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義務(1 / 1)

霍斯舟動作一頓。

隔著半米,男人轉身看向她。

浴室的燈光斜斜地打在他臉龐,勾勒出硬朗的輪廓。

霍斯舟眉目疏冷,比三年前更成熟。

落在薑伊臉上的那道目光沉靜如水,須臾移開。

霍斯舟擦著頭發,抬步進了浴室。

“這周末有空嗎?”

“有啊。”薑伊納悶,他轉移什麼話題?

下一刻,霍斯舟平靜的聲音遠遠傳來,落在薑伊耳朵裡,有幾分殘忍。

“抽空去醫院掛個精神科,看看出現幻覺吃藥能康複嗎。”

“……”

安靜的空氣裡響起吹風筒的聲響,薑伊喝水的想法徹底消停了。

她倚著牆壁等了會兒,三五分鐘周遭歸於寧靜,她才慢悠悠地說:“一個合格的前任,可不會記得對方對什麼食物過敏。”

霍斯舟將吹風筒整理好,放回原處。

櫃門無聲地合上,他終於開口:

“薑伊,我想你還沒認清一個事實。”

“首先,我現在是你的丈夫;其次,你覺得你當初過敏成那個樣子,誰不會記憶猶新?”

薑伊對菠蘿的過敏不是先天性的,而是在巴黎留學時突然發生的。

那時他們算同居,薑伊身邊有位父母派來巴黎專門照顧自己的陳姨,她推脫不掉,就常常找借口不回家,轉而去霍斯舟那兒。

霍斯舟作息比她規律太多,每天七點按時把她叫醒,再在床頭櫃放一盤不重樣的水果,等她洗漱好吃完,霍斯舟的早餐也就完成了。

薑伊過敏那次,也是這樣的一個平平無奇的早晨。

以前吃都沒事的水果,意外地讓她整張臉都長滿了紅疹。

她奔出房門,急得大叫霍斯舟的名字。

轉過樓梯拐角,她看到霍斯舟匆匆上樓的身影。

四目相對,霍斯舟微微愣住。

她不知道為什麼很委屈,眼淚汪汪地撲到他懷裡,哭得驚天動地,並威脅:“霍斯舟,要是我毀容了,你得用一輩子來賠我。”

過敏症狀可大可小,實在不是適合調情的時機,霍斯舟回答了什麼來著,好像罵她了。

薑伊有點記不清了。

她隻記得霍斯舟撩開她額前碎發時微微顫抖的指尖,記得一直到了醫院還緊緊握住她不放的手。

及時在回憶中拉下刹車,薑伊懊悔地想,她似乎也不該記得。

耳畔,霍斯舟低沉的聲音不知幾時變近了。

“況且,我不僅記得你對菠蘿過敏……”

麵上忽然被一片陰影覆蓋,薑伊輕快地眨了下眼,抬睫,霍斯舟在她麵前停住腳步。

她呼吸微微凝滯。

烏黑的碎發半遮住霍斯舟淩厲的眉眼,距離近在咫尺,薑伊聞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氣。

好壞,和她用同一個牌子。

下一刻,男人俯身,平穩的呼吸落在她耳尖。

壓低的嗓音,緩慢而一本正經。

“我還記得,要怎麼做,你才會爽。”

說完,霍斯舟身形一動,走開了。

薑伊莫名腿軟,看著他的背影目光幽怨,小小地“嘁”了聲。

廢話。

不然她還願意天天履行什麼夫妻義務?

活不好真當她表演欲爆表啊。

**

薑伊還是口渴。

喝完水回來,瞥見坐在沙發上看手機的霍斯舟,她隻是微頓了頓腳步,便從容地走了過去,一屁股坐在沙發的另一頭。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們兩個各乾各的,互不乾擾。

直到——

薑伊困了。

默默地連打了兩個哈欠。

她洗漱好鑽進被窩,剛躺下來不久,背後的床塌忽而往下一陷。

薑伊如驚弓之鳥,睡意全無地睜開了眼睛。

這半個月以來,隻要同床共枕,就沒有不做的情況。

這仿佛兩人間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約定,因為體驗感好,薑伊也從來沒拒絕過。

但是今天不同,霍老爺子眼皮子底下,堅決不能亂來。

不過這種情況,霍斯舟應該也明白吧,她要不要表明立場?

