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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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幕發生得實在是突然,桑予根本無法反應過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手裡畫了不知道多久的速寫本就這般直直地往水中掉去,連撿的時間都來不及!

隻是,突然有一隻手突兀地出現,幾乎伸長到極致,冒著被船外壁生鏽鐵絲刮傷的危險,動作極快也是極其驚險地在本子快要掉到水裡的時候堪堪抓住。

謝愈從來都是沒什麼情緒的,可是他現在的心臟都不自覺急跳起來,他甚至不敢去想本子真的掉水裡桑予會是怎麼樣的心情。

但是現在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他隻是抓住本子的邊緣,還沒有完全救起來,正想伸手去穩穩拿好,桑予也從驚愕和緊張中回過神來,伸手去撈他手上的本子。

兩人的指尖觸碰到,他能感受到她的手都是顫抖的,帶著驚魂不定的後怕,仿佛還陷在某個噩夢中,根本就醒不來。

謝愈在她拿到本子後本能地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一些安慰。

桑予的手可比他的小太多了,掌心被他包裹著蜷縮了一下,像是雛鳥的依戀和遇到惡事時的控訴,讓謝愈心裡都軟了,握得更緊了一些。

隻是桑予歇了一會兒還是察覺到了一些不妥,她感覺到了一股不應該存在的熱流流入至她的指間,黏稠的、溫熱的,帶著某種讓人不安的不祥。

她來不及多想心裡一晃而過的那點思緒,立即舉起謝愈的手去查看,看見他掌心的位置居然被劃開了長長一道口子。

“謝……謝先生,你受傷了……”

淚意幾乎於一瞬上湧,桑予根本無法預料到居然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這回是連聲音都顫抖了。

“喲,受傷了?真不小心。”

就在桑予手忙腳亂給謝愈拿紙巾要止血時候,一陰陽怪氣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桑予這才注意到他們身邊不知何時停了一葉和他們差不多大小的扁舟,剛剛說話的人也不是誰,正是她最討厭的人韓妍然。

她冷冷瞥了她一眼沒有多餘的時間理會她,而是拿出紙巾來幫謝愈的傷口止血。

“放輕鬆,傷口不深,隻是傷了表皮,不疼。”謝愈好像不當自己的手傷是一回事,反而是安慰她。

雖然,他喜歡看她為自己緊張,但是這樣的緊張和在乎他寧願不要。

太消耗情緒了。

“你彆說話。”桑予眼睛都紅了,抬頭瞪了他一眼,那一眼情緒非常複雜。

謝愈微愣,他無法完全品出那一眼裡所包含的所有含義,隻抿了抿唇,看著她幫自己處理傷口,沒再說話了。

偏偏韓妍然在旁邊還嘰嘰咕咕地冷嘲熱諷,謝愈被吵得腦袋疼,抬眼看了她一眼:“請問,你能停止製造噪音了麼?”

“還有,剛剛我們的船是你撞的吧?”

他的聲音太過冷清,讓人聽著都不自覺噤聲,韓妍然看不怎麼清楚他的模樣,隻覺得這個男人的下頜線實在是完美,唇形也漂亮,鼻子也露出一部分,有一種強烈的被切割出來的畫麵感。

那種衝擊力比看見他整張臉可能要來得更大。

她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心臟也無法控製般迅速跳動,最讓人生氣的是,他的聲音都這麼好聽,輕而易舉地將彆人給比了下去。

“你是不會說人話還是啞巴了?問你話呢。”謝愈這邊已經暫時將手上的血止住了,隻是桑予的手還是沾了他的血,他覺得她好像抖得更厲害了。

“……我們去醫院看看。”他顧不得去理會韓妍然了,反正這件事情隨後他肯定會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也為桑予討回一個說法,現在安撫桑予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桑予低著頭看著自己染血的雙手好一會兒,最後才突然從船艙上站起來,朝著韓妍然的臉上狠狠抽了下去。

她的舉動實在是太過突然也太過迅速,在場所有人幾乎都反應不過來,包括謝愈。

他微微睜大眼睛看向她,看著她乾脆利落地給了對方一巴,“劈啪”一聲,在寂靜湖麵上顯得分外清脆大聲,這臉被打發出的聲音簡直完美。

隻是桑予打得實在是用力,這艘船在水麵上又不是那麼穩,她搖搖晃晃的穩不住身形,仍舊倔強地看著韓妍然,掌心攥了攥,似乎想著要怎麼樣給對方再多來一巴。

謝愈及時虛摟住她的腰帶著她坐下,他在她緊攥著的掌心裡塞了一顆糖果,桑予下意識反握住他的指尖,像是找到了什麼慰藉,但很快又鬆開。

依然驚魂不定地,冷冷看著被打懵了的韓妍然。

“桑予!你竟然敢打我?!你剛剛……竟然給了我一巴?你怎麼敢的?”

“有嗎?我有打你?難道剛剛不是因為浪大你自己將臉送上來給我打?我覺得打了一邊不對稱,要不你主動點將另外一邊也湊上來?”

桑予才不會被她抓住自己的把柄,而且直接承認又有什麼意思?

