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天光大盛,整個世界,隻有我和陳最被包裹在昏暗之中。
男生看向我的目光熟悉異常。
五次,這樣的眼神我見證過五次——他每次搭訕我時,都是一雙這樣的眼睛。
好奇的熱望,還兼有一點討好的進攻性。
往日總叫我淪陷的眼睛,此時此刻,我卻隻感陌生。
按捺住內心倉惶,我輕屏呼吸向他確認:“你不記得了?”
陳最隻說:“讓我猜一猜。”
他的視線睖巡著,將我包圍。
“我們的關係……”
他沉吟片刻,篤定:“很曖昧。”
我緊攥雙手,沒言語。
他下了結論:“我們徹夜暢談,我約你來這裡看日出。”
他精確描述了我們的昨日,我心底又燃起一絲僥幸。
“什麼啊。”
我一瞬不瞬,故作輕鬆:“你該不會是在裝失憶戲弄我吧!”
陳最卻收斂姿態,歉然一笑。
“抱歉。”
他打破我的希冀,“我是不是還沒告訴你,有關我記憶的缺陷?”
全然不作偽的神情,和他上次向我道歉時的姿態一模一樣。
陳最真的又忘了我。
在我們共度夢遊奇境般的一天後,他又忘了我。
我心臟發酸,喉間生澀。
這一瞬,我切身體會到,從天堂直墜地獄的落差。
周身的情緒都湧向眼眶,我差點沒忍住這淚意。
“沒關係。”
我彆開眼,看向車窗外的烈烈朝暉:“已經不重要了。”
陳最應該有察覺到我的異常。
但他沒有安慰,隻是下車為我拉開車門:“一起看看日出嗎?”
我紅著眼,應了聲:“好。”
太陽布散灼痛人的微光,喚醒了整座城的喧囂。
我們緘默著見證新一天降臨,我們就像昨夜那樣並肩而立,可終歸卻有了距離。
日光驅散黑夜,卻也融化了美夢。
我深深呼吸,山間的冷空氣入肺,催人清醒。
“就到這兒吧。”我主動提出了結束。
陳最卻提議:“要不要一起吃個早餐,順便給我講講我們的故事?”
我果斷拒絕:“不了,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
我騙他說,昨天我們都來這裡蹲日出,偶然遇見,臨時搭了個夥。
失憶的陳最也不好糊弄。
他立刻問:“那你不拍一張日出照片嗎?”
我想起昨夜的“合照之約”,一時愈發難受。
我垂下眼,藏起情緒:“這不是……錯過了麼。”
“你等我一下。”
陳最到車上翻找一通,而後他拿出一台單反,拍了一張特彆漂亮的懸日。
“現在太陽在雙子樓中間,正是最漂亮的懸日,比日出更美。”
他第六次問我要聯係方式:“驢友,加個好友唄,我發你照片。”
明明他再次被我吸引,向我靠近,可我心中卻莫名生出更多的失落與悵惘。
“不必了,留在眼睛和記憶裡就好。”我再度拒絕他。
我說:“時間不早了,我一會兒還得去上班。”
陳最聰明而有分寸。
他沒有勉強,紳士地載我到地鐵站,禮貌與我道彆。
我坐在清晨空無一人的首班地鐵裡,痛苦地以雙手掩麵。
疾馳的列車呼嘯著將我的美夢撕開一條裂痕,痛意令我陡然清醒。
與陳最共度了如夢的一天一夜,我才終於意識到,他的記憶障礙到底意味著什麼。
——無論我們度過了怎樣美妙又值得銘刻的時光,都沒有意義。
他都會忘記。
隻要新一天降臨,他就會變回那個失去感情的,陌生的陳最。
而那些綺麗的記憶,永遠都隻有我一個人記得,隻有我反複的悵然品嘗。
倘若我依舊義無反顧的奔赴他,就必須要接受反反複複的失去他。
我承認我喜歡他。
可是這點喜歡能抵擋那日複一日的失望嗎?
陷入crush的第七天,我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也許,陳最不是我該肖想的綺麗。
地鐵上的人越來越多,為生活奔忙的人們,像遠遊的沙丁魚疲憊地擠滿罐頭盒子。
而我,亦是這千萬普通人之一。
油炸物早餐的氣味,劣質的香水味,還有奔跑趕路的風腥味將我包裹,提醒我什麼是現世生活。
我取消了陳最的聊天置頂,打開了消息免打擾。我手指懸空在“刪除”之上,久久,終於還是沒舍得摁下。
我猛地熄屏,將手機塞進包裡,為自己留了一線餘地。
地鐵到站了,我回到我的現實世界。
我走進證券公司,為領導準備好早會的文件,拿上筆記本做好會議紀要。
我投入到日複一日的麻木與乏味之中,儘量不去想陳最。
被領導批評辦事不靈活;被客戶罵推薦的基金光在賠錢;被同事吐槽報銷單填得不規範;又被媽媽數落不去相親太不懂事。
度過了焦頭爛額的一天後,我擠在晚高峰的地鐵中,才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微信。
陳最沒有聯係我,一整天,銷聲匿跡。
明知他有失憶苦衷,可我還是止不住的委屈和難過。
看見了吧,這才是和陳最在一起需要付出的代價!