可是她突兀地說一句不做,是不是顯得她好像整天都在想這些?

可是萬一她不說,霍斯舟真的色心大發,要做怎麼辦!

薑伊大腦都要糾結得冒煙了,身體紋絲不動到僵硬酸麻,渾身的細胞都在拚命感知背後的動靜,生怕她一個不留意,就“萬劫不複”。

等了一會兒,霍斯舟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幾分鐘後,她聽到了手機蓋在櫃台的聲音,很輕,像是克製著沒發出太大的聲響。

薑伊眸光一頓。

這是要睡了?

沒等她這個念頭落下多久,背後氣息驀然貼近,薑伊驚恐的餘光裡,幾乎都能看到霍斯舟壓過來的身影……

真來?

眼看著霍斯舟像是要來掀她的被子,薑伊驚呼一聲,魚也似的絲滑向下一鑽。

“不行!”

隔著鬆軟的被子,薑伊感覺到霍斯舟的動作停了。

“什麼?”

薑伊還以為他是被拒絕的錯愕,越想越氣不過。

他怎麼能這樣口口上腦?

她一把拉下被子,露出兩隻義憤填膺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壓在她身上的霍斯舟:“今天不能做!”

霍斯舟低眸看著她,許久,皺了下眉。

“?”

很好,她那份正氣凜然的旗幟搖曳著、搖曳著,而後在死寂般的沉默中倒了。

薑伊觀察著霍斯舟的表情,不死心地說:“難道你不是想……”

話到一半,她莫名害臊了。

霍斯舟追問:“我想什麼?”

薑伊不自在地縮回被子裡:“沒什麼。”

耳畔窸窸窣窣的,霍斯舟的氣息遠了,他在她身邊躺下。

“既然還沒睡,那就把燈關一下。”

平淡的語氣,愈發彰顯著她的想入非非有多麼怪異。

薑伊看了眼。

絕望地發現開關果然在自己這邊。

原來是自己想多了。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出這麼離譜的洋相。

她關上燈,把自己埋進被子裡。

算了,也許他根本沒在意。

仿佛要和她作對一般,下一秒,霍斯舟開口:

“至於我想的,等回去再說。”

“……”

**

翌日,二人在霍宅吃完早餐,一塊離開。

黑色的邁巴赫停在老宅外,霍斯舟和霍老爺子打完招呼,先一步上了車。

十分鐘的時間,他接了兩通電話,全是集團的事務。

“半個小時後我到公司。”最後一個字說完,霍斯舟利落按下掛斷鍵。

隔著深褐色的車窗,隱約傳來的女人的笑聲,她的聲線很好聽,脆生生、甜滋滋的。

他偏頭看去,車窗落下。

清晨的溫度還算涼爽,鶴望蘭的葉子碧綠鮮豔,薑伊扶著霍老爺子走在鋪滿鵝卵石的小徑上。

她個子高挑,栗色的長發卷出風情的弧度,笑時露出右側一顆小巧的虎牙,晨光落在她彎彎的眉眼,柔軟明媚。

“真的不用送了,霍爺爺,有空我們就過來陪您吃吃飯。”

被她哄著,霍老爺子的身影終於定住,她最後一次回身和霍老爺子告彆,隨即幾步小跑過來。

在她轉身的瞬間,霍斯舟收回目光。

一陣好聞的清香湧進來,車門合上。

薑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已經聽不清笑意,但仍舊保持著輕快:“你是去公司嗎?”

他頓了頓:“嗯。”

“行。”她低頭看著手機,並不意外,接著衝駕駛位的司機道:“高叔,待會兒把我放在東星路就行。”

高叔應著,霍斯舟問:“去那乾什麼?”

