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感覺(1 / 1)

薑伊醒來的時候不早了,渾身酸麻,動一下都累。

身邊沒人。

霍斯舟去集團前叫過她起來吃早餐,她哼了兩聲鑽被子裡又睡過去了。

她摸到一旁的手機,打開通話記錄,有一個未接聽的電話。

陌生數字,下麵有風險提示:騷擾電話。

薑伊閉了閉眼,又上當了。

而且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被捉弄,昨天還被他逼著,當著他的麵把他從黑名單拉出來了。

好在和費莎約定好拍攝的時間是下午,薑伊也不著急,悠然自得地吃了午餐,給湯圓添了些貓糧,又趁機親了它兩口。

湯圓是隻純白英短,看起來還不到半歲,長著張包子臉,被養得胖乎乎的,像隻小雪球似的,霍斯舟給它取這個名字倒也貼切。

一想到她想和霍斯舟養隻屬於她們的小貓,卻被霍斯舟果斷拒絕,結果他自己養得不亦樂乎,薑伊就要在心裡罵他兩句。

分手後,薑伊本來想自己養一隻,可惜沒過多久她就選擇周遊世界,旅途實在不宜帶著小貓顛簸,遂放棄這個想法。

“湯圓,媽媽走了,在家乖乖等媽媽。”戀戀不舍地和傲嬌小貓道彆,薑伊出門,和費莎會合。

盛夏時節的下午五點,陽光收起了鋒芒。

老人們大部分都藏在室內,門球場處的運動器材上站著三五個老人,笑眯眯地聊著天。遠處樹蔭下,圍著一圈下象棋的老大爺,時不時因為一步棋發出高呼聲。

“一群老小孩兒。”費莎笑著嘟囔。

薑伊跟著笑,舉起相機,取景框裡裝下這暖融融的一幕,她迅速按下快門。

上到二樓,費莎被拉去調節老頑童之間的“紛爭”,看著費莎早已司空見慣的樣子,薑伊轉身四處走走。

她路過了幾間房間,拍了幾張照片。

忽然她感覺到自己的背被人輕輕拍了拍,薑伊回頭看去,是位頭發花白的老奶奶,她身形瘦小,眉目慈祥,慢慢地遞過來一顆蘋果。

“囡囡,這蘋果可甜了,給你吃。”

薑伊上回來養老院,對這位老奶奶印象最深。

這位老奶奶姓孫,八十多了,患有阿爾茲海默症。兒女都在彆的城市,工作忙碌鮮少回來,一個月前把孫奶奶送到養老院裡了。

“謝謝孫奶奶。”

想到也許是孫奶奶對她也有印象,薑伊小心地接蘋果,眉開眼笑地從包裡翻出兩顆水果糖,放在老太太手心裡,“我拿這個和您交換,這是我最喜歡吃的糖。”

考慮到孫奶奶的年紀,薑伊沒有給多。

護工扶著孫奶奶去餐廳吃飯了。費莎說得真不錯,這就是一群老小孩,孫奶奶得要哄著才肯吃飯。

陽光落進來,將老人的白發染上一層金光。

薑伊在一旁站了會兒。

費莎不知什麼時候跟過來,她觀察著薑伊的神情,口吻試探:“是不是想你外祖母啦?”

薑伊沒有避諱地點點頭,明明在笑,眼裡卻酸澀:“她老人家沒有走的話,現在應該會過得很幸福。”

費莎輕輕歎了口氣。

鄭老太太是五年前突發心臟病離世的,醫生竭儘全力也沒能搶救回來。

老太太生前和薑伊最親,走後薑伊鬱鬱寡歡了很長一段時間。

“對了,剛剛的事你都解決了?”不再猶豫,薑伊抬手利落地按下相機快門鍵,“可以了,下去吧。”

“雞毛蒜皮的事兒,哪天沒我給他們台階下我看他們吵散會不會哭,”費莎湊過來一塊看相機上的照片,忍不住捏捏薑伊的臉,“真棒,晚些把圖發給我,上回你相中那顆紅寶石今晚就送到你家。”

“真的?”薑伊感動得吸鼻子,“費總,我愛你。”

踩著婆娑的樹影,兩人一塊往外走。

薑伊讓費莎伸手,在她手裡放了幾顆水果糖。

絢爛的玻璃糖紙,數不清的小蝴蝶的紋路整齊有序地印在上麵,摸起來有微凸的觸感。

費莎熟悉到看到糖紙折射的光彩都能推斷出口味了。

“你都多大人了,還愛吃這個糖啊。”話是這樣說,但費莎還是拆得挺勤快的,趕緊往嘴裡塞。

果不其然,薑伊的話下一句就接了上來:“不要還我。”

“我就要,你給的我都愛吃。”費莎嘿嘿笑,“我隻是驚訝啊,你都吃了十多年了,不會膩的嗎?”

