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五分鐘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李棠看著少年漂亮深邃的眼眸。

同桌這麼久，她還沒有距離這麼近地長久凝視過少年的臉龐。

尤其他此刻精心打理了發型，畫了恰到好處的妝容，纖長的睫毛沾了水，如雨後的蝴蝶般扇動著，好像古希臘神話中那位沉湎於自己倒影的美少年納西索斯。

韶北這樣好看的男孩子，照鏡子的時候也會愛上自己嗎？

李棠出神地胡亂想著，視線對焦，少年眼底倒影著的是她的身影。

手心相連讓兩個人共享五感。

心臟和脈搏的跳動仿佛像是交響曲，砰砰吵鬨進腦子裡。

李棠臉頰發燙，連呼吸都帶著燙人的溫度。

她本能地想移開視線。

手被少年一拉，李棠再度抬起眼簾，一眼望進少年眼底。

韶北更用力地將她的手握緊，不讓她逃離。

手心灼熱的溫度一浪高過一浪。

泡在水裡的明明是韶北，李棠卻覺得自己也好像漸漸溺水了一樣。

少年眉骨眼窩是深邃的輪廓，幽深的眼底，漆黑的瞳仁瑩亮，像是暗夜閃爍的寶石，誘人深入。

看得久了，她突然聽不到周圍人的聲音，也感受不到攝像機和他人的注視。

白皙的脖頸間，喉結滾動一下，短暫停駐在上麵的水珠拖著尾巴滾落。

韶北的眼球輕晃，掃過少女緊抿的唇，以及緋紅的臉頰。

那遊移的眼神讓李棠心發慌手發顫。

再也忍不住，李棠移開目光抽回自己的手，跌坐在沙灘上。

周圍發出陣陣吸氣聲。

時間應該沒到五分鐘。

可剛剛心底裡有個聲音提醒她，再不逃離就糟糕了。

李棠終於找回了聽覺和呼吸，掌心裡是陌生的癢意，她捉住自己的手腕，懊惱自己半途而廢。

加爾文用對講機通知所有人準備正式拍攝。

徐競走過來輕拍了拍李棠的肩膀，那副冰山臉上罕見地柔和一些：“李棠，加爾文導演的意思，這段由你來和韶北對戲。”

李棠還以為又要和韶北牽手對視，她心有餘悸，連連擺手：“不行了不行了，我的手心好麻好癢……”

徐競那雙波瀾不驚的眼震驚地睜大，爾後她被李棠的純真逗笑，神情溫和下來：“隻是對戲，不用牽手的。”

小姑娘對他們十分忌憚：“那也不行。”

“隻用拍這一場，你不露臉的。”

“我不會演戲。”

徐競還在專業遊說：“給錢的。”

李棠猶豫了，小心翼翼地問：“給多少錢？”

徐競回答：“3萬。”

奪少？

李棠一下子瞪大了眼：“……行。我對表演還是很有興趣的，徐老師。”

三百她猶猶豫豫，三萬對不起，她有的是力氣和演技。

徐競：“……”

路過李尋。

徐競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你這個妹妹，挺有意思的。”

因為拍攝不用露臉，李棠沒有化妝，她換上希臘風的白裙子，順長的黑發被造型師微微卷了一下，頭頂加了個桂冠。

趁著剛剛的情緒，導播簡單和李棠講了戲。

所有攝影機對過來。

少年從遠處遊來，爾後浮出水麵。

岸邊的少女伸出纖長的手指，指尖觸碰之前，少女跌坐在沙灘上。

鏡頭特寫給到韶北的臉龐。

“Cut！”

萬眾忐忑中，加爾文舉著對講機宣布。

“可以了，很完美。你們兩個都很完美。”

短促的歡呼後，工作人員開始收尾工作。

李尋耙了耙後腦勺的頭發，走到李棠麵前，神情嚴肅起來。

“妹。”他雙手捧起李棠精致的小臉，因為用力，李棠白嫩的臉頰肉被擠變形，嫣紅的小嘴翹起：“看著哥哥，哥哥也是個帥哥。”

李棠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銳評：“帥的跟有病似的。”

李尋挨了罵，反而樂了。

又一把扯過身邊彎身看她的安東尼：“這也是個帥哥。還有這個，這個。”

他把吉米和許辰挨個拉過來，兀自得出結論：“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帥哥。”

李棠無語：“所以？”

李尋捧著她的小腦袋晃來晃去：“所以你快出戲！出戲。妹寶，現在不是談戀愛的年紀，可彆陷進去啊！”

李棠像是小貓一樣任由他揉著，含糊喊“哥”，問：“你需要漿糊糊嘴嗎？”

李尋一愣：“我糊嘴乾什麼？”

李棠小發雷霆：“那你把我腦漿搖勻是要乾什麼！”

好傷敵一千自損八千的方式。

韶北在水池裡低頭輕笑，場務老師過去他扶出來。

他撐著岸邊擺手，耳根紅著，說自己泡一會兒冷靜一下。

——

國慶當天，Azazel官號發了祝福視頻，迎來了小長假。

自從拍攝過後，李棠不是窩在家裡就是在店裡幫忙，許辰和安東尼他們好幾次還要喊她一起，李棠想到韶北，心有餘悸，說什麼也不去湊熱鬨了。

國慶最後一天。

李棠正在家做自己的財務規劃和畢業旅行計劃，突然接到沈芸的電話。

“棠棠，你作業寫完了嗎？”

“寫完了。”

“有時間嗎？可以來店裡幫媽媽忙嗎？”沈芸抽空回複了句點單的人：“今天客人好多。”

