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此時的廚房。
李棠又痛又尷尬,雙手捂住了臉。
安東尼和吉米以為韶北欺負了李棠,齊齊抬手,含糊但響亮道:“Apologize!”
韶北當即道歉:“對不起,你還好嗎?”
李棠搖了搖頭,悶悶的說:“不怪你。是我沒看清前麵。”
她繞過去,淚眼汪汪地踹李尋的小腿。
李尋看小姑娘真惱了,趕忙順毛:“都怪哥哥,對不起對不起,不哭了妹寶,好不好。”
“沒有哭。”生理痛的勁兒過去了,李棠揉了揉紅紅的鼻頭:“需要我做什麼?”
李尋手占著,用手臂蹭了蹭她的腦袋,笑道:“幫哥哥把蝦滑擠鍋裡,你擠得勻稱。”
——
吃飯的時間,許辰的狀態明顯好了很多。
他剛恢複,李尋做得都是清淡養胃的菜,外加三道他最拿手的特色菜。
安東尼和吉米每嘗一口都誇讚連篇,給足了李尋情緒價值。
飯桌上一片歡鬨的氣氛,就連許辰臉上都有了笑容。
吃完飯,阿姨們過來收拾餐桌,李尋這才說起來安東尼和吉米此行來中國的目的。
“公司讓拍我們國慶的祝福視頻,還要提前拍好聖誕節的視頻和廣告。”
李棠點頭。
安東尼一臉饜足地反坐在椅子上,聞言興奮地看向她:“棠棠,要不要去玩?”
李棠問:“去哪裡玩?”
安東尼剛要說話,彆墅的門鈴突然被按響。
阿姨開了門,進來一個紮著利落高馬尾,帶著方框眼鏡的女人。
女人穿著淺藍色的職業裝,中等身高,氣場十足,眉宇間儘是嚴厲。
視線掃過來,原本鬆弛感滿滿的五位少年頓時正襟危坐。
女人的視線落在李棠身上,眉頭蹙起,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怎麼還把不相乾的人帶進來?”
李棠也被嚇得拘謹起來。
李尋擋在她身前:“徐老師,這是我妹妹,我跟您講過的。”
說完,李尋跟李棠小聲介紹:“這是公司派來帶我們的徐競徐老師,歐美大火的Younger one就是出自她手。”
李棠恍悟,畏懼之上多了一層景仰。
女人上上下下掃了一遍,臉上的不悅終於消了一些。
“收拾一下,去風悅大廈拍廣告。”
女人抱著手臂說完,看向許辰:“Harry身體好點了嗎?”
許辰抱著小熊點頭,沒有打理的頭發順服地垂下來,顯得他整個人很乖。
“我沒問題,徐老師。”
“那就好。”
幾個高大的少年匆匆拿好自己重要的物品,李棠站起來目送他們。
走至門口,安東尼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Miss徐,棠棠,一起。”
李棠連連擺手。
徐競皺著眉頭剛要開口,身後的韶北低低沉沉開了口。
“讓她一起吧,徐老師。她是我同桌。”
徐競有些詫異地微一挑眉,探尋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逡巡個來回,點了點頭。
“那你可把人管好了大少爺,反正傳出什麼不該傳的,受損的也是你家公司。”
——
風悅大廈是景城最繁華的一棟商業大樓。
六樓以下是商業區,八樓往上不對外開放。
幾人坐房車抵達地庫,爾後坐電梯直達十樓。
這還是李棠第一次現場看男團拍攝工作。
她向來對一切都展露出好奇,一路上眨巴著眼睛看來看去,一行人進了一間雕花繁複的大門,裡麵是一個巨大的攝影基地。
正中央是一個不規則遊泳池。