這一刻,我才終於明白他那句,“自失憶就不再和任何人建立關係”的意義。
他沒騙我,失憶根本就沒有電影裡描述的那麼戲劇浪漫。
朝生暮死,天堂地獄,每日都要經曆摧毀再重建。
這巨大的落差感,一次就足以將人擊垮,更何況是日複日,年複年。
我該知難而退。
所以,當我回到出租房。
室友敏敏八卦而激動地盤問我:“昨晚直接夜不歸宿了,嘖嘖嘖。江萊,你今晚必須向我交代!”
我苦澀一笑:“沒有,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什麼意思?”
敏敏瞪大眼:“遇到不想負責任的渣男了?是哪個狗東西,江萊你告訴我,我幫你出頭!”
“沒。”我搖搖頭。
靜默思忖片刻,我最終還是把陳最的事跟她和盤托出。
敏敏聽完都傻眼了。
“不是,你——”
她不可思議地審視我:“江萊,你真沒逗我?你該不會還有什麼寫手馬甲沒告訴我吧,這確定不是編造的電影劇情?”
我隻對她苦笑一下。
然後敏敏就也陷入了沉默。
片晌,她攬住我,輕輕拍了拍我的背:“江萊,我覺得你做得對。”
“且不說這個人有沒有說謊。”
“他過於會了點,像個久經情場的老手,咱多半不是他的對手。而且——”
敏敏頓了頓,又道:“就算他說的是真的,他每天都格式化,記不住你們之間的任何甜蜜,未免也太折磨人。”
“長痛不如短痛。”她說。
是啊。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攢夠了失望,磨滅掉全部美好後再失去。
那還不如一開始就痛下決心將其斬斷。
“隻見了那麼幾麵,我很快就會走出來的。”
我既說給敏敏,也說給自己聽。
我決定也要將陳最忘記。
我把這一周的綺麗封存起來。
我回到屬於我的,已經度過了25年、9125天的日常之中。
陳最或許亦有此意,或早已將我從記憶剔除乾淨。
這幾日我不再奔赴那棵聖誕樹,而他,也再沒有聯係過我。
就好像,隻要我稍有退縮,這個人就會輕易地退出我的生命。
我一反內斂常態,開始瘋狂地找列表裡的朋友們聊天。
我用洪水般的新消息,將我們的記錄淹沒沉底,將與陳最有關的一切深埋。
元旦,敏敏說周澤成——她男友同事,先前介紹給我的相親對象——想攢局約我。
“咱們四人短途旅行,一天一夜滑雪溫泉,去不去?”
敏敏撞我肩膀,暗示的意味十足。
我怕管不住自己,再沒出息地奔向那棵聖誕樹,想了想,答應下來。
我們花一天時間采購好保暖和滑雪用具,2號一早,周澤成駕駛一輛銀灰色的SUV來到我們的公寓樓下。
敏敏男友坐在後座,敏敏將我推向副駕,自然地跟男友膩歪在一塊兒。
都答應一起出遊,我也不扭捏,順理成章地與周澤成坐在前排。
“你們還沒吃早飯吧?”
周澤成體貼地向我遞來紙袋,“剛剛路過肯德基,隨便買了點。”
我還沒來得及道謝,後座,宋謙——敏敏男友——笑眯眯道:“確定是’隨便’買點兒?”
宋謙故意咬重“隨便”二字,曖昧地拆穿周澤成:“剛剛某人糾結半天,該買西式還是中式早餐,最後咖啡和豆漿、帕尼尼和小籠包乾脆全買了。”
“喏——”宋謙又從後排遞來另一份早餐,“江萊,這裡還有中式早餐供你選擇。”
我看著眼前的兩份早餐,些許訝異和不自在。
敏敏察覺我情緒,踹了宋謙一腳:“要你多嘴!”
