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1 / 1)

林也要回公司簽幾份文件。他上車後,靠在車椅上閉目養神,眼前閃過宋鹿跪在床上偷看他手機的樣子,陽光很好,她的衣服有些透明。怎麼偏偏拿他常穿的這一套,朦朦朧朧,什麼都能看到。

陸飛在副駕駛說:“已經通知下去,林總您簽字窗口期在早七點十五到七點三十。今早您過目點頭的那幾份合同我會事先核對好,讓他們在這個時間段裡給您簽字。”

林也在美國有一家自己的公司。盤子和林家的中冠集團比有點小,但實打實是林也自己一手打造。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林也凡事都想親力親為,但時間顯然不夠用,紐約和申港隔著12個小時的時差,凡事都有延遲,想要縮短延遲,就隻能日夜顛倒。

他回國的時候,把公司裡做決策的腦袋一起提回了國,換句話說,總部現在在申港市。他手下有將,但沒有兵。那些法律和財經專家都被留在了空蕩蕩的紐約分公司,熬夜泡咖啡等總部的每一個決策。

每當太陽升起,晨曦投入黃浦江麵泛起金光粼粼的光澤時,就是林也離開自己公司到中冠集團報到的信號。

林也已經連軸轉了一個月,疲憊,但尚未覺得厭煩。他想在車裡短暫睡上幾分鐘,於是排空了腦子裡的各種文字,把陸飛的聲音當成背景音,但腦子不受控製還在飛速運轉,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闖進來。

手機裡什麼都沒有。

她到底想找什麼?

陸飛還在一旁給林也播報今天的日程。

林也打斷他:“讓你改的合同改好了嗎?”

陸飛心領神會,文山會海壓在身,卻很明白林也指的是哪一份合同,“按您的要求,已經對相關條例進行了修改。”

林也把憋了一陣子的話說出來:“彆說您。我又不是老人家。”

陸飛從公文包裡抽出幾張紙,捏在手裡,沒有立刻交給林也,“我還是建議你再附加一份婚前協議,進行公證。利人利己。”

林也撐開眼瞼,“我會考慮的,以後。”

陸飛把幾張紙遞給林也。

林也隨便掃幾眼,皺眉,問:“這是什麼?”

陸飛很坦然地笑著:“這是宋小姐的個人資料。我整理了她從小到大的經曆,按發生時間排序,重要事件用記號筆勾出。當然,這是目前能查到的部分。她身上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林也把資料壓在手下,用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紙頁,“我不記得我讓你調查我太太。”

陸飛笑得更坦然:“我以為你會和我一樣好奇。我是說,鑒於你和宋小姐的關係,謹慎一些總沒錯。宋小姐離開林家的原因沒人知道。這些年,她活得很努力,卻欠了不少債務。昨天李浩宇的事不會隻發生一次。”

林也取下眼鏡,用布擦起來:“我也欠了一屁股債。要是給她列一份債務人清單,保證嚇得她轉頭就跑。”

陸飛說:“你不一樣。銀行都是晴天借傘,雨天收傘。彆人不把錢投給搞投資的,隻能說明那個人沒本事。你的公司去年10月就開始盈利了。每個月業績都是幾何式增長。你眼光毒,看人準,下手黑。四期募資指日可待。”

林也不為所動:“彆給我戴高帽子。說正題,彆繞圈。”

陸飛也就把話說開了:“沒有婚前協議,夫妻要共同承擔債務,也要平分財產。一年期限到了,她未必肯結束這段關係。那就是個無底洞。協約結婚不受法律保護,隻會讓你身敗名裂。”

陸飛的話是在提醒林也,宋鹿身上有秘密,她可能隱瞞了更多的債務,更可能因為貪財和他打離婚官司討豐厚的贍養費。所以合同必須把所有窟窿都堵住,弄得天衣無縫。

林也把眼鏡架回鼻梁,一推,盯著陸飛說:“結婚是我提出來的。要說心思叵測,她半斤,我十六兩。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道行?最不濟是要錢。明碼標價也算她坦誠。人不能既要又要。高風險,高回報。誰提案,誰兜底。林家的碼頭不好靠。一個女人和我結婚會冒什麼風險受什麼委屈我心裡門清。你聽清楚了,我不需要你的意見,我隻要你把事情辦好。以後不要自作主張。回去馬上把資料碎了。”

林也把資料丟給陸飛。

陸飛笑一笑,“我還以為,林總久曆商界,對解救柔弱小白花的事情早就沒什麼興趣了。”

陸飛平時膽大,但也絕不會這樣不依不饒,像吃多了藥。林也思考他那一副花花腸子:“說我對她有興趣有點過,頂多算是不討厭。而且她也不柔弱,你看過她射擊的樣子,裸眼隔十米打一個礦泉水瓶蓋子可以正中圓心的女人!凶殘!”

