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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斯坦的花 陳阿塔 5814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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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念的單身派對堪比南浦一中2012級同學會,大半同學都來了現場。

虞汀白對人名不敏感,加上和大多數人都斷聯許多年,根本記不起人,隻能跟著丁念四處打醬油。

“虞汀白!你居然來了!好久不見!”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虞汀白認出那人是高中班長,宗遠。

丁念悄悄在她耳邊給她介紹,宗遠大學時考到了上海複旦,畢業後在大廠工作了幾年,受不了007的工作強度,回南浦重新考了一份體製內的工作,現在在體製內混得如魚得水。

果然從小當官的就適合在體製內混,而像虞汀白這種從小不著調的,就應該在社會上漂著。

和宗遠一起過來打招呼的,還有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孩。

丁念說她叫趙佳佳,讀完研究生聽從家人的安排回到省會城市F市工作,這幾年在家人的安排下相了不少親,但她心氣高,覺得自己在F市捧一個鐵飯碗,長得有七分,又是研究生學曆,起碼應該配個A8男。

所以雖然有不少追求者,卻還是不上不下地單著。

趙佳佳上下掃視著虞汀白,虞汀白感覺她那雙眼睛就像一對掃碼儀,正在試圖解碼她身上的衣服、鞋子、配飾的品牌和價格。

然後她驚訝而得意地發現,竟然都不是什麼奢牌貴貨。

看來虞汀白在北京混得不怎麼樣嘛。

趙佳佳抬手擋了擋陽光,一邊埋怨著熱,一邊不經意地露出她的梵克雅寶手鏈,然後問虞汀白在北京工作得怎麼樣,有男朋友了嗎?

後麵半句才是她關心的重點。

所有南浦一中的同學都知道虞汀白曾和宋方晏在一起。

他們高一時戀愛,在學校裡熱熱鬨鬨地談了三年,一起考進了北京電影學院,她是文學係,他是表演係,這曾是南浦一中的一段佳話,每一對南浦早戀學子反抗老師和家長時的擋箭牌。

高中時候趙佳佳就很看不慣虞汀白,覺得她眾星捧月,高高在上,那時候她就嫉妒虞汀白,盼著她登高跌重,被宋方晏分手。

果不其然,後來宋方晏走紅,二人分手的消息也在同學間捕風捉影地傳。

原本趙佳佳還半信半疑,直到前兩年,不知道是粉絲還是狗仔把虞汀白扒出來掛在了熱搜上,宋方晏公司當天就發了單身聲明和律師函,嚴正強調藝人是單身。

宋方晏不止和虞汀白分了手,還把他們十幾年的感情否認了個乾淨,所有南浦的、寧嶼的舊友都知道了虞汀白在宋方晏那裡已經成為一份見不得光的、不配提起的過去。

有些人為虞汀白打抱不平,覺得她不值,宋方晏太渣,有些人背後嘲笑她成了一個笑話,竟然不早分手,還妄想和大明星修成正果,一定是貪圖宋方晏的錢。

趙佳佳是後者,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高中時再閃耀的人,畢業後不是照樣混得不怎麼樣?

虞汀白看得出了趙佳佳的心思,笑道:“沒交男朋友,男人影響我搞事業。”

趙佳佳想笑,你什麼事業啊。

虞汀白接著親切而熱情說:“老同學一場,佳佳你下次想買梵克雅寶可以跟我說,我認識蓮阪街的張阿姨,他們家裡的梵克雅寶十五塊錢一條,和你手上的一模一樣。”

你……

趙佳佳臉色秒變,剛才還非要搭在身前的手悄無聲息地彆到了身後,說著自己杯子裡的酒沒了就要走,被虞汀白搭住肩膀攔了下來。

虞汀白說:“還沒聊夠呢,我陪你過去呀。”

趙佳佳笑得僵硬。

……

虞汀白本想繼續捉弄趙佳佳,才跟著她一起去餐台那邊,沒想到往餐台那邊去的路上,遇到了談顯和張運恒。

他們在玩德/州/撲/克,一群年輕女孩圍在他們身邊,看模樣不是丁念請來的人,應該是海灘其他聚會裡的女孩,被談顯吸引了過來。

虞汀白想繞過他們,但丁念看見鐘詠飛也在裡麵,把她也拖了過去。

丁念背後靈似的出現在鐘詠飛身後,幽幽地問:“下了多少注?”

鐘詠飛本來看得津津有味,乍一聽到老婆的聲音,嚇得差點跳起來,忙表忠心澄清自己隻是湊熱鬨的,一分錢都沒花:“對吧阿顯,你給我作證!”

