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會吃虧呢。”
在江鳴麵前,時漾的樣子和剛剛的張牙舞爪完全不同,傲嬌的語氣裡似乎帶著一點求誇獎的意味。
“彆嘚瑟了,先說怎麼回事,這邊解決完我還要回去訓練呢,我這臨時跑出來,教練還跟著呢。”
江鳴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孔章,還有跟來看熱鬨的隊友。
孔章冷哼了聲,“還知道你在訓練呢,說跑就跑。”
滑雪隊的其他幾個隊員捂住孔章的嘴,怕他耽誤大家看熱鬨,
“沒事奧,沒事,你忙你的。”
“你又是誰啊,這小公主逼事兒真多。”
聽見陸良出言侮辱時漾,江鳴皺了皺眉,臉色嚴肅起來,他剛準備開口,就被時漾拉住,
“你不認識他啊?”
“他也配我認識啊,真當自己是盤菜了。”
時漾笑起來,“剛剛點評的那麼認真詳細,我還以為你多了解他呢,原來不認識啊。”
說完,她轉向江鳴,把自己的手機錄音放給他聽,
“江鳴,你聽聽這個。”
聽見時漾喊他的名字陸良臉色變了變,連呼吸都停住了,安靜的環境裡一時間隻剩下時漾正在播放的錄音,
錄音剛開頭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他並不知道是誰,但她的一整句話都是在誇江鳴,他身後的隊友都在偷笑,就連孔章都笑出聲。
隨後,一個尖酸刻薄的男聲響起來,“你們女生就是膚淺。”
江鳴看了陸良一眼,聽出這是他的聲音,錄音繼續播放,陸良對江鳴的點評也落進眾人耳朵裡。
直到砰的一聲響起,眾人才猛然回神。
時漾掐斷播放,“就這樣,我看不慣他背後講人壞話,就跟他吵了幾句嘴。”
“就這樣啊?不至於。”
江鳴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並不因為陸良對他的評價而感到生氣,他大大小小的比賽參加了不少,也算是一個公眾人物,早就習慣各種各樣的聲音。
倒是孔章和其他幾個人一臉氣憤。
對於孔章而言,江鳴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學生,從他小學剛開始接觸滑雪帶到二十歲,說江鳴的技術不好,某種意義上也是在說他教的不好,識人不清。
對於他們其他隊員來說,江鳴是比他們大幾歲,但他是一個稱職的哥哥和師兄,而且隊內的比賽名額都是通過公平競爭分配的,不存在江鳴不退役就輪不到他們出頭的情況。
如果是懂行的人客觀批評就算了,陸良這種人說就是不行。
站在旁邊的女孩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對著江鳴補充,“他還罵了這個姑娘。”
“罵了什麼?”
江鳴最先低頭看向時漾,還有她手裡下意識藏起來的手機,但時漾隻是抿唇,沒有開口,他隻能再次轉向那個女孩,
“他,罵她什麼?”
“反正,很難聽……”女孩猶猶豫豫地開口,“說她也是那種腦殘追星女,是不是天天用你的照片當壁紙,叫你老公,還說……”
“是不是你說想上……她也會很樂意地……”
女孩沒說完,這樣的汙言穢語她都說不出口,但對於那些男人而言,卻像是攻擊她們最好的武器。
“你小時候腦袋讓狗開瓢了是吧?”
江鳴自然知道女孩空白的內容是什麼,他一把揪住陸良的衣領,他直接被嚇得閉上了眼,屁都不敢放一個。
抬起的拳頭還沒落下去,時漾扯住江鳴的袖子,
“你快鬆手。”
他選擇聽時漾的話,收回手,時漾湊到他耳邊,語氣急切,
“你是不是瘋了,我剛剛都沒動手,你現在動手他要是報警了你也跑不了。”
江鳴瞪他一眼,絲毫不虛,
“就讓他報警,他個老公雞走道晃晃悠悠,把熒光棒插背上開屏也開不出個孔雀樣兒,裝啥鳳凰呢你裝。”
陸良似乎被激怒,掏出手機, “來,那我就報警,咱們讓警察來看看。”
時漾晃了晃自己的手機,他就又把撥號的手放了下去。
“怎麼不報了?你不敢嗎?”
“你到底想怎麼樣?”
“道歉。”時漾斬釘截鐵道,“向江鳴和這個女孩道歉。”
“還有她,向她道歉。”江鳴補充。
見他們人多勢眾,陸良隻能不情不願地從鼻腔裡哼哼出“對不起”三個字。
其實時漾並不滿意,但想到江鳴還要訓練,她不想繼續耽誤下去。
“算你識相。”
她拉著江鳴往外走,孔章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這位先生,我是省滑雪隊的教練,如果你對我們隊員的水平不滿意,覺得自己比他們厲害的話,歡迎來自薦。”
“還有,我們的每一個隊員,都算是公眾人物,如果你對他們進行詆毀和誹謗,省隊會把你告到底。”
“你們教練也好帥啊,說話真有氣勢。”
時漾剛誇了孔章一句,頓住,抬頭看向江鳴,
“不過你怎麼就隻會用東北話順口溜罵人啊,我感覺他都沒聽懂,沒意思。”
江鳴歎了口氣,問她,“你沒聽懂?”
