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情緣(1 / 1)

在東星路下了車,費莎已經在對麵樓上的西餐廳等她二十分鐘了。

透過落地窗,費莎早就將一切儘收眼底,看著遠去的那輛邁巴赫,她問:

“你老公送你來的?”

薑伊剛坐下來,費莎就舉著拳頭式麥克風遞到她麵前:“采訪一下這位已婚女士,請問你們的婚姻真的像傳聞中那麼搖搖欲墜嗎?”

薑伊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下:“不能說搖搖欲墜吧,隻能說遲早得完。”

結婚這麼久,流言也傳得差不多了。

雖忌憚著兩家的勢力,不敢太過囂張,但圈裡不看好她和霍斯舟聯姻的聲音始終層出不窮,賭離的大有人在。

在他們心裡,儘管薑霍兩家交好,但她薑伊和霍斯舟終歸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塊的兩個人。

一個是薑家嬌生慣養的小公主,一個是混跡商界十多年的老油條,平時就沒什麼交集,要不是霍老爺子定下這門親事,倆人一輩子也不會有交集,這段婚姻名存實亡已經是眾人心照不宣的共識了。

不過真也好假也好,薑伊都懶得多費口舌解釋。

“怎麼說?”費莎在她麵前坐下,睜大眼睛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八字不合。”

“八字不合咋了,”不想費莎卻不以為然,“那都是虛的。”

“那什麼是實的?”薑伊好奇。

費莎脫口而出:“床上啊。”

“……”

“那才是實在的幸福啊。不過霍總清心寡欲這麼多年,我都沒聽我哥說他有過女朋友,結婚這麼久你有沒有試過啊?他行不行啊?”

包廂裡沒有第三個人,她們兩個人瘋起來也常常口無遮攔,但這句話給薑伊給整沉默了。

一是她就是那個神秘女友,二是……

“費莎,那個並不能代表一切。”她難得一本正經地說,“有時候性生活和諧,該有矛盾也還是有矛盾。”

費莎點頭讚同:“你說的對,但該爽的時候不能爽,那才最讓人不爽吧。”

“……”好有道理。

*

費莎經營著一家養老機構,機構裡生活著幾百位老年人,每天生活倒也滋潤充實,機構評價也好,前段時間卻忽然發信息過來,想請她幫養老院拍幾張宣傳照。

費莎:【在用照片表達感情這塊,我實在想不出除了你還有誰能達到我心目中的效果。】

費莎:【你當初那張《依偎》,震撼我一輩子。】

費莎口中的《依偎》,是薑伊大三時的攝影作品。

那年薑伊旅行至烏乾達,在草原上,一對非洲象母子闖進她的相機。

它們相對而立,長鼻親密相依,畫麵溫馨而歲月靜好。

照片一經發出,在網絡上迅速傳播發酵,許多人為之動容。

而憑借這組名為《依偎》的自然動物照片,薑伊也斬獲國際攝影金獎,打開了知名度。

薑伊:【你就算不這樣用力誇我,作為好朋友,我也會幫你的。】

費莎:【少臭屁了大小姐。】

費莎:【事不宜遲,那這兩天咱們就開始?】

雖說定的拍攝日子還沒到,但薑伊還是決定今天還是去費莎的養老院裡走了一趟熟悉環境。之後又和費莎去做了spa,總之回到鬆和灣時,天早就已經黑了。

她穿過院子,剛要進門,餘光中瞥到一抹雪白,頓時調轉了方向,朝著一旁湯圓的方向走過去了。

這主人不討喜,貓卻是很得她心,薑伊沒事就喜歡擼兩下。

想起她第一次見到湯圓時,還以為那是誤跑進鬆和灣的流浪貓。

聽到她說的,身邊的傭人就笑:“太太您誤會了,湯圓是霍先生的貓,它比較調皮好動,經常害我們好找。您昨兒個才搬進來,沒見著這個神出鬼沒的小家夥。”

