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思多夢,哪怕溫泉酒店的環境靜謐而溫暖,時漾這一覺也睡得並不安穩,睡得很晚,早上八點就又醒了。
她打開手機,最上麵的是江鳴發來的信息,
[早上酒店二樓有早餐,記得去吃。]
[我大概十點開始正式訓練。]
[地點在新體委滑雪場,有點遠,記得坐景區大巴。]
[來的時候給我發信息。]
時漾回了句好,在床上翻了個身,昨天身上酸痛的不適感已經好了很多,淡淡的藥酒味還沒有散完,縈繞在她鼻尖。
她一抬眼,就看見了床頭剩下的半瓶。
其實昨天她都沒想起來給自己塗藥這回事。
她平時有些粗心,走個路都能磕磕碰碰的,身上經常出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的大大小小的淤青,她從不重視。
而江鳴,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心卻很細。
以前楊慧女士就經常吐槽,她以後要找一個像老時一樣能容忍她大小姐脾氣的另一半,最好心細一點,把她生活的方方麵麵處理到位。
每次老時都不願意,嚷嚷著自己的女兒自己寵,輪不著彆人,讓她擦亮眼睛,彆被男人一時的溫柔偽裝欺騙了。
從時漾小時候開始,就經常聽見長輩會說,女孩子不學會什麼什麼就嫁不出去,嫁出去了也會怎麼怎麼樣,這個時候老時總是站出來讓他們不許在他女兒麵前胡說八道。
在他的觀念裡,時漾生下來就是做她的女兒,也是做自己,從不是為了做誰的妻子,誰家的兒媳。
所以就算一輩子不嫁人也沒關係,如果非要嫁,那也要找個近一些的。
如果他們兩個吵架,十分鐘之內老時的巴掌還沒落到男人臉上,就算遠嫁。
江鳴這樣的,估計老時看一眼就要亂棍打出去了。
這個距離彆說十分鐘,十個小時他也挨不上老時一巴掌。
被自己的腦補逗笑,時漾的腦子也清醒了不少,爬起來洗了個澡,衝掉了身上不太好聞的藥酒味。
她收拾好出門時,已經九點多了。
滑雪場的雪道在八點鐘開放,大多數人八點多就出門了,所以餐廳裡的人不多,時漾隨便挑了些菜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這個窗外的風景很好。
應該說是這個酒店窗外的風景都很好,窗外的整個世界都被純淨的白色覆蓋,沒有其他紛雜的顏色,清晨的陽光透過稀疏雲層,灑在山峰的輪廓上,明媚,神聖。
有些房間還能直接看到滑雪場的雪道,喧囂熱鬨的人氣和遠處靜謐的群山呼應,又是一幅獨特的風景。
這樣的景色對於時漾這個藝術生來說,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自然畫卷上的每一筆,都是對藝術家的啟發。
“誒,聽說今天省滑雪隊的人在這裡訓練,你們說咱們能不能去看啊。”
身後的議論聲驚醒了時漾,提到了她感興趣的關鍵詞,她忍不住豎起耳朵去聽。
哪怕這樣的偷聽行為並不禮貌,但是誰讓她們講得那麼大聲。
聽口音,他們應該不是東北本地人,估計是來旅行的。
兩男兩女聚在一起,女孩隻是問了一句,對麵的男生立刻否定了她,
“怎麼可能給你看,人家訓練肯定都清場的。”
“滑雪場那麼大,怎麼清場也總會被人看到吧……我還挺想去看看的,也不知道今天的訓練江鳴會不會在。”
“你喜歡江鳴?”
另外一個男孩出聲反問,話裡似乎帶著不解和質疑,聽起來他應該不喜歡江鳴。
“對啊,你不覺得他很帥嗎?186的完美身高,滑雪技術也好,年少成名啊。”
“……?”
可能她的注意力有點偏了,但江鳴不是說他185嗎,什麼時候186了?
難道他們的身高差有整整三十厘米!
“你們女人真膚淺。”
男人切了聲,批評說話的女生的同時,還在點評江鳴,
“你懂滑雪嗎你?江鳴他是年少成名,但是15歲到現在,有六年了吧,他這麼多年有什麼成績嗎?也就比比全國賽了,連亞洲都走不出去。”
“那麼大年紀了又不出成績,還不願意退役,這次還要浪費亞冬會名額給他去丟臉嗎?還不如讓他趕緊給年輕人讓位置。”
“他才21歲,怎麼就年紀大了,那你都26了你怎麼不說。”
他話說的難聽,同行的女孩也不想忍耐他,直直地懟了回去。
“你懂體育嗎?滑雪又不是彆的什麼,吃得不就是青春飯嗎?你看看滑雪場上的選手都多大。”
女孩被堵的啞口無言。
在國內,人才很多,年輕的人才也很多,幾乎每年每個項目都是新人輩出,尤其像滑雪,體操這樣對身體素質要求很高的項目,運動員普遍年紀都小,這是人儘皆知的事實。
見女孩沉默,那個男人得理不饒人,嘴上說個不停,“你們這些女的根本就不懂體育,就是看個熱鬨,光顧著看誰長得好看了,好看有用嗎?不還是廢物一個。”
“你……”
女孩剛想開口,就被砰的一聲打斷。
她疑惑的看向聲源處,隻看見一個背對著她們的女孩拍了拍桌子,
男人沒來得及回頭,就聽見那個女孩開口,
“2006年冬奧會,M國20歲的單板滑雪運動員拿下了他人生中的首枚冬奧金牌,2022年,35歲的他依然參加了冬奧會,並且進入了決賽。”
時漾的聲音不大,但字字擲地有聲,“見識短淺的是你。”
“你很懂滑雪嗎?”