談顯捏著兩張牌靠在對麵的椅子裡,雙腿懶洋洋敞開,聽到動靜抬眼看過來,視線落在鐘詠飛和丁念身上,餘光不可避免地籠進了虞汀白。

虞汀白跟著幾人一起看向他,陌生的、毫無雜念的眼神,仿佛全然不認識他。

談顯牽動著嘴角笑了一下,讓丁念把趕快把鐘詠飛拎走,新郎官不花錢在這兒湊熱鬨,硬是把成人局玩成了兒童局。

丁念應著得嘞,拎起鐘詠飛的西裝領結牽小狗似的把人帶走。

虞汀白就落了單,旁邊有個男同學,叫龔祁,剛才丁念介紹過的人,對虞汀白有點意思,給她讓了點位置問她要不要玩。

虞汀白笑著擺手說:“我不會。”

“沒事,我教你,我們倆一家。”龔祁殷勤地說。

……

談顯聽到對麵的談話,原本帶笑的麵色淡下去,突然覺得這牌沒意思,興致全無。

於是把牌往桌上一扔:“棄牌。”

張運恒一臉不理解地瞧他,這人剛才不是說這把牌很好麼。

談顯摸到酒杯,發現已經空了,用腿側撞了一下張運恒:“你那裡還有酒嗎,給我來一杯。”

他剛才那麼一棄牌,害得張運恒有點不自信,懷疑自己算牌算錯了,這會兒正在默默重新算勝率呢,沒空理他:“等會兒啊,等我這把結束。”

“我這裡有酒!”旁邊的一個小姑娘好不容易抓到機會,殷勤地把自己的酒杯遞過來,談顯瞥了一眼,杯沿上有她淡淡的口紅印。

虞汀白也似有若無地看了一眼。

談顯仿佛沒有察覺到其他視線,笑著婉拒:“不用了,我不喝陌生人的酒。”

他雖然態度挺好,但拒絕得也很明白,小姑娘麵子有點掛不住,笑容都變得乾癟,不是說,談顯人挺隨和的麼……

談顯抬眸看向對麵,虞汀白剛好收回視線側向了龔祁,快到他了,她在和他商量是跟注還是加注。

龔祁小聲說由她決定,兩個人有商有量的模樣落在其他人眼裡,略顯親密。

虞汀白笑了笑,押上籌碼,加注。

張運恒激動得簡直要手舞足蹈:“小魚魚,彆這麼揮霍,我可是提醒過你了啊,我順子。”

小魚魚?

這兩個人什麼時候這麼親密了?

張運恒太過得意忘形,全然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好友看他的眼神已經有點不對勁。

虞汀白問:“真的?”

虞汀白果斷換手,棄牌,再意有所指地說:“你彆騙我啊,我最討厭彆人騙我。”

“……”談顯手撐著臉看戲,聞言不自然地用食指摸了摸臉頰。

剩下的一個人也跟著虞汀白棄了牌,結果張運恒一掀底牌,竟然隻是梅花7和黑桃4,虞汀白上當了!

張運恒高興地吹了一聲口哨,厚顏無恥,春風得意道:“賭場無父子,就算你是美女我也不能給你放水,下次記得長教訓!”

虞汀白願賭服輸,離開賭桌前笑著落下一句意味深長的:“我不會再相信男人的鬼話了。”

……

虞汀白和龔祁一同離開賭桌。

談顯也終於起身去找酒,臨走前還用膝蓋頂了一下張運恒,不知道報的哪門子仇,張運恒一頭霧水。

談顯去到汽車後備廂找他帶來的苦艾酒,再放上方糖和冰塊,端著酒回來,牌局已經散了,剛才那幾個為了談顯圍攏過來的女孩子也走了,這處終於清淨下來。

這酒是談顯從瑞士納沙泰爾州帶回來的,張運恒躍躍欲試,想讓談顯給他嘗一口,談顯提醒:“加了很多糖。”

“那算了。”談顯嗜甜,加糖量每回都能把張運恒齁死,他還是自己去調一杯吧。

張運恒去後備廂找酒,再回來的時候,談顯戴著墨鏡,悠閒地靠在折疊椅裡,慢慢啜飲著手中的酒,在熱鬨的沙灘上有種與世隔絕的愜意。

“太陽都要落山了,你戴墨鏡乾什麼。”張運恒不解地坐到他旁邊,也學著他的姿勢慢條斯理地喝酒,卻覺得自己好像東施效顰,怎麼學都沒有他那股風流意趣。

談顯透過墨鏡,不再有顧忌地望著遠處的那抹身影。

周圍的喧囂都被屏蔽,視線縮小成了一個狹窄的點。

他看見虞汀白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撐著台子仰麵和樂手說話,無論是帶笑的側顏還是被貼身長裙包裹出的苗條身形,都彎出了旖旎動人的風情。