“不會啊。”薑伊將糖紙丟進一旁的垃圾袋,口腔裡甜滋滋的。

“好嘛,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費莎道,“人轉眼就能放下,糖卻喜歡了這麼多年。”

費莎還記得當初,薑伊打電話告訴她有喜歡的人到被拒絕,不過短短一周的時間。

她當時還準備安慰下薑伊,畢竟那是她19歲以來第一次失戀,結果下一秒她就雄赳赳氣昂昂地說:“世上男人千千萬,我已經放下了,彆擔心。”

費莎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電話那頭傳來嬉笑,緊接著薑伊就被她在巴黎的朋友們起哄拉去喝酒敬愛情了。

後麵,也就沒再聽她提起那個人。

費莎正想著,薑伊抱起雙臂,看著她的眼神很危險。

她立刻捂嘴:“好了,知道你現在有老公了。我不提他。”

薑伊:“……”

“其實我現在想想,我喜歡的也不一定是那個人。”薑伊默了片刻,忽然說。

“那是什麼?”費莎問。

薑伊思考了很久,她也說不清道不明是什麼,混亂的思緒要鑽到遙遠的幾年前去品味那時候的情竇初開,實在艱難。

唯一清晰的是記憶裡,也有一顆這樣的水果糖,在她某天宿醉醒來後,靜靜地陪伴她。

她又無言了許久,才語氣莫名地說:“是一種感覺。”

費莎:“……”

薑伊:“……?”

“我的好寶,是不是太陽太大了給你腦袋曬傻了?”費莎心疼地給薑伊遮陽,“快快快,上車。”

“我認真的。”薑伊係上安全帶。

“你這個回答太抽象了,你們搞藝術的我真不懂,”費莎說,“我隻聽說過要麼喜歡顏值,要麼喜歡才華,喜歡感覺是什麼鬼?”

確實啊,是什麼鬼?

薑伊歎氣:“算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鬼,都過去了。”

“是啊,就體驗當下吧,”費莎開動車子,“說起來,下下周我哥生日,他辦了個派對,你很久沒回國了,也過來一起玩啊。”

薑伊記得費嶼和霍斯舟關係貌似不錯,“霍斯舟是不是也要去?”

“霍總啊,”費莎想了想,“我哥說霍總有事不來啊,而且你也知道,霍總不喜歡太熱鬨的場合,所以他很傷心,讓我多叫點人去玩。”

薑伊點頭:“這樣。”

**

回到鬆和灣,霍斯舟的車停在停車院。

正好是晚餐時間,她和霍斯舟難得坐在一起,安靜地吃著頓飯。

吃到一半,手機收到信息,“叮咚”一聲。

薑伊從包裡取出手機,看到是費莎發過來的信息。

費莎:【差點忘記了,我哥那兒還有溫泉,你記得準備一套泳衣,穿性感點,我們到時候一塊泡溫泉喲。】

泳衣?

衣帽間衣服掛得都快放不下了,泳衣她卻當真沒幾件。

更彆說鬆和灣每周都有一堆各大高奢的當季新品送上門,薑伊每天的衣服不重樣,隔三差五傭人還會清理一次。

薑伊:【你穿哪套?】

大概半分鐘後,費莎發送過來一張圖片,構圖很亂,看起來是現拍的,一對明黃色比基尼鋪在床上,兩塊布料加起和旁邊的平板一般大。

費莎:【你呢?】

薑伊托著臉頰,單手敲下一行字:【家裡沒有,買新的。】

一來同一件衣服她極少會穿兩次,二來真要她去找,薑伊確實想不起收在哪張櫃子裡了。

平時衣服這些日常用品都由常敬負責,薑伊喜歡什麼和常敬說一句就行,但泳衣這種東西,她還是不好和常敬開口的。

費莎給她推了個品牌,薑伊挑了幾個喜歡的款式,立馬下單。

她出手闊綽,同樣有專人送貨上門。

費莎:【這個品牌泳衣都很舒服,設計感也強。要是你們兩口子以後想買情/趣那種,我建議你也可以衝它,它們也做,嘿嘿。】

看清最末那行字,薑伊嘴裡那口飯差點把她嗆死,連忙瞄了霍斯舟兩眼,見對方在專心喝湯,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才放到肚子裡。

