應初很輕地笑了聲,他盯著那女人說:“這下好了,簽名的事不用你操心了,放心入京吧。”
女人走到易微跟前,上下打探了近一分鐘,最後肯定地說:“你是易微吧!”
易微一臉茫然:“我是,不過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女人嘿嘿一笑,“那小子以前老拿你照片擱啾啾跟前晃,說是要讓他勿忘......”
徐應初適時輕咳一聲打斷了她未完的話。
易微想,應該是勿忘拋棄之仇,建立恩怨關係之類的吧。
譬如說,相片裡麵這個女人是狗販子,見到她一定要果斷遠離什麼的。
如果易微當時奪到了啾啾的撫養權,那她也一定會拿著章孟州的照片給啾啾做安全教育。
回旋鏢終究還是落到了自己身上......
見小姑娘低垂著腦袋有些喪氣,這位疑似助理自來熟地摟住易微的肩膀晃來晃去,一副姐倆好的樣子。
“徐應初這家夥特彆不自律,必須得人監督著才肯下功夫,你不曉得我這些年催稿多辛苦。”她笑嘻嘻的,“不過還好他這人比較好哄,如果肯乖乖配合,給他一瓶草莓酸奶做獎勵就夠了。”
易微偏頭看她:“那如果他不肯配合呢?”
助理收了表情嗬嗬冷笑:“建議打開音樂軟件循環播放《算什麼男人》。”
完成上崗培訓的易微就這樣成為了徐應初的七日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