薑伊回複著信息,隨口道:“有點事。”

話音落下,車廂裡寂靜下來。

薑伊回完信息,關上手機,才發現隔板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升上去了。

身邊,霍斯舟在看文件,她遠遠地掃了眼,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她頭疼。

以前剛在一起那會兒,她就對這神秘的玩意兒抱有過強烈的好奇心。

說是好奇,其實是她見不得霍斯舟工作起來全神貫注的模樣,她最喜歡打亂他的從容和正經,有搗亂的壞心思。

譬如很惡趣味地在他辦公時去騷擾他,拿發梢去戳他的脖子和臉頰,演變到最後就成薑伊反客為主,窩在霍斯舟的懷裡,戴著他那副銀邊眼鏡,煞有介事地批文件。

而彼時的霍斯舟就會模仿她的壞心思,親得她耳朵癢癢的,通常不過三分鐘,她就會繳械投降。

她想得出神,思緒都飄得遙遠。

不覺間,霍斯舟已經收起了文件,在用平板看報表。

薑伊想起昨晚在餐桌上的對話,不由問:“你昨天和爺爺那樣說,那我們到時候怎麼辦?”

霍斯舟看她:“哪樣說?”

“蜜月正在籌備中,”薑伊複述完他的話,倒吸口氣,“我們豈不是還要去度蜜月?”

她聽見霍斯舟淡淡的“嗯”了一聲,“不然呢?”

“……”

薑伊仰頭靠住頭枕,隻覺未來一片灰暗。

她輕聲感慨:“果然,撒一個謊需要無數謊言來掩蓋。”

回市裡的路程不算短,為了配合霍斯舟工作的時間,她起了個大早,座椅又舒服得要命,薑伊靠著靠著困意又上來了。

她昏昏欲睡,卻在這時,耳畔傳來霍斯舟不鹹不淡的聲音,“那就讓它變成真的。”

薑伊的瞌睡蟲瞬間跑了個沒影:“嗯?”

她偏臉,看見的是霍斯舟硬朗的側臉,他神情無波,指尖在寬大屏幕上點了兩下,隨即熄滅平板。

“我說的是蜜月。”

她鬆口氣,原來是這個真的。

“哦。”

也隻能這樣了。

車廂內冷氣很足,感受不到絲毫夏日的燥熱,費莎發消息問她到哪兒了,她回快到了,接著將手機放回包裡。

抬眼猝不及防與霍斯舟視線相對。

她頓了下。

“你盯著我做什麼?”

霍斯舟沒說話,隻是眼睫垂了下,目光下移。

他淡淡提醒:“口紅塗出去了。”

薑伊臉色變了:“啊!那我剛還和霍爺爺說那麼久的話!”

她急急忙忙,剛要舉起手機看看,隻是手機還沒拿起來,唇角驀地被人輕輕按住。

“彆動。”

他湊得有些近,薑伊背僵得筆直,一時間眼睛不知道往哪兒看。

想掙紮,又想著他這麼落落大方,憑什麼她要局促不安?

像是霎那間有了底氣,她眼睛骨碌碌轉了半圈,最終看向霍斯舟。

與此同時,嘴角上的動作停住,他抬睫。

她眸子黑亮,有股與生俱來的執拗,就這樣直白地撞進他眼底。

“好了嗎?”她問。

霍斯舟垂眸看了眼,“還沒有。”

原本隻有唇邊的溫熱,不知什麼時候,他的掌心貼上來,貼著她微涼的臉頰,半托著她的下頜。

甚至指尖不可避免地、若有似無地掃過她的耳垂,薑伊下意識縮了下頭,他卻不退反進,探至耳後,借力般微微扣住。

撩開的寶石耳墜堅硬小巧,複又砸在他指節。

五秒後,她沒忍住又問:“好了……”

話戛然而止,他一言不發,傾身吻過來。

密閉的車廂裡,氧氣漸漸稀薄。

薑伊抬手抓住他的西裝衣角,儘管被親得很暈,但仍舊努力地在這個吻裡拉出一絲清醒的思緒。

——這個混蛋,要把她口紅都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