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連著兩聲槍響,溫小禾右耳被槍聲震地嗡嗡作響,她緊緊地環抱著身前的老婦人,老婦人淚流滿麵,哀求著讓小姑娘放開自己,犯不著為她一個老婆子擋槍。
溫小禾嚇得緊閉雙眼,老婦人突然“啊”的一聲慘叫起來,推開她,雙膝跪地撲到地上。
“老頭子,老頭子,你彆嚇我啊,你醒醒你醒醒。”
溫小禾瞬間睜開眼,看到地上一灘血跡,躺在地上的老人家一動不動,衣服上兩個血窟窿,不停地往外冒血。
她嚇得踉蹌一步,險些摔在地上,鞋尖深深踩進血泥裡,染紅了淺棕色的皮麵,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觸目精心的血紅。
她見過很多死人,卻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一個大活人在幾秒之間中彈身亡。
她愣神的功夫,納塔已經朝著她走過來了,還沒走近,長臂一伸把她拽進懷中,一手環著她的腰,另一隻手掐住她的下巴。
“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就是你逃跑的代價。”
溫小禾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乾嘔了一下,渾身都在顫抖,她扭頭恨恨地瞪著納塔,發瘋了似的質問:“是我要逃跑,你要殺就殺我,為什麼要殺彆人,他就是一個老農,一個本分的莊稼人,他什麼事都沒有做錯,隻是剛好在這裡遇到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這個混蛋!“
她聲嘶力竭,對著納塔怒吼,掙紮著從他懷中逃脫,一個不小心摔在前麵的地上。
納塔不扶她,居高臨下地冷眼看著她,臉上毫無半點愧意和憐憫,反而更冷漠了。
“他們死了,你才能真正地長記性,不是嗎?”
殺她太容易了,一個槍子兒的事,他暫時不想讓她死,他很期待後天的大婚。
溫小禾看著他就覺得胃裡惡心,他的雙手沾滿血,是個惡魔,根本不是人,是畜生,豬狗不如的畜生。
她忽然反應過來什麼,臉上再次浮現懼怕之色,雙唇劇烈地顫抖著碰撞在一起。
“不,你讓他們住手,不要再殺人了,我跟你回去,我不跑了,真的不跑了。”
她爬到納塔腿邊,雙手拽住他的褲腿,哀求的眼神看著他,精致漂亮的臉蛋上兩道淚痕,淚珠順著她尖細的下巴滑落到白皙頸部上。
納塔眼神中泛起一抹動容之色,眉頭蹙起,彎腰將她從地上拖起來,大手用力地抓著她的手腕。
“我腳邊不乾淨,你以後不要跪。”
跪過他腳邊的人太多了,數不勝數,在他眼裡都是低賤的人,包括後院那些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
她不一樣,她是他的夫人,應該跟他一樣高貴,手起刀落,蔑視眾生。
“好,好。”
溫小禾不管他說什麼,隻是一味地連連點頭,隻要他能放了老婦人,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含著淚看向跪在地上的老婦人,眼前的悲劇都是她一手製造的,如果她老老實實地待在陸北驍身邊,沒有跑出來,老人家也不會因為她喪命。
她反握住納塔的手臂,想著拉著他走,卻發現納塔沒有要走的意思,紋絲不動地站著,灰色眸光審視一般看著她。
“我沒騙你,我真的不跑了。“她再三保證。
納塔斂眸,抻一下脖子,用舌頭抵住下顎,沉聲說:“我從不信任任何人,你跟我保證沒用。”
他話音剛落,身邊的小弟舉起槍,槍口對準地上,緊接著兩聲槍響響徹半空,驚起田中鳥雀。
溫小禾猛地轉身看過去,不遠處跪在地上的老婦人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鮮血從她的指縫之間噴湧出來。
老婦人張著嘴看向她,眼裡沒有半分怨恨,鼻息間隻往外出氣不再吸氣,身體往後一仰重重地倒下,挨著老伴倒在血泊之中。
“婆婆!”