“好。”

匆匆換了衣服趕到店裡，一進門，就被店裡滿座的人和排起的長隊震撼到了。

李棠擠了進去，店裡新招的兼職姐姐已經忙得眼神都呆滯了。

她熟練地穿上圍裙，走到收銀台後接替沈芸。

沈芸抱歉地揉了揉她的頭：“抱歉啊寶寶，打亂你的假期計劃了吧，不知道為什麼，假期最後一天，客人突然多起來了。”

李棠懂事地搖搖頭：“沒事的媽媽，我在家也沒事乾。”

眼看著隊伍快要排到大門外，李棠飛快地操作點單。咖啡機更是一刻沒閒著。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

一個精致乾練的女人走了進來。

李棠停下伸懶腰的動作，微笑著問：“您好，請問您需要點……”

她無意抬頭，聲音戛然而止。

徐競簡短道：“二樓怎麼走？”

李棠愣了一下：“這邊，徐老師，我帶您上去。”

一直走到最裡側的包間，徐競屈指敲了敲門。

裡麵傳來一聲刻意壓低的男聲：“誰？”

李棠清晰地看到徐競額頭突突跳了一下：“我，徐競。”

門自內打開來，李尋戴著鴨舌帽探頭看一眼，看到隻有她倆，拉開了門。

徐競走了進去，回頭看一眼李棠，李尋招招手，李棠跟了進去。

李尋匆匆反鎖了門。

徐競掃了一周，深吸一口氣，回頭就是一巴掌。

李尋捂著腦袋，在她再度抬起手的時候縮了縮。

沙發上坐了四個高大的少年。

徐競像是打地鼠一樣，每人腦袋上邦邦一巴掌，打到第三個，許辰雙手捏著小白熊的爪爪，小狗一般的眼睛無辜地眨了眨，徐競的巴掌終究是不忍落下，再往後是韶北，少年挺直坐著，徐競忍了忍，巴掌握成拳垂了下去。

李棠站在門口愣怔的看著一切發生。

徐競掏出手機劃拉兩下。

“我記得我是讓你們結束後去放鬆一下，我沒說成結束後你們去闖點禍吧？”她把手機扔到桌上，上麵是接連幾條爆了的熱搜：“你們是看我這班加的太清閒了，給我的職業生涯上點難度是吧？”

李尋撓了撓後腦勺，剛要開口。

徐競直接吼道：“你也坐過去。”

五位少年乖乖坐了一排，雙手放在腿上，視線低垂。

“你們到底有沒有一點當偶像的自覺？”徐競無縫切換英文，瞪向安東尼和吉米：“以為是在美國街頭玩快閃呢，吉他一收就能各自回家？”

李棠偷偷掏出手機照著微博界麵劃拉劃拉。

這才知道熱搜爆的是Azazel男團全體現身景城，隊長帶頭瘋玩景都古城和遊樂園。

“被粉絲堵在摩天輪裡知道打電話了？”徐競冷嗤：“你也是，他們幾個常年在國外不了解，你還不了解嗎？中國是什麼人口很少的國家嗎？這可是國慶！”

呃……

隻能說這巴掌屬實挨得不虧。

李尋訕訕地摸了摸鼻尖：“對不起徐老師……您彆罵了，我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嗎？”

“怎麼，要我誇誇你們嗎？”徐競抱著手臂，李尋噤聲。

徐競深吸一口氣，視線又轉向韶北：“韶北，你要知道，你父母和舅舅同意你和許辰出道，讓你帶他回國，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這過程中如果出了什麼問題，你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你還記得你找我的時候說的那番話嗎？”

說完，徐競瞟一眼身側的李棠，沒再繼續。

氣氛一下凝重起來。

許辰眨巴著眼睛，抿著唇，輕聲開口：“對不起，徐老師，是我讓哥哥帶我去遊樂園的。我沒有去過。”

安東尼和吉米察覺到氣氛不對，也相繼道歉：“對不起miss徐，我們第一次到中國太興奮了，是我們拜托隊長和Henry帶我們玩的。”

徐競胸膛起伏了一下，放下手來，她側目問李棠：“店裡有其他出入口嗎？”

李棠點點頭：“二樓有個外掛直梯。”

徐競點頭，聯係司機把車停後麵，然後拎起手機：“走吧。”

少年們烏拉拉的站起來。

李棠開了通往扶梯的門，目送徐競幾個走了下去。

她小聲問李尋：“哥，你們怎麼回來的？”

李尋抬起右手背稍稍擋著唇：“我們去鬼屋逛了一圈，穿了裡麵的道具服走出來的，聰明吧？對了妹妹，衣服在包廂凳子上，你記得還回去啊！”

李棠：“……”

前麵精致乾練的徐競聞言腳步踉蹌了一下。

身後少年們齊齊驚呼：“徐老師。”

徐競背影凜著，雙手於身側死死握成拳，忍著怒意向下走去。

送走幾人，李棠回店裡接著幫忙，一直忙到打烊。

回家洗漱完，李棠打開手機，頁麵停留在微博熱搜上。

熱搜已經更換成了#韶北第一條微博#。

李棠點了進去。

整齊排列的三張圖片。

第一張是許辰拿著手機的五人自拍，背景是新願咖啡店；第二張少年骨節分明的手裡捧著一個寶藍色的平安符；第三張是韶北於水麵浮出，伸著手，和對麵少女的指尖幾乎相觸。

配文隻有短短一句話。

【所願皆實現。】

李棠腦子裡一瞬間想到那五分鐘的對視和少年溫熱有力的手。

她臉頰發燙，把自己蒙在了浴巾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