被人反駁,男人麵子上掛不住,站起來就要和時漾理論。
時漾很鎮定,仍然坐著,她搖搖頭舉起了自己的手機,“我不懂,剛剛上網搜索到的,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需要我一個一個念給你聽嗎?”
“彆說廢話,就說你想表達什麼?”
男人拍拍時漾坐著的桌子,整張桌子抖了抖,時漾還沒來得及喝的溫水都灑出來,旁邊桌上的女孩立刻給她遞了紙巾。
時漾對她笑笑,柔聲道了句謝。
轉頭再看向男人時,語調倏地冷下來,
“我不想表達什麼,對於運動員來說,這是他們的職業,訓不訓練,退不退役都是他們自己的人生選擇,就像你上不上班,退不退休,是你自己的人生選擇,輪不到旁人指手畫腳。”
“再者,彆人喜歡誰,視誰做偶像,也輪不到你管,你也不見得懂體育,你根本就不懂體育精神。”
即使她沒看過江鳴的比賽,也從沒問過他為什麼選擇做運動員,但是她知道,選擇走這條路的人,都有屬於他內心的堅守。
江鳴也一定有。
沒有人,能詆毀他們。
還有他。
“他媽的現在在外麵說個話都有人多管閒事了是吧?你吃飽了撐的啊?還是我剛剛戳到你哪裡了?”
男人輕蔑地笑著,視線在時漾和剛剛和他爭吵的女孩身上掃過,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你該不會是也喜歡江鳴,是天天拿他的照片當壁紙,對著他喊老公的那種人吧?人家認識你們嗎?是不是他說要上你們你們也高高興興地就騎上去了?”
“陸良你閉嘴!”
那個女孩抬手要打他,被時漾攔下來,她對著女孩搖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雖然她看著叫陸良的男人的嘴臉也很想扇他一巴掌,但是她不能先動手。
她們是女孩,打起架來當然吃虧,先動手的報警也不占理。
“你說完了嗎?說完的話,我就把錄音交給警察了,造謠誹謗,侮辱我的人格,我會找律師起訴你。”
“你他媽唬誰呢?我是嚇大的嗎?你儘管報警。”
嘴上說著不怕,他卻抬手準備搶時漾的手機。
時漾後退了一步,把凳子擋在自己麵前,
“你最好彆碰我,否則我就告你尋釁滋事,動手打人!”
酒店的保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已經靠過來。
昨天時漾和江鳴是一起辦理入住的,他們對時漾有點印象,下意識站在了她身邊,呈保護姿態。
陸良站在原地,一時之間罵也不能罵,打也不能打。
見男人啞火,時漾抓緊間隙輸出起來,
“你這種人我見的多了,你就是嫉妒人家江鳴有才華有特長有人喜歡,而你,無人在意,所以你要用詆毀,來滿足你爆炸的嫉妒心,來隱藏你內心的陰暗。”
“噢對了,你還看不起女人,你覺得女孩就是不懂體育,不懂遊戲,不懂你們男生喜歡的動漫,她們就不應該來沾邊,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就是膚淺,但是誰規定了什麼東西隻能男人喜歡嗎?你是不是也怕女人懂得多不好騙啊?”
她冷笑了一聲,看向女孩,
“姐妹,這樣的男人,可以把他從你的朋友圈畢業了,彆聽他的鬼話,咱們想喜歡什麼就可以喜歡什麼,因為什麼喜歡都可以。”
女孩點點頭,也對著陸良罵了幾句,最後還伸手問他要錢,
“來的機票門票和酒店都是我訂的,就差你沒有把錢還給我了,一共三千六百五十三塊,我一塊錢都不多要你的,現在還錢。”
時漾捂住嘴,驚訝道,“原來你還吃軟飯啊。”
陸良咬牙切齒,“什麼吃軟飯,我隻是想行程結束之後一起發給她。”
“不用等了,我不會繼續跟你一起玩兒了。”
“人家都發話了,你快還啊。”
時漾挑眉,一臉看熱鬨的樣子,剛一轉頭就看見江鳴從餐廳入口匆匆過來,身後還跟著幾個人。
“怎麼回事?”
他沒來得及換掉厚重的滑雪服,鞋子上帶著的雪化了一地水,他衣服上帶著涼氣,額頭上卻是汗珠。
看見他,剛剛的女孩驚呼了一聲,趕忙捂住嘴,眼神卻死死釘在江鳴身上。
江鳴隻是看向時漾。
她從角落裡走出來,疑惑,“你怎麼來了?”
他身後的人陸陸續續在兩個人身邊站定,他的語調十分僵硬,“聽說你跟人起了衝突,”
“怕你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