看似是責怪,語氣裡卻是掩飾不住的喜愛和無奈。

薑伊回神,目光落在湯圓身上。

它被養得白白胖胖,連毛發都泛著光澤,一看在霍家就沒受過苦。

霍斯舟竟然也會喜歡貓?她記得他明明說過討厭毛茸茸的動物。

她在湯圓身前蹲下來,正要把它抱進屋裡,就在這時,掌心中的小貓忽然一動,朝薑伊身後跑去。

薑伊還以為它要亂跑,一驚,轉頭卻看見湯圓被一雙修長的手給抱了起來。

毛發雪白的貓咪窩在男人懷裡喵喵叫,爪子蹭在真絲睡衣上,被霍斯舟往下按了按。

他抬起頭,庭院中的燈光勾勒出男人成熟的臉,他的目光隔著段距離落在她身上,變得模糊。

沒等誰出聲打破寂靜,霍斯舟轉身,抱著湯圓走開了。

薑伊跟在他身後,指指點點。

“這麼大人了還跟我搶貓。”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搶了?”霍斯舟道。

“不然湯圓乾嘛跑向你,肯定是你在我背後拿小魚乾引誘它。”

霍斯舟從櫃子裡拿出貓條,慢條斯理地喂著貓,眉眼間是少見的溫和。

霍斯舟沒看她,“我的貓,不親近我難道來親近你?”

薑伊坐在沙發上,看著這一幕感慨:“想到我之前說要養貓你都不讓,結果轉眼自己就養。男人的話,果然信不得一點兒。”

“比你可信一些。”霍斯舟淡淡地說。

他麵上沒有什麼表情,語氣也過於平靜,聽在薑伊耳朵裡卻比任何陰陽怪氣都更洶湧。

她噎了一下。

確實,當年想談戀愛追著霍斯舟滿世界跑的人的是她,翻臉無情說膩了提分手的也是她。

但霍斯舟何其精明。

他少年時期就與霍父母一同出席勾心鬥角的商流宴會,剛掌權一年就把原本混亂的金鄄集團整頓得井井有條,冷麵無情,令其上下無人不服,名震濱城。

說到底,他是利益為先者,來巴黎是恰好在那裡需要出差幾個月,要談真心什麼的,他們都半斤八兩。

露水情緣般的戀愛,享受過程就好。

*

意識到話題再扯下去可能就要變味了,薑伊適可而止地住了嘴,客廳一下子安靜下來。

再抬起頭的時候,那旁穿著睡衣的男人已經喂完了貓條。霍斯舟用濕巾給湯圓擦了擦嘴巴,一係列動作自然又熟練。

薑伊提前和常敬說過在外麵吃,叫他們不要準備自己的晚餐,想來霍斯舟回來以後也就沒等她,吃完飯澡都洗了。

貓不在懷裡,客廳呆著也無聊,薑伊劃了兩下手機,百無聊賴地往樓上走。

迎麵碰見常敬,她瞥了眼遠處霍斯舟的身影,心下一動,鬼鬼祟祟地向常敬招手。

常敬心領神會地抬步走來,“太太。”

她壓低聲音,“常叔,廚房還有什麼吃的?”

常敬說:“太太,廚房準備了您愛吃的糕點,要讓他們拿上來嗎?”

“哦……”薑伊愣了愣,怎麼備得這麼恰到好處?

“你們怎麼知道我要吃?”

常敬是霍斯舟身邊的老管家了,了解霍斯舟的習慣是理所應當,但她才住過來個把月,而且此前因為日常采風拍攝也鮮少回家,因此還沒讓人備過夜宵。

常敬如實解釋:“是先生交代的。”

薑伊:“他還說什麼了?”

常敬回答:“先生還說太太這個點容易餓,讓我們備著。”

薑伊狐疑:“他什麼時候這麼好心?”

“太太說笑了,先生一直對您很上心,”常敬說,“您回來,先生洗了澡都要出門接你呢。”

薑伊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常叔,你絕對誤會了,他不是想接我,他是怕我擼他的貓。”

常叔笑得無奈。

“那我叫人把糕點送上來。”

“行,謝謝常叔。”

薑伊進了主臥,坐在地毯上,打開手機撥通了個視頻電話。

過了會兒,大屏切出一個小屏,露出對麵女人的笑臉。

薑伊立刻甜甜地叫:“姐姐。”

“想我了?”

鄭嫻紮著利落的丸子頭,綁著發帶。

不同於薑伊這邊夜幕沉沉,異國時差原因,鄭嫻手裡握著杯冰美式,窗外露出朦朧天光,她看起來是剛起床,準備去健身。

“對啊。爸媽過結婚二十五周年,兩周前去澳洲喂袋鼠去了,我好無聊,能不能來找你啊?”薑伊躺在地毯上舉起手機,軟軟的絨毛很舒服。

“你不也應該和斯舟在過蜜月期嗎?”鄭嫻衝她狡黠地眨眨眼,“怎麼樣?結婚的感覺如何?”

“還行吧,”薑伊撇嘴,“想你了。霍言初呢?你不回來他也不準備回來了嗎?”