泳池底部和四周被巨大的綠幕覆蓋。
水和岸相接的地方鋪著厚厚的細白的沙子,李棠踩到邊緣,鬆鬆軟軟,居然是真沙子的觸感。
三麵都支了好幾台機器,不同角度對準布景。
屋內穿著深色衣服的工作人員有幾十個。
頭戴語音設備的胖導演一副歐美人長相。
看到他們進來,利落地拿起對講機招呼所有人調試設備,準備拍攝。
李棠驚訝了一瞬間,居然是在耶魯大學開過講座的知名導演加爾文,好萊塢多部賣座電影都出自他手。
徐競先讓五個人去隔壁換衣服妝造,然後她和導演溝通拍攝詳細流程。
加爾文意味深長地看她好幾眼。
李棠不好意思,向加爾文問了好。
徐競這才注意到她,囑托她不要亂拍亂分享,可以隨便看。
李棠乖乖點頭道了謝,溜溜達達看著,各個機位的導演都在忙自己的事,她膽子也大了起來。
屋內另一片區域布置著古希臘風格的神殿,巨大而精美的石柱高高立著,就連陳舊的石階和倒塌的碎塊都一比一還原了。
這給了從來沒出過國的李棠極大的震撼。
忍住自己拍攝風景的欲望。
李棠出了攝影棚想透透氣。
隔壁房間的門虛掩著。
李棠瞥一眼,裡麵窗簾拉著,昏暗中隻能窺見裡麵是歐式古堡的風格。
抱著好奇的心態走了進去。
沙發、壁爐、門口一個複古雕花書架,擺上麵放著全是外文書籍,還有羽毛形狀的書簽。
她伸手去拿,身後卻突然傳來少年低沉警惕的一聲:“誰?”
李棠驚了一下,慌忙回頭。
房間另一頭擺著一張歐式貴族實木床,床上是深灰色絲質床品,上麵丟著一件白色衛衣。
是韶北穿的那件。
站在床邊的少年上半身赤裸著,手裡拿著一張類似膏藥的東西。
他赤裸的胸膛比平時衣服覆蓋之下看起來寬廣許多,勁瘦的肩背,往下是整齊的腹肌,再往下是猶如雕像上精心雕刻初的人魚線,戛然隱沒在褲縫裡。
看到是她,韶北眼底的警惕和厲色消散,迷茫過後紅了耳根。
李棠如夢初醒。
她大紅了臉,連聲道歉,轉身向外走。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啊!”
額頭一下子撞到書櫃突出來的邊沿。
“咚”的一聲悶響在室內格外清晰。
疼的李棠一下子捂著額頭彎下了腰。
韶北急急走了過來。
不由分說地拉下她的手,一手按到旁邊的開關,奢華的頂燈頓時亮了起來。
他焦急地看向少女的臉:“撞到哪了?”
少女白皙的額頭一道鮮明的紅痕。
韶北用指尖觸了觸,疼的李棠瑟縮了一下。
她今天是第二次撞到。
兩次都是因為他。
少年臉上的神情堪稱兵荒馬亂。
李棠覺得丟臉極了,眨了眨眼壓下酸澀的淚意。
視線清明的瞬間,入目是少年胸肌,再往下是界限分明的腹肌和人魚線。
她眼睛都不知道要放哪裡,隻好擺了擺手:“沒事沒事,揉一揉就好了。”
話音剛落,少年溫暖的掌心輕輕落在她的額頭。
“那,你忍一忍。”
……呃,她的意思是她自己揉揉。
李棠嘴巴微張。
那掌心已經從試探到力道適中輕輕揉起來。
初期的脹痛過後,很快就是被安撫的舒適。
視線不敢向下,李棠隻能眼睛向上,望著少年的眼睛。
韶北低垂著眸,看她像隻無辜的小鹿一樣一眨不眨的盯著,耳根漸漸紅了起來,他輕聲問:“疼嗎?”
李棠臉頰滾燙,整個腦袋都懵懵的:“不疼了。”
少年的手好像火種之源,從碰觸之處熱意蔓延。屋子裡也顯得滯悶起來。
再多待一秒都要爆炸,李棠後退一步躲開了少年的手掌,轉移話題:“我沒事了……你剛剛手裡拿的什麼呀?”