薑伊:【你建議得很好,我建議你彆建議了。/微笑/】

**

Althea工作室的成員接單是獨立的,薑伊的小助理林央郵箱裡每天都收到幾十篇合作申請,但篩選下來到最後能成功的合作卻寥寥無幾。

有工作的時候薑伊就跑跑工作,沒有合適的就躺平,看音樂劇喝下午茶,或者打高爾夫……不過經常會和小助理一塊去濱城附近采風,一去就是一整天。

譬如這周六。

薑伊累了一天,傍晚到的家,洗完澡被子一蒙,直接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覺這個東西仿佛是一個無底洞,花多少時間補都補不夠。薑伊在床上滾了三圈,玩了二十分鐘手機,才在心裡倒數三二一,一鼓作氣起了床。

到了浴室,嘴裡含著電動牙刷又開始迷糊,好像聽到臥室門被人打開了。

她低頭吐出漱口水,抬頭時發現那並是不錯覺。

霍斯舟脖子上掛著條毛巾,烏黑的額發微微濕潤,顯然是剛從樓上的健身房下來。

薑伊愣了愣,才想起來今天是周末,霍斯舟不去公司。

他從她身側經過去放東西,而後才走進來:“剛醒?”

薑伊彎著腰,把手心裡的溫水撲在臉上,然後在咕咚咕咚的水泡聲裡皺著鼻子“嗯”了一聲。

霍斯舟進了淋浴室衝澡。

出來時臥室很安靜,薑伊盤腿坐在地毯上,拿著逗貓棒在和湯圓玩。

聽到聲響,她回頭看他:“今天早餐怎麼做得這麼晚?”

她剛剛下樓,傭人竟然告訴她,早餐還沒做好。

平時的早餐時間是七點,薑伊特意看了看時間,都八點了。

因為工作自由度高,所以薑伊作息顛倒的次數也比較頻繁,常常起床是午餐的點,不過廚房裡都會備著她的那份就是了。

“我讓他們晚做些。”霍斯舟換了身家居服,語氣淡淡的,“早餐好了人沒醒,有什麼用?”

“……”有道理。

湯圓胖乎乎的身影隨著逗貓棒跳來跳去,餘光中,霍斯舟在沙發上坐下來。

薑伊這才注意到沙發上的兩隻紙袋,是剛霍斯舟帶進來的,尺寸都不大,上麵的logo薑伊隔遠了也看不太清。

“那是什麼?”

“不知道,”霍斯舟說,“是你的東西。”

薑伊恍然:“我想起來了,我前兩天給湯圓定了幾條項圈。你幫我拿一下,我給湯圓試試。”

她催促著,霍斯舟就放下辦公平板,起身走過去。

紙袋裡裝著紙盒,他掃了眼,問:“哪個?”

“我買了兩家店的,應該是都到了。”薑伊背對著霍斯舟說,“你都拆開看看,看哪家的好,我再多定兩條。”

霍斯舟“嗯”了聲,將其中一個小巧的紙盒抽出來,打開,那是一條勾著蕾絲邊的項圈,正中間還有隻漂亮的蝴蝶結,花裡胡哨的。

“好了嘛?”

薑伊一手握著逗貓棒孜孜不倦地逗湯圓,一手向後伸著,五指張開,一副等著送上門的姿態。

霍斯舟把它放在薑伊手裡。

“謝謝您。”薑伊語氣輕快,看到項圈的那一刻就發出一聲驚呼,馬上給湯圓係在脖子上,欣賞完湯圓的曼妙身姿,她才想起什麼,又把手往後一伸。

“是不是還有一條?”

霍斯舟垂眸,看著他拆出來的東西,短暫地沉默了。

感覺到背後的人似乎是頓了頓,下一刻,薑伊如願以償地把“項圈”握在手裡。

怎麼感覺麵積大了,也重了不少。

薑伊沒多想,正要把湯圓抱過來,驀地,有什麼從她手中掉到地上。

水藍的布料僅巴掌大小,儘管堆疊在一塊也不難看出原本的樣貌。

薑伊腦子裡像有輛火車在跑,嗡嗡的:“……”這啥啊!

她目光僵硬地動了動,看向手中勾著的細絲帶。

和那條三角泳褲一套的顏色,掛脖的款式,正中間還有塊金屬鏤空。

整棟鬆和灣都安裝了特殊的恒溫係統,縱使是酷暑時節,鬆和灣內部的溫度也保持著春天的舒適。

而此時此刻,薑伊捏著和費莎那套彆無二致的三點式泳衣,感覺掌心像燃燒了一團火。

須臾,她鎮定地回頭,正對上霍斯舟的眼神。

“……”好像這套泳衣還是他拆的來著。

在長達三秒鐘的尷尬對視裡,薑伊選擇視死如歸地舉起那套三點式分體比基尼,狀似輕鬆道:

“挺性感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