“他最近不知道在發什麼瘋啊,不理我了。”鄭嫻聳聳肩,她下樓,畫麵裡驀地闖進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介紹一下,男朋友。”

四目相對,薑伊一麵禮貌微笑,一麵頭腦風暴。

她還在思考這是兩周前說正在熱戀的James、還是分手一年又複合的William,就聽鄭嫻補充:“David。”

……難怪眼生。

她姐換男人真是比換衣服還快。

薑伊和David打了招呼,鄭嫻這才又想起些什麼,說:“再過一陣子海外的業務穩定下來,到時候就不用兩頭飛了,回來記得請我吃大餐。”

掛了視頻通話,傭人把糕點也送了上來。

薑伊一個挺身坐起來,打開麵前的電視機,配著聒噪的肥皂劇吃完夜宵,她抬頭看著牆上跑著的指針,拿了睡衣進浴室洗澡。

浴室門被敲響時,薑伊還在衝頭上的泡沫。

她一頓,關了花灑。

霍斯舟的聲音清晰:“電話。”

薑伊腹誹這是接電話的時候嗎?

短暫地思考後,她還是打開了門。

“給我吧。”

因為看不見門外霍斯舟的位置,薑伊探著手,漫無目的地在空中撈了兩下,直到下一秒,手腕被人隨手抓住。

“這裡。”

霍斯舟將她的手背翻下去,手機落在掌心,震動混著來電鈴聲。

薑伊“哦”了聲,握著手機往回縮,手腕上的那道力鬆開。

她抽回手,要關上的門卻在那時被人抵住。

**

浴室裡熱氣蒸騰,迷蒙了視線。

手機被擱在一邊,不知在哪一刻因長時未接聽而在自動掛斷了。

這個吻很綿長,水汽讓空間有點兒潮濕。

霍斯舟熟悉她的換氣節奏,也清楚她最喜歡什麼樣的吻,什麼樣的撩撥,吻落在唇上時,薑伊難以控製地心臟漏了半拍。

頭發源源不斷地滴著水,在他的睡衣上洇開一片片深色的痕跡,霍斯舟也恍若未覺。

瓷磚貼在皮膚上微涼,她腰側的水珠,如一粒粒趴在花瓣上的晶瑩晨露,下一瞬,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拂開。

終於在這個吻裡,薑伊得以喘了口氣。

明明被親得很舒服,但她卻不想表現出來,仿佛一旦鬆懈,就會在這場不見硝煙的爭鬥裡落了下風似的。

“霍斯舟,你要不要臉!”

他們距離極近,霍斯舟聽到這句話,神情無波,隻指了指自己胸前:“誰解的?”

薑伊微怔,預感不妙地看去。

原本扣到頂的睡衣紐扣,隻剩中間那一粒還頑強地扣著,畫麵非常淩亂香豔。

“!”

親得太入迷,她雙手不聽使喚,自動走下一步流程了。

也不知道剛有沒有順手摸了他幾把啊。

她驚得啞口無言,霍斯舟垂眸看向她。

栗色的長發濕潤,斂去了精致的弧度,自然而柔軟地搭在她的肩頭。

薑伊氣色好,常年臉頰是健康的白裡透紅,在此刻卻浮現出非比尋常的紅潤,連帶著暴露在空氣中的一切肌膚,都泛著淡淡的粉。

察覺到他的目光,她抬眼瞪他,耳根最紅。

她本就明眸善睞,機靈得很,像隻勾人不自知的小狐狸,瞪起人來兩條嬌憨的眉毛擰在一塊兒,傻得可愛。

“你是在害羞?”

霍斯舟單手解開最後一粒紐扣,將花灑打開。

“以前又不是沒有一起洗過。”

被霍斯舟直白地戳破,薑伊腦海裡仿佛有一段記憶死灰複燃,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在她腦海裡轉啊轉,轉得她心跳都點兒快。

這麼一回想,她的十九歲很瘋狂,尤其是遇到霍斯舟後的十九歲。

現在真是沉澱了,她竟然能體會到不好意思的滋味。

“那是很久以前!”她正色道。

熱戀期,和現在怎麼能相提並論。

“沒關係。”霍斯舟聲音很輕,他看著她,漆黑的瞳孔像深沉的夜,在淅淅瀝瀝的水聲中蒙了層霧氣,薑伊看不真切。

話音落下,霍斯舟抬手,將她的長發勾在手心,垂首吻在她肩頭。

“再洗一次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