“林總,你明白自己現在處在什麼處境嗎?”陸飛頓一頓,仿佛是故意放林也思考,他回了幾條工作上的短信,才接著說,“你閒下來就在想她。隨口就提起你見過她最迷人的樣子。你不是對她有興趣。你根本是被迷住了。”

林也怒道:“閉嘴,學醫科的。”

陸飛扶一下眼鏡,“叫我學醫的不夠嚴謹。我棄醫從商後,自學法學,兩年前過了司法考試。我簡曆裡都有寫,林總你真應該好好看一下。我能為你做得比你想象得多,遠遠不止擬什麼協議結婚合同。”

林也哼一聲,“醫科、商科、法學,你這樣的人才給我做保姆真是屈才。”

陸飛笑道:“我不是。我爺爺給你爺爺當勤務兵,我來給你當助理,是堂堂正正走後門進的公司。”

明白。

陸飛優秀、圓滑、世故、經驗豐富,是老爺子放在他肩膀上的一雙眼睛。正因為陸飛卡在特助這樣一個敏感位置,協議結婚瞞誰都瞞不住他。陸飛跟在林也身邊不足兩個月,腳底的土還鬆著,遠遠沒有生出根係。

林也把疲倦的身體徹底靠在椅背上,揉眉心,“快到公司了,我也就清靜這麼幾分鐘。你兜兜繞繞那麼久,把真正想說的話說出來。”

陸飛也就不藏著掖著了,“你要娶宋小姐,老爺子能點頭嗎?”

準確地、一腳踩中林也痛點。

林也閉目不言,在車上打了個極短的盹兒。七點半,他從自己公司走出來,上車。林也吩咐司機:“回家。”

陸飛提醒:“你和太太約的是十點回去接她。”

林也說:“知道。把結婚的日程提上來。”

陸飛露出不解的表情:“現在去接太太,到民政局門口不到八點半。九點才受理登記結婚。半個小時裡你至少能看掉一個項目。”

林也語氣輕鬆:“那就在車子裡看,等著。”

陸飛疑惑:“為什麼突然這麼著急?”

林也回答:“夜長夢多。”

陸飛一愣,隨後苦笑:“要是我想通風報信,早在你告訴我要擬合同的時候就告訴老爺子了。我就根本不會替你擬這份合同!”

要不說陸飛腳下土鬆,在兩股勁風中瘋狂搖擺,找不到東西南北碼頭靠呐。林也不說實話:“我沒說防你,說的是家裡那個,怕她反悔。所以,學法和醫的,你合同到底擬好沒有?”

陸飛心一虛:“本來準備九點前給你的,你改得太勤了。”

林也嘴角一勾:“也就提前半小時。半小時內能完成的內容也不會太重要。或者你在車上趕一下工。要是到民政局門口,你還沒交出來。我就隻能先領證後簽合約了。”

陸飛一嗓子嚎:“林總,你瘋了。我在這裡一個字一個字給你扣,你卻要在時間這種大問題上犯大錯。要是先登記,她最後不肯簽合同怎麼辦?到時候你對她沒有任何約束力。結婚證上的紅章敲下去,你財產的一半自動撥到她名下。”

林也無情冷漠地說:“你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現在把電腦打開,想辦法把一份完美的合同給我敲出來。”

陸飛罵罵咧咧開電腦,“昨天下午說要把人帶回家,晚上說改合同,今天說提前登記。變來變去。真不知道你乾嘛這麼猴急。”

他為什麼著急?

林也的性格就是快刀斬亂麻。

想到了,就馬上去做。

陸飛話多,所以林也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事實。他身邊隻有陸飛這一雙爺爺的眼睛。而在家裡,宋鹿被爺爺的眼睛們所包圍。她昨天被撿回家是臨近傍晚。老人家睡得早,起得晚。那個時間點,沒人會冒著打擾爺爺休息的風險去打那麼個小報告。

可太陽現在升起來了!

說不準現在這個時候,爺爺都已經收到宋鹿在家裡穿著他舊衣服到處亂晃的照片了。而這個該死的陸飛早給那些人露了底,說那是“你們太太”。小子心機深著呐,不得罪新老板,就想辦法讓旁人漏出去。比如那個胡醫生,就是爺爺用了二十年的私人醫生,他嘴特彆快!

林也在國外野蠻生長七年,早就練了一身鋼筋鐵骨,有力量承受任何疾風暴雨。但毫無立身的宋鹿不可以。她小小一個人兒,爺爺一指頭壓下來,就能把她拆得骨肉分離、血肉模糊。

她必須全須全尾!

林也決定了,在事情被他捅出去前,要把她藏好,不讓她接觸任何和爺爺有關的人。否則,這局都沒開,先把她給弄壞了,他還怎麼向宋綾報仇?

先斬後奏!

林太太的身份是緊箍咒,也是金剛罩。隻要她成為真正的林太太,爺爺就不能像對待宋綾一樣隨意擺弄她。如果會。他也就有立場去抗爭。畢竟消受她過幾聲“哥”,就權當是哥哥保護妹妹,一年。

林也提醒陸飛:“你是我的助理。助理的職責就是讓老板的多變變成可能。彆囉唆了,馬上開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