“……”我是說他……
好吧,是沒聽懂。
時漾點點頭,“不僅剛剛的沒聽懂,昨天你罵那個逆天寶爸的我也沒聽懂。”
江鳴覺得教這些給小姑娘似乎不妥,但她求知的目光太過熱切,
“這一句簡單,就是說他瞎裝嘛,最後那一句很明顯。”
“昨天第一句說他臉大,第二句嘛,說他進入婚戀市場連老太太也不放過,就是說他無底線,不要臉。”
“……罵的真臟。”
罵的很難聽,但偏偏一個臟字都沒有,這簡直就是吵架的最高境界。
她剛剛雖然也罵了很長一段,但那些話沒什麼攻擊力,如果碰上個不要臉的,根本就戳不中人家,不痛不癢的。
看來以後要多和江鳴學習一下,這樣等她回到杭州,就能輕鬆打遍天下無敵手了。
他們走到酒店大堂,剛剛那個女孩也追了出來,
“等一下!”
他們兩個站住腳步,回頭去看她,女孩跑了幾步,有些喘,她先是看向了時漾,
“那個,我叫潘珺,謝謝你,你剛剛也算幫我出頭了。”
“我叫時漾,你不用謝我,是我自己聽不下去的,你的錢要回來了嗎?”
“要回來了,就是因為要錢,差點沒追上你們。”
她側了側身子,似乎是想避開江鳴,聲音也放低,“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你說。”
“你和江鳴,是男女朋友關係嗎?我看他很維護你。”
剛剛聽見陸良罵他的話都沒有反應,在聽到他罵時漾時才忽然爆發。
“不是。”時漾搖了搖頭,“我們,算是朋友吧。”
潘珺聽見時漾的回答,像是鬆了一口氣,這時候才看向江鳴,
“我,我很喜歡你,你的每一場比賽我都有看,你很厲害,我,我們能合張影嗎?”
她說話支支吾吾,雖然笑著,但笑容很勉強,眼眶已經紅了,很激動的樣子。
江鳴看向時漾,潘珺也看向時漾。
時漾愣了下,主動接過潘珺的手機,“我幫你們拍吧。”
“謝謝你!”
潘珺很激動,江鳴眯了眯眼,沒有說話,隻默默地注視著時漾,潘珺沒有離太近,和他保持了安全距離。
很快,合照拍好,潘珺又對著時漾連說了幾聲謝甚至激動地連連鞠躬,等時漾扶住她,她又轉頭對著江鳴鞠躬,
“謝謝你願意跟我拍合照,我真的很喜歡你,你是我心目中最厲害的滑雪運動員,你想滑到幾歲都可以,我都支持你,你不要聽他亂說。”
女孩的愛熱烈又赤誠,此刻沒有任何隱瞞的,全部在江鳴麵前攤開,江鳴對著她笑了笑,
“我知道了,謝謝你支持我,我會努力拿下更好的成績的。”
和潘珺告彆後,江鳴沒有等孔章他們幾個人,這樣損害滑雪隊形象的言論,他作為教練還是需要妥善處理好的。
而且他們不過來最好,那幾個小子,個兒頂個兒的都是口無遮攔的主兒,少不了要丟人。
時漾他們往新體委滑雪場去,路上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微妙,安靜。
“你剛剛……”時漾先開口,“感覺他罵你的時候,你並不在意。”
“競技運動,菜是原罪,觀眾席上從來不缺因為一次成績不理想就否認你全部的人,而我入行以來學的第一課就是,坦然接受自己的每一次成績,接受彆人對我的每一種評價。”
“那你又忽然生氣,是因為他罵了我嗎?”
“……”
江鳴沉默一下,隨後找借口搪塞,
“他這種不尊重女性,不尊重運動員的人就該罵,出去挨打都是活該。”
“嗯,你說的對。”時漾看見他臉上的彆扭,沒有追問到底。
江鳴話鋒一轉,忽然問他,“那你呢,隻是看不慣他背後說人壞話嗎?他說的又不是你,為什麼那麼激動。”
“看不慣就是看不慣啊,誰激動了。”時漾眼神躲閃回避。
“下次彆這麼衝動,雖然你思路清晰,講話占理,但難免有些人會不講理,萬一真的動起手來你要怎麼辦?你一個女孩子,最要緊的是保護好自己。”
“我躺地上就訛啊,他打得越狠我賺得越多。”
“我沒跟你開玩笑,萬一那人下手不知輕重呢?”
江鳴的表情很嚴肅,沒有半分笑意。
他很難不擔心,如果不是在他熟悉的度假區,如果沒有保安,如果沒有人及時通知他,如果真的動起手來……
“好了……我知道啦,而且我也沒有那麼弱啊,我學過軍體拳,做雕塑作業的時候十幾斤的泥料和石料我也都是自己搬的。”
“你很厲害……”江鳴無奈道。
但是我擔心你。
他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