她掙脫開納塔的手,踉蹌著摔過去,爬到老婦人麵前,慌忙從帆布包中拿出止血用的草藥,摁在老婦人的胸前。
子彈打穿心臟,胸前噴濺而出的血柱不停的往外冒血,沒有止血的可能。
她將帆布包裡的草藥包全部都倒出來,一個不剩,雙手交替著給老婦人止血,她再怎麼努力都是白費的。
“跑,跑……”
老婦人顫抖著手,手上沾滿鮮血,抓上她的衣角,模糊不清地跟她說話。
腦袋奮力地抬起,再重重地落下,眼睛一閉,徹底沒了氣,身體瞬間冰冷,臉色是活人臉上沒有的蠟黃,從頭到腳的骨頭和血肉在頃刻間變得硬邦邦的。
她絕望地鬆了手,她會醫,從小看父親留下的日記本學來的,藥材都是她到山裡一點點采的,摘藥,分藥,磨藥,熬藥,一步一個腳印,人還能不能活過來,她上手一看就知道。
當年陸北驍傷得那麼重,摔斷了胳膊,身上全是血,但是子彈打偏了,打在腹部,要不了他的命。
眼前的這個老婦人,心臟都被打穿了,連中兩槍,不偏不倚,就算立刻送去醫院也活不了了。
何況,繆瓦這地方,大概是沒有醫院的。
她癱坐在地上,如同失去了魂魄隻剩下一副身軀,緩緩扭頭望向納塔,聲音冷清地問:“我都答應你了,為什麼還要殺人?”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放過一個人對納塔來說是不可能的,他隻會殺人,不會救人,更不會因為什麼人的求情而心軟。
納塔不吭聲,朝著她走過去,目光一掃她的雙袖衣角,全是肮臟的血,伸出手想要把她拽起來。
溫小禾不知從哪兒拿出來的匕首,納塔毫無防備,手臂被匕首劃出一道血痕,血淋淋的。
他眉頭一皺,下意識一個揚手的動作,凝視上她的眼睛,巴掌停滯在半空中。
溫小禾仰著頭,怒火中燒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他,緊繃著唇角,絲毫不畏懼。
目光下落到他的手腕處,一根紅繩纏繞在小麥色的手腕上,格格不入,十分顯眼。
“這是我的東西,還給我!”
她給陸北驍求來的平安紅繩,現在戴在納塔的手腕上,佛祖如果保佑這樣的人,那才是真的不開眼。
納塔故意晃了晃手腕,落下手,又用粗糙的大拇指搓磨一下,愛不釋手的樣子。
“哦,是你的?”
他抬起眼皮,嘴角一抹譏誚的笑,神色越來越涼薄。
溫小禾不說話,盯著他手腕上的紅繩看,光禿禿的紅繩上隻有一顆黑珠子,紅豆大小,珠子一圈刻著密密麻麻的經文,她看不懂,但她確信這東西就是她的。
納塔逼近她,她摔在地上,他就彎下腰跟她說話。
“在繆瓦,天上落下一滴雨,都是屬於我的,明白了嗎?”
溫小禾冷眼瞥他,咬著牙說:“關我什麼事,把東西還給我,這不是給你的。”
納塔眼神一下委屈起來,捧著自己的手腕,仔仔細細地端詳這根紅繩,不舍地說:“如果我不還給你呢,你想怎麼做?”
溫小禾咬著唇,凶狠地說:“你不要臉,搶來的紅繩是不會保佑你的,還會反噬到你身上,讓你不得好死。”
納塔不怒反笑,輕笑一聲垂下手腕,大手扣上她的後脖,扯著她的脖子,逼她對視上他的眼睛。
“連你都是我搶來的,還差一根紅繩嗎?”
“反噬?好啊,我倒要看看是怎麼反噬我的。”
他身上一點紋身都沒有,這不應該,在這地界上,但凡是有頭有臉想要發財的人都會去紋身,做法祈求心願成真。
納塔顯然是不信這些的,卻還是要霸占她求來的平安紅繩。
他想要的東西,他會自己去拿,用不著彆人送到他的手裡。
溫小禾後頸酸疼,脊骨發麻,她忍著疼再次攥緊匕首,這次不是衝著他的手臂刺過去,而是衝著他的心臟。
殺了他,一了百了。
納塔想要拽她站起來,所以跟她靠得很近,胸膛在她的腦袋前麵,她目光直視的位置剛好就是他的心,一顆冰冷殘忍的心。
就在匕首尖端剛對準他的心臟的時候,溫小禾的手腕突然被一隻大手鉗住,匕首飛落出去,整個人被順勢拉起來,往旁邊跌跌撞撞好幾步,遠離了納塔。
陸北驍用力抓著她的手腕,不讓她再靠近納塔半步,掃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屍體,語氣平淡地說:“塔哥,您沒事吧。”
納塔直起腰,嘴角蕩漾起一抹輕慢笑意,注視著兩人攥在一起的手,眼底儘是狠戾。
“幸虧你來了,不然她就要把我殺了。”
溫小禾驚愕地看向納塔,她剛才的小動作,他都看到了,為什麼不防備不奪走她的刀?
陸北驍態度謙和恭敬,麵容清冷,沉聲道:“不會再有下次,我保證後天的婚禮會照常進行。”
溫小禾甩開他的手,撿起地上的匕首,氣憤地看他一眼,迅速跑開。
納塔望著她的背影,抬起手指著陸北驍,命令道:“你把人帶出來的,你負責帶回去。”
“是,塔哥。”陸北驍應聲,剛好看到他手腕上纏著的紅繩,一顆黑色串珠,目光短暫的停留了兩秒。
納塔用餘光撇他,收起手,語氣不悅地說:“你還有事?”
“沒有。”陸北驍收斂眸光,眼裡沒什麼溫度,語氣無甚波瀾,麵上一如既往地沒有表情。
直到納塔帶著人走遠,陸北驍才垂下目光看地上的兩具屍體,他神色冷峻,眼神中流露出百倍千倍萬倍的憤怒,渾身被寒氣籠罩著,緊攥拳頭。
很快,納塔這個名字就會在這世上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