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歡樂穀的行程,四人去市中心隨便找了家餐館吃晚飯,吃完已過八點。外麵夜幕降臨,霓虹燈光覆蓋高低錯落的建築,勾勒著城市輪廓。
因為要開車,都沒人喝酒。
跟來時一樣,初勻熙坐沈潮的車回家。得知周齊光酒店的方向跟井秋甜家的方向一致,他便蹭井秋甜的車回去。
走時初勻熙順手從飯店前台拿了兩顆話梅糖,她剝開糖紙將話梅糖含在嘴裡,酸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
兩人的車沒停在一個地方,四人道彆後便兩兩分開走。
停車場靜默無人,頭頂的LED燈許久未更換,蒙上一層灰,霧蒙蒙的燈光打在地麵,不太清晰,隻有腳步聲響徹空寂。
初勻熙打開車門坐上副駕。
沈潮將車頂燈打開,似乎是單純的好奇,偏頭問:“你吃的什麼糖。”
“話梅糖。”
初勻熙轉頭看向他,抬手,一顆紫綠色包裝的話梅糖攤在粉白的手心,如蔥指尖呈水紅色:“我走的時候從飯店前台拿的,你要嗎。”
他垂眸看了一眼,沒說話,視線往上一寸,停在她唇間。
停車場這個位置頂部的燈管已經報廢,車外昏暗一片,隻剩下車內朦朧的燈光。他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左手搭著方向盤,右手擱在曲起的長腿上,眼神繾綣。
初勻熙身上的橙花甜香味的前調已散去變成雪鬆味糅合著麝香,現在又添了話梅酸甜的氣味彌散在逼仄空間。
心跳倏地加速,聲音被放大。
初勻熙倏而垂眸,把沈潮的手從腿上拿起來,將話梅糖送進他手裡,說道:“吃吧,這個糖還可以。”
即使在夏季,初勻熙的手也保持著低於常溫的涼意,輕柔的觸感稍縱即逝,沈潮把話梅糖攥著沒動。
半晌後終於扯開包裝袋放進嘴裡,他側頭朝著窗外,眼神淡漠平靜,喉結滾動,墨色在暗處翻湧。
車輛緩緩駛出停車場。
長江橫穿揚華,橋梁上點綴的燈光璀璨。
初勻熙稍微摁開車窗,江風順著縫隙流進,她看著窗外:“這樣看靜源苑離這好近啊。”
在橋上看靜源苑就仿佛在橋下三四百米處,實際開車過去還要二十分鐘。
沈潮:“直線距離確實不遠。”
初勻熙又問:“你住哪個小區啊。”
“翡......”沈潮差點脫口而出,又迅速改口說了個靜源苑附近的小區:“碧和園。”
初勻熙點點頭:“我們隔得很近。”
沈潮麵不改色:“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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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洗漱完不久,初勻熙便收到了齊肆的電話,對方語氣衝衝,顯然是周齊關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他了。
齊肆開口:“你沒事吧。”
“我沒事。”
接了電話,初勻熙站在書桌邊翻看著從潮舟島帶回來的畫稿,之前收拾行李隨手放在書桌上沒有清理。
“我真不知道他是這種德行,早知道我就不帶他來見你了,不對,早知道就不跟他往來了。”齊肆語氣裡全是懊悔。
初勻熙語氣平穩地安慰,視線卻落在之前在海邊給沈潮畫的那副線稿上:“我真沒事,就當是給你一次看清他本質的機會了。”
齊肆聽她這麼說,也放下心來:“你沒事就好,他有這種行為,背地裡不知道乾了多少齷齪事,等我查到肯定得在學校曝光他。對了,過幾天請你吃飯啊,就當賠罪了。”
初勻熙:“好,謝謝齊肆哥。”
“沒事,我應該的,那我掛了,你好好休息。”
“嗯,拜拜。”
掛了電話,初勻熙將其他畫稿疊好放進書架上的文件夾,將那張線稿單獨抽出來,仔細鋪平在桌麵,用掃描儀轉移到電腦上。又把床上桌拿出來放好,靠背枕也擺上,大乾一場的架勢。
兩個小時過去,圖才完成了一半。
初勻熙拿起手機查看,井秋甜一個小時之前給她發送了之前在摩天輪上拍攝的照片,連拍了還幾場,翻一頁還沒結束。
照片裡她和沈潮並排坐著,映著餘暉,沈潮把手搭在後麵欄杆,像是把她虛虛摟住,一貫淡漠的眸裡也染上笑意,底色如橙黃色般溫暖。
初勻熙一一保存了照片,想了想又全選轉發給了沈潮。
[甜甜給我們拍的照片。]
對麵顯示一直在輸入中。
她等了片刻,最後放下了手機。
夜深了,注意力的消耗讓她精疲力儘,她甚至沒有把床下桌移開便沉沉睡去。
手機屏幕在須臾後亮起。
[sc:很好看。]
[sc:好好休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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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長州區翡翠灣小區27樓。
光透過走廊上的窗戶打在蒼白的瓷磚上。
一個齊劉海公主裙女孩扒著門框伸出軟糯的小手朝初勻熙揮揮:“姐姐,再見。”
初勻熙左手提著小女孩媽媽送的水果撈,進電梯摁了1樓,見小女孩還站在那,柔和地對她笑笑:“球球拜拜,快進去吧。”
小女孩倔強得搖搖頭,直到看著電梯門合上,才不依不舍地走回房間。
這是之前楊淑答應下來的,讓初勻熙教同事小女兒畫畫。
原本隻是隨口一說,同事聽到初勻熙是上陽美院的學生,便興高采烈地定下時間,約好在初勻熙放假後教學一個月。每周兩次,周四和周五,每次兩個小時。
對方是個挺可愛的一年級小女孩,今年六歲,叫邱湫,性子害羞靦腆,教起來卻不費勁,今天第一次見麵便已經黏上了初勻熙。
就是距離有點遠,對方住在翡翠灣小區,坐地鐵過去要四十分鐘,中途還要轉線。
電梯門合上,初勻熙收起了笑容,視線盯著手機屏幕,鋥亮的頂燈發射冰冷的光線。
[甜甜:你去教小朋友畫畫了?]
