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12(1 / 1)

今夜燥雨 喜蜜 4505 字 3個月前

溫小禾一路跑到集市上,她回頭看,陸北驍並沒有追過來,但是她也不敢再逃跑了,隻能站在車邊等他。

天漸漸黑了,集市上的人都散去了,她站在空曠的地方,有些害怕,並非是因為周圍寂靜無人,而是因為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都過去一個小時了,陸北驍還沒有過來,他不會是被納塔給……她不敢再往下想。

陸北驍從遠處走過來,腳步無聲,一眼便看到蹲在車邊的女人,她蜷縮著身體,凍得渾身瑟瑟發抖,倔強地仰著頭,眼裡噙著淚光,夜幕下像星星碎了掉落在她的眼裡一樣。

溫小禾突然看到一雙熟悉的靴子和男人的褲腿一角,她迅速站起身,一件寬大的外套從天而降披在她的肩上。

“你去哪兒了?”她語氣急急,眼睛裡都是擔憂。

陸北驍拽著她身上的外套領口,裹緊些才放開手,沉聲說:“放心,我沒事。”

溫小禾感覺到周身的溫暖,心裡的委屈一下子繃不住了,肩膀顫抖著哭起來。

“怎麼辦陸北驍,我害死了兩個人,他們是因為我才死的……”

陸北驍定定地看著她,抬到她肩膀上方的手還沒有落下就收了回來,聲音難得輕柔:“他們沒死,還能救。”

溫小禾止住哭泣,隔著眼前的水霧看他,哽咽著問:“真的嗎?可是我的草藥包都用完了,血還沒有止住。”

“你信我,如果你不放心,日後我帶你去醫院看他們。”

陸北驍一邊安慰她,一邊伸出大手用手背擦拭她眼下的淚痕,她這兩天流的眼淚趕得上過往三年了。

從前是晚上哭,現在是白天哭,哭得更讓人心碎。

他好幾次忍不住要吼她,讓她不要哭了,有他在,她死不了,繆瓦山下村子裡的人一個也死不了。

“醫院,什麼醫院?”

溫小禾怎麼不知道繆瓦還有醫院,從前聽人說,納塔為了控製百姓,嚴格管控醫療物資,尋常人家連治感冒的藥都沒有。

“嗯。”陸北驍平淡應聲,伸手拉開車門。

溫小禾先上車,心裡揣著疑問,等他從另一邊上車帶上車門後,她忍不住繼續問:“你把他們送去泰國軍方的醫院裡了嗎?”

她太聰明了,這也是陸北驍心知肚明的一點。

他不說話,溫小禾也不再繼續問了,她不理解為什麼陸北驍一個暴動分子頭目能在泰國軍方的醫院裡來去自如。

“彆多想,隻是有朋友是醫生。”

陸北驍開著車,突然冷不丁地來這麼一句解釋的話,溫小禾看破不說破,歪頭道:“你想了半天就找了個這麼離譜的理由嗎?”

反政府的武裝分子頭目有個當軍醫的醫生朋友,這能有人信嗎?

陸北驍沉默不語,扭頭掃她一眼,又專注地看著前麵蜿蜒曲折的山路。

師父說他是最出色的臥底,從警校幾千號人裡挑選出來的佼佼者,做事滴水不漏,怎麼到了溫小禾麵前,他就破綻百出了呢。

溫小禾乾脆直接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任務在身上?”

鐵皮卡一個始料未及的刹車,她身體前傾,陸北驍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她這才沒一頭撞在前窗玻璃上。

車子停在陡峭的山路上,前麵不遠處就是繆瓦武裝組織老巢的大門,幾米寬的巨大木雕雄獅張著血盆大口高高地懸在半空中。

她不說他是什麼人,反而直接問他接了什麼任務,她堅信他不是繆瓦的人,至於是誰的人,她心裡也有數。

“你彆忘了,你是我親手送給納塔的,後天就是你跟他的婚禮,就算我有什麼秘密,你也隻是我隨隨便便就可以拋棄的棋子。”

棋子?溫小禾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定在他的臉上,瞳孔裡隻剩下深深的震驚。

很難想象這話會從陸北驍口中說出來,他曾經為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嗎,在湄索的時候,有個男人當眾羞辱她的出身,陸北驍就跟這人打起來了,一個人打十幾個人,打破頭腦門上全是血,回到家的時候還衝她笑,說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敢拿她的出身說事了。

也對,他現在恢複記憶了,甭管他是為了什麼,反正不是為了她,相反,還可以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拋棄她。

她不再說話,陸北驍發動車子,飛快地駛入繆瓦老巢。

她今晚還是跟陸北驍一起睡,她睡在床上,陸北驍坐在椅子上,坐一宿。

每隔十幾分鐘,窗戶後麵就會有一個黑影閃過,是納塔派來監視他們的,隻要屋裡有不正常的動靜,外麵的人就會衝進來,把他們抓個正著。

陸北驍在繆瓦七年,樹立了不小的威望,納塔既把他當左膀右臂,又忌憚他,隨時準備出掉他。

身為手下卻跟大哥的女人亂搞,確實是個能整治他的由頭。

溫小禾睡眠很淺,是多年以來的養成的習慣,她住的屋子是個木屋,窗戶很低,門也脆弱不堪,她得時刻提防著。

一個漂亮的小女孩獨自生活在動亂多發的村子裡,危險就在她的身邊。

這三年跟陸北驍生活在一起,她已經好很多了,沒有聽到腳步聲就立刻驚醒,儘管這樣,也耐不住外麵隔十幾分鐘就晃動一下的黑影和如老鼠竄過一樣細細索索的腳步聲。

她翻身,緊貼著牆壁,雙腿蜷縮著,膝蓋幾乎能抵在下巴上,雙臂抱著自己的身體,眼皮時不時顫抖一下。

“爸爸,爸爸……”