苦艾酒特有的清新在齒間徘徊,如這個夏日餘暉般悠長,談顯肆無忌憚地注視著虞汀白在人群中跳舞。

此刻,墨鏡就是他最好的保護色,他可以借由墨鏡在大庭廣眾之下,貪婪地窺伺她。

沒有人知道他努力隱藏的秘密。

虞汀白很受歡迎,沒一會兒身邊的舞伴就從龔祁變成了樂手。

樂手顯然看出她和龔祁沒有多餘的關係,在一開始的拘謹試探之後,就對她發起了進攻——將樂手最為重要的撥片交到了她的手中。

虞汀白爽朗大笑,在樂手的指引下笨拙地撥弦,熱烈的音樂中夾雜著幾聲不和諧的音調,她不好意思地擺手,樂手卻一個勁地對她豎大拇指,鼓勵她繼續,任誰都看得出他釋放的曖昧信號。

虞汀白不僅沒有拒絕這般示好,還給予了對方熱烈的回應。

談顯不自覺地咬碎了口中的方糖。

這就是虞汀白——大方,開朗,來者不拒。

但談顯看得出來,她其實並沒有走心。

他敢保證虞汀白明天一覺醒來就會把樂手、龔祁這些主動送上門的男人忘得一乾二淨,甚至不需要明天,或許轉頭換個酒的功夫,她就能把樂手拋諸腦後。

所以他一點也不吃醋。談顯自認為沉著地,冷靜地想。

……

丁念還不知道談顯搞出的那場烏龍,又聽說了剛才賭桌上的事,以為虞汀白心裡屬意的還是張運恒,於是湊到已經玩瘋了的虞汀白身邊,大聲問她:“你怎麼不跟張運恒聊天了?”

“張運恒?”虞汀白反應了一下,“我和他沒什麼可聊的,我們已經結束了。”

“這麼快?”這就是你們首都的速度??

丁念迷惑地說:“那我再給你介紹介紹其他人?你覺得談顯怎麼樣?”

虞汀白心念微動,裝蒜道:“他是誰啊。”

“我跟你說過的啊,就是那個大帥比,”丁念無語,竟然有人記不住談花,“就是剛才坐在張運恒旁邊那個,超級帥的那個!人送外號談花,既是寧嶼一枝花也是高嶺之花的花,很難搞!”

虞汀白難以把那天晚上幽默風趣又積極主動的談顯和“高冷之花”這樣的詞聯係在一起。

所謂的高嶺之花,無非是因為他眼中沒有你。

虞汀白無所謂道:“那算了,我不會養花。”

虞汀白把丁念打發走,又投入到了和樂手的熱聊之中。

想讓她主動摘花,也要看他值不值得。

虞汀白已經過了輕易為男人放下自尊心的年紀,比起主動建立一段愛情,不如享受每一個短暫易逝的crush。

虞汀白忽然湊到樂手耳邊問:“可以為我放一首歌嗎?”

樂手興奮:“什麼歌?”

……

談顯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盯著那個視頻請求遲疑了好一會兒,然後把手機揣回了口袋裡,假裝沒看見。

心情微妙地坍塌了下去,有點煩躁。

這時,一段熟悉的旋律響起,瞬間攫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This girl is so beautiful

Soft lips of an angel

Oh, terrific, she really melts my heart

if we never wake up 我想牽你的手

if we never wake up 纏綿彼此占有

if we never wake up 親吻你的額頭

we don’t want wake up 沉淪浩瀚宇宙

na na na

從日出天晴到烏雲

或是電閃雷鳴……”

談顯猛地望過去,虞汀白正搖擺著纖細的腰肢與樂手對唱著這首歌,熱烈而曖昧。

他想起那個光線昏暗的講台桌下,外麵是一對男女糾纏不休的呻/吟,裡麵是他和虞汀白交錯的雙腿,他們肉貼著肉,在狹小的空間裡致密地望著彼此,呼吸濃烈地糾纏在一處……

她為什麼要點這首歌,還是和另一個男人如此熱情地對唱?

談顯心潮起伏,不受控製地站了起來。

那邊的虞汀白剛好也轉了過來,她在和周圍的人互動,眼神不經意地滑過談顯,在他麵上停留了好幾秒。

談顯不確定她是不是對自己笑了一下,隻聽到她好像勾引般低吟淺唱著:

“在我的耳畔響起

散出了曖昧氣息

加速呼吸心跳頻率隻為你……”

你在唱給誰聽?

是那個愚蠢的自作多情的樂手,還是我?

談顯為她此刻挑釁般的舉動感到無語又好笑,更為她這種顯而易見的、難以捉摸的壞心眼不可救藥地心動。

猜不透她想什麼,抓不住她想要的,是他與她之間永恒的溝壑,也是她最令他著迷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