“疤痕貼。”韶北走到床邊拿起來給她看:“服裝剛好露出來腰,我遮一下。”
李棠這才注意到少年腰際至後背蔓延著一道十幾厘米的疤痕。
歪歪扭扭的,像是一條暗紅色的河。
頭頂少年的聲音傳來:“是定製的疤痕貼,我父母……不想讓人知道我有這道疤。”
李棠定定的看著,韶北又說:“我嘗試了幾次沒貼好,你能幫我貼一下嗎?”
一旁的垃圾桶裡幾張同款疤痕貼。
李棠點點頭接了過來,頭頂的光極亮,她認真比對了一下,輕輕貼了上去。
類膚的質感嚴絲合縫貼上去,隔得這麼近都很難看出來。
李棠輕輕舒了一口氣,身前的少年身體緊繃著,白皙的胸肌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門外李尋敲了敲門。
“化妝了韶……棠棠,你怎麼在這?”
李尋擰起了眉。
李棠臉又燒起來,她快步向外走去。
“徐老師讓我隨便看看……我走錯房間了。”
“走錯你在裡麵呆著乾嘛呢?”
李棠臉頰緋紅,怕他多加追問,瞥一眼李尋的造型,轉移話題:“你這是穿的什麼?”
李尋的注意力瞬間被帶偏:“古希臘智者!你哥我現在可是智慧之子。”
看他得意到翹鼻子,李棠故意吐槽:“太好了,是智障,古希臘人民沒救了。”
李尋:“ber!是智者!智者!”
李棠才不聽,她回頭做了個鬼臉,跑回了攝影基地。
——
拍攝進展異常順利。
臨近尾聲,所有工作人員包括徐競都有些放鬆下來。
最後一個鏡頭是韶北單人長鏡頭。
韶北穿著布料稀少的紫色異族服裝,照著劇本和導演指導從水下潛泳到岸邊,然後像是一條靈活的美人魚一樣浮出水麵。
透明的水痕滑過少年精雕細琢般的臉龐和纖長的脖頸,順著潤澤白皙的胸肌流淌而下。
岸邊的女演員腳步虛浮,絕望癱坐在岸邊。
側機位鏡頭特寫放大韶北的臉龐,少年臉上一閃而過焦急。
“Cut!”
這已經是加爾文第四次喊卡,他出了名的嚴苛,眾人的精神高度緊張起來。
李棠看少年往複幾次的遊來遊去,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少年後腰。
入水以後完全看不出貼了疤痕貼。
但她的心還是不由得揪緊。
“Henry,這不對,你眼裡要有欣喜、痛苦、焦急,還有深藏的愛意。”
加爾文眉頭緊鎖:“這是你在兩個城邦決戰之後再次看到自己年少時的愛人,不該是這樣的。”
“Rose,你的情緒也沒給到。”
和韶北搭戲露了個背影的女演員紅著臉,為難地抿著唇。
徐競摸了摸額角,試著解釋:“Henry還太年輕,一時不太能領悟這種感情……”
“情緒和年齡沒有關係。他們兩個情緒不匹配。”
加爾文否認了她,摘下自己的監聽耳機,視線瞥到一旁的李棠。
“讓那個女孩試一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齊齊看向李棠。
李棠抬手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我嗎?”
加爾文點頭。
她趕忙焦急擺手:“我不行,我不是……”
拍這麼久徐競也有些受不了了:“聽導演的,去試試吧。”
李尋拍了拍她的頭:“去吧,大大方方的!”
李棠:“……”
大方不了一點。
許辰,安東尼和吉米在攝像機後給她加油打氣。
加爾文拉著她蹲到岸邊,喊韶北伸出手,然後將她的手塞進韶北手心。
場外還在加油的四人一下子笑不出來了。
李棠臉一紅,瞬間就要往回縮。
加爾文如願看到少年和少女躲閃的目光和攀上紅意的耳根。
他按著不許李棠躲閃。
“從現在開始,你倆對視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