她又夢魘了,嘴裡小聲嘟囔,呼吸起起伏伏,十分的不安。

陸北驍已經沒法讓她信任了,她在夢裡夢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人,她的生父,溫之言。

泛黃厚重的筆記本是她和父親之間唯一的聯係,密密麻麻的清雋剛勁字跡織就她此刻的夢。

那是一個溫潤儒雅的年輕男人,穿著一身筆挺的白色西裝,胸口插著一束潔白的茉莉花。

他從一個金光閃閃的門裡走出來,慈祥地笑著,金光籠罩在他的身上,溫小禾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溫暖。

她跑過去,手一伸,人就不見了,隻留下一扇門敞開著,裡麵很黑,像是無儘頭的深淵。

“爸爸!”

她驚叫一聲,從噩夢中醒來,大口大口呼吸,雙眸緊閉,長睫上沾著晶瑩的水光。

感覺到整個頭被按住,埋在一個柔軟厚實的胸膛裡,她緩緩睜開眼,看到陸北驍白天穿的那件黑色棉質體恤,布料蹭到她的臉頰上,沒有想象的那麼粗糙。

背後一隻寬厚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輕拍著,耳畔是低低沉穩的熟悉聲音,一聲聲重複著安慰她:“彆怕,彆怕。”

她的腦袋良久沒有抬起,小小的身軀被他環抱著,撲通撲通猛烈跳動的心緩緩沉下,是心安的感覺。

沒一會兒,她上下眼皮開始打架,在溫暖寬厚的懷中沉沉地睡過去。

第二天,大清早。

一道刺目的晨光穿透窗欞,灑在床上,溫小禾翻了個身,正好拿臉迎上光,她睜開眼,隻能半闔著雙眼瞄向外麵。

椅子上的人已經不見了,搭著一條薄薄的毛毯,疊得很整齊。

她摸了摸床側,沒有半點溫度,不像是有人來過的樣子,現在的陸北驍怎麼會哄她睡覺呢,肯定又是一場夢。

她翻身坐起來,一手撐著硬床板,用另一隻手揉揉雙眼,眼皮比平日要厚重,腫的很高。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她偏偏頭,避開刺目的光,等緩過來的時候,陸北驍已經走到她麵前了,骨節分明的大手拎著一件不算新的紅色嫁衣。

“穿上試試。”

溫小禾看一眼他扔在床上的紅嫁衣,不悅地說:“明天才是大婚,現在試什麼?我不試。”

陸北驍把她拽起來,手上的力道不算輕,她吃痛的皺眉,抱怨道:“你乾什麼啊,大清早的發什麼脾氣。”

“婚期改了,今天大婚。”

“我等會兒可能不在你身邊,你穿上嫁衣藏好匕首,老老實實地配合,讓你乾什麼你就乾什麼,不要反抗。”

“婚禮必須照常進行,不能有半點差錯。”

陸北驍臉色冷沉,身上衣服和腳下踩著的靴子沾著不容易看出來的塵土,溫小禾這會兒才察覺到他身上風塵仆仆的氣息,他像是火急火燎地乾了什麼事,急匆匆趕回來的。

“是出什麼事了嗎?”

溫小禾立刻站起來,看都不看床邊的紅嫁衣一眼,隻一味地盯著眼前的陸北驍。

陸北驍久久地與她對視,語氣堅決:“沒有,你不需要知道,我保證你不會有事。”

溫小禾搖頭,這話什麼意思啊,什麼叫保證她會沒事,那就是有事的意思,事情還不小。

“不行,你要做什麼,帶上我,我可以幫你。”

“你當好今天的新娘,就是在幫我了。”

這是陸北驍唯一能跟她說的話,他又轉身走了出去,兩個小弟跟他擦肩而過,恭敬地喊他一聲驍哥,朝著屋子裡的溫小禾走過來。

溫小禾用手一摸床上的紅嫁衣,這才發現嫁衣下麵藏著一個匕首,鋒利短小,比她之前隨身帶著的那一個要尖銳得多,刀鋒銳利,寒光四射,看起來能削鐵如泥。

“這把匕首是給你玩的,沒那麼鋒利,省得你不小心傷到自己。”

“那有什麼用,又殺不了人。”

“有我在呢,你犯不著乾這種事情。”

這是陸北驍幾天前送給她那把匕首時說的話,當時她沒有危險,隻是他下定決心要離開湄索一段時間。

那這一把更為鋒利的匕首算什麼?

他是下定決心要赴死去嗎,所以給她一把更為鋒利的,讓她有能力保護自己。

“陸北驍!”

兩個小弟已經走進了屋子裡,她想要說的話隻能生生咽下去,衝著走遠的男人大喊一聲。

“大夫人,我們是來接您去拜堂的,您怎麼還沒穿嫁衣啊?”

小弟見她望著走遠的驍哥,又看看被扔在床上的紅嫁衣,犯了難。

“滾出去。”溫小禾怒斥一聲,她心裡窩火,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陸北驍一句都不願意告訴她,他們不是夫妻嗎,她憑什麼不能知道。

小弟上前一步,態度還算恭敬:“您彆難為我們,納塔老大說了,您要是不想換衣服,他就親自來給您換。”

底下的人都說,納塔老大娶的夫人其實是驍哥相好的情人,驍哥為表忠誠,親手把這個女人送上老大的床,確實是個乾大事的人。

他起初還不信,得了這麼個差事,來看過才信了,這女人的心百分百還在驍哥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