[嗯,我媽媽之前答應的。]
屏幕上顯示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井秋甜又發來消息。
[甜甜:可以可以,你之前報名的創意杯怎麼樣啊,都沒聽你說起。]
初勻熙腦子放空,心臟像被膠布纏住,她收到消息後便一直沒回複,直到教學時間結束後,她才再次拿出手機。
初勻熙把水果撈袋子挪到手腕處,雙手打字。
[比賽方說有重複稿件。]
猶豫了一下,又接著回複。
[直白一點就是說我抄襲。]
小區設施挺健全的,電梯內也冷意十足,初勻詞把手機放回包裡,摸了摸冒出寒意的手臂,垂眸盯著腳尖。她今日穿了雙平底芭蕾鞋,係帶的藍色蝴蝶結像蝶翅顫抖。
邱湫家住27層,到11層時,電梯門開了。
有人走了進來。
“初勻熙。”
冷冷聲音響起,像冰塊碰擊杯壁。
初勻熙抬眸,是沈潮。
她眼眸驚喜:“你怎麼在這。”
“我......”
初勻熙等著他回答,沒插話。
沈潮把手揣進兜裡,和初勻熙並排站著:“我來這找朋友。”
初勻熙笑笑:“我是來這教小朋友畫畫。”
多了一個人,電梯內的溫度仿佛驟升,驅散了不適的寒意。
初勻熙偏頭問:“那你現在是要回家了嗎。”
沈潮:“......對。”
“那我們一起坐地鐵回去吧。”初勻熙側過身對著他,開心得邀約。
沈潮:“好。”
地鐵口在小區左轉八百米處,既是工作日,又恰好在下班時間,人潮擁擠,上地鐵時完全是接踵而至。
很幸運,沈潮找了個位置讓初勻熙坐下,他自己則拉著扶手拉杆站在她身前。
初勻熙坐下後才發現。
很尷尬。
初勻熙的視線剛好與沈潮的胯部齊平,他今日係了一條純黑色的啞光皮帶束著窄胯,水洗的牛仔褲垂直而下,她隱隱感受到對方大腿發散出的熱意。
初勻熙瞅了一眼便迅速低頭,若無其事地玩著手機,瀏覽各個軟件。連軟件彈出的廣告也沒叉掉,等待右上角的讀秒自動結束。
沈潮垂眸,瞥見初勻熙泛紅的耳廓。他收回視線,掩下眸中笑意,暗自勾唇。
幸好第一條地鐵線路隻有十二分鐘,初勻熙鬆了口氣,換線後不再那麼幸運,兩人都隻好拉著扶杆站著。
這個時段,地鐵上都是歸家的打工人,大家都散發著萎靡的情緒,很安靜,隻有偶爾發出衣袖摩擦的聲音。
即使開了空調,跟陌生人皮肉相接的感覺也不太美妙,初勻熙隻有一挪再挪,最後發現把自己挪到了沈潮懷裡。
她抬眸,發現沈潮完全用自己的身軀給她隔出來一個小空間。他很高,站姿挺括,臉上完全沒有擁擠的不適感。
察覺到她的視線沈潮低頭,聲音帶著疑惑:“嗯?”
初勻熙搖搖頭,收回視線。
半個小時過去,江南四段站終於到了。
初勻熙害怕自己早已麵紅耳赤,地鐵內還算清涼,出了地鐵口,熱浪更是席卷而來。也幸好靜源苑和碧和園在左右兩個不同方位,她睫毛輕顫,匆匆跟沈潮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沈潮看著初勻熙的身影逐漸消失,又把手揣進兜裡走進地鐵口。
現在。
他還需要坐四十分鐘的回程地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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