她就是要堵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韓妍然沒想到她這麼無賴,氣得發抖,捂住自己的臉看向身邊一直沒有出聲的男人:“秦旭哥,你來評評理。”

桑予卻不理會他們,甚至連看都沒有看秦旭一眼,而是讓船家趕緊將船給開回去,謝愈手上的傷可耽擱不起。

她可太清楚雙手對一個懂音樂的人的重要性了,所幸的是謝愈的手傷得不算很深。

隻是看著還是讓人心疼。

他的雙手絕對不能留疤了。不然那將會是對藝術品的褻瀆。

謝愈也沒出聲,隻是冷冷看了對麵船那兩人一眼,將他們的模樣兒和名字給記住。

他知道那個女的肯定就是昨晚給桑予發垃圾語音的人,而語音裡提到的秦旭哥就是坐在她身邊的那個男的。

那個男的視線一直落在桑予身上,那樣粘膩惡心的視線讓他很不適。

“謝先生,剛剛……謝謝,抱歉。”

他們的船已經遠離了韓妍然他們的,桑予的情緒也逐漸平靜下來,她手裡轉著謝愈剛剛給她塞的糖果,亮晶晶的糖紙在陽光的照射下更加好看。

這是能讓人心情變好的東西。

“嗯,謝謝我收下了,道歉的話……輪不到你來說。”謝愈也看著她手裡轉動著的糖果,輕聲說道。

“……你想聽一聽我和那兩個人之間的恩怨嗎?”桑予歇了好一會兒才好像下定了決心那般抬頭看向他,不太確定地問道。

她覺得謝愈不一定想聽。

“如果說出來能讓你好受點的話,我願聞其詳。”

“其實……我回國不僅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更加因為……我想報複他們。”桑予在他麵前已經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了。

謝愈聽著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不可置信,好像沒想到“報複彆人”這樣的話會從她口中說出。

“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甚至後悔將屋子租給我了?”桑予自然察覺到他的表情,看著自己好像將他嚇到那般,唇邊掀起了一抹笑意,做了個鬼臉故作可怖地對他說道。

“是有些後悔,”謝愈也笑起來:“現在加租來得及嗎?”

“……不應該將屋子收回去不租給我嗎?”真的沒搞懂他的腦回路。

“錯的肯定不是你而是他們,而且你剛剛幫我教訓她了,很少有人這樣為我出頭,我留著你都來不及,怎麼會趕你走?”

“那你是將我當作冤種了?之後有什麼事情都讓我先上?”

“那倒不是,我加收的租金存起來,之後不必你親自動手,我請人套他們麻袋就可以了。”

“……噗,是個好方法。”

桑予被他說得心情好了點,沒那麼失落了,隻是後悔剛剛怎麼不給韓妍然多來一巴,最好將她打到水裡,讓她試一試孤立無援的滋味。

兩人又安靜了好一會兒,最後上岸後是饒蔓幫他們叫了一輛車送他們去醫院,也不斷地致歉,看向謝愈的眼神也是多了一絲複雜。

桑予其實有駕照,但因為某些原因她無法開車,之前的話連汽車都坐不了,有一種生理性的恐懼,後來才逐漸克服了。

兩人坐在車後座,光線明滅,窗外車流不止但是與他們無關。

這是最好傾訴的時候。

桑予又是看著掌心裡靜靜躺著折射出七彩光線的糖果,緩聲開口:“那個秦旭……是我的未婚夫……”

“嗯,應該是曾經的未婚夫?”謝愈的臉色看著有些蒼白,唇色也不如之前紅潤,他整個人看起來似乎更加脆弱,像是會隨時在陽光之下破碎成碎片那般。

桑予看他一眼主動將糖果剝開喂到他唇邊:“吃。”

“這是我給你的。”

“對啊,你給我,我剝開給你吃,那也是我的。”

“……行。”

他還是聽話地就著她的手銜住了糖果舌尖一卷,卷入了口中,全程都沒有碰到桑予的手,像是怕弄臟她一般。

桑予看著他隨性又講究的動作,看著他喉結因為口腔的發力而滾了好幾滾,莫名地,有些口乾舌燥。

她適時移開了視線,繼續說道:“的確是我曾經的未婚夫,在我出了那次嚴重車禍之後我姑姑給我找的,說是很能照顧人,他也很喜歡我。”

“我那時候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也根本不知道秦旭是誰,但既然是姑姑安排的我隻能接受。”

事實上,秦旭當時的確幫了她很多,她雖然對他沒多少感情,但是,這既然是她姑姑幫她選的人,她覺得和秦旭這樣過下去也不是一件壞事。

然而,事與願違,在她眼裡可堪堪付托終生的人在彆人眼裡就是香餑餑。

韓妍然當時是她手底下的一個設計師,也看上了秦旭,然後她成功了,也或許是出於某種報複性質,她在搶了人之後還在她麵前炫耀。

“後來我才知道秦旭選她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因為韓妍然還有彆的身份,她在國內是某個知名藥妝品牌的千金,秦旭和她在一起能強強聯手讓自己的商業版圖擴展得更大。”

“那他現在的商業版圖有變得更大麼?”謝愈認真聽完然後問道。

“……好像沒有。”

謝愈點了點頭:“我想也是這樣,如果我是秦旭的話,我會告韓妍然詐騙,起碼能得到一些精神損失費。”

“……噗,還能這樣嗎?”

然而,桑予下一秒笑不出來了,因為她又眼睜睜地看著謝愈的手流出血來,染紅了整張紙巾,讓她的心又開始揪起來。

……房東先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