宋謙立刻抱頭,大喊“媳婦兒饒命”。
我被他的滑稽樣逗笑,心頭頓時鬆快。
“謝謝。”
我對周澤成禮貌致謝,選擇了小籠包和豆漿:“今晚我請客,報答二位的‘一飯之恩’。”
宋謙撲哧一聲:“好一個’一飯之恩’!”
周澤成也輕輕一笑。
SUV被驅動,我們正式出發西嶺雪山,全途車程超過2小時。
敏敏兩口子窩在後麵看電影,我想放眼睛休息,隻望向沿途的風景。
“江萊,要聽歌嗎?”周澤成問我。
我下意識搖頭:“不用,敏敏他們看電影呢。”
“彆管我們!”宋謙立刻說,“咱倆正準備戴耳機,看點刺激的。”
敏敏踹他一腳,卻也表示:“你們自便哈。”
周澤成便打開車載音樂。
“讓晚風輕輕吹送了落霞
我已習慣每個傍晚去想她
……”
沒料到,第一首歌就是《遙遠的她》。
銘刻的記憶破風而來,曆曆在目的昨日將我貫穿。
耗儘力氣想要忘記的人,卻隻肖一個瞬間,就山呼海嘯地重歸腦海。
我看著車載屏上滾動的歌詞,怔怔出神。
為什麼偏偏就是這首。
旁邊,周澤成誤解了我的錯愕。
他握緊方向盤跟我解釋:“敏敏說你喜歡聽張學友,我就新建了個歌單。”
“要不要換首輕快點的?”他問。
為時已晚。
我搖頭:“不用,順其自然吧。”
周澤成“嗯”一聲,便不再言語。
而我不敢再看歌詞,扭頭再度看向了車窗外。
倒退的風景急速擦過眼球,卻無法在我腦中留下任何痕跡——人無法一心二用,此時此刻,我的全世界都已被陳最的影子占據。
他與我碰頭時的拘謹;他讓我點菜時的小心機;他發現我們喜忌一致時的驚喜……
以及,他發送《遙遠的她》後的曖昧生機。
時至今日,當我不由自主一幀幀回憶,我才發覺,我竟將我們相處的每個細節都記得如此深刻。
“江萊,江萊?”
我想得太入神,連旁邊周澤成叫我也沒聽見。
直到——
車速降下來,突然在路邊停下。
我的身上忽然落下一件大衣。
是周澤成為我披的,他可能以為我睡著了。
我如夢初醒,隱隱意識到,自己對陳最已然有點走火入魔。
也許我真的該睡一覺,睡著就又能忘記了。
我乾脆就著誤會閉上眼,漸漸,我從假寐變成了真睡。
再睜眼,車門大開,敏敏站在外麵搖了搖我的肩膀。
“醒醒,江萊。”她說,“我們到啦。”
我迷瞪幾秒才問:“他們呢?”
敏敏:“買纜車票去了,我們現在去彙合差不多。”
我起身,發現周澤成的大衣還披在我身上。
正踟躕要不要給他帶過去,敏敏就朝我曖昧眨眼:“零下的山上,他穿的毛衣去買票,就等著你給送過去呢。”
便抱衣與敏敏前去。
元旦旺季,纜車處已排起長隊。
我將衣服交給周澤成,道過謝,自覺地就要去隊尾排。
宋謙眼疾手快,將我推至他的位置,而他拉著敏敏閃去了隊尾重排。
徒留我和周澤成尷尬地留在原地。
我們相視一笑,轉瞬就不無尷尬的彆開眼睛。
幸運的是,這個位置很靠前,我們很快登上纜車。
不幸的是,前後遊客都要結對,我倆莫名其妙單獨登上了一個纜車。
腳下漫山白雪皚皚,我們被關在空寂又晃蕩的半空,尷尬瘋長。
倏地,周澤成開口打破寂靜。
“江萊,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他問。
我下意識就想搖頭。
他緊接著道:“剛剛在路上,我問你要不要調高空調的時候,你其實沒睡著吧。”
事實上,我根本沒聽見他問我這個。
我看著地麵離我越來越遠,很快,纜車升到了,那夜我與陳最俯瞰煙火的高度。
我盯著腳下純白無暇的樹林雪海,心中想的卻還是,那日五光十色的滿城霓虹。
我忽然笑了。
“笑什麼?”周澤成目露疑惑。
我回答:“因為我剛剛確定了一件事。”
“什麼?”周澤成問。
我說:“我沒救了。”
周澤成更疑惑:“嗯?”
我這時抬頭,直視男人的眼睛:“我不可救藥的喜歡上一個人。”
“對不起周澤成。”
我歉然地道:“我今天不該來的,這對你很不公平。”
我拿他當忘記陳最的藥,太卑劣。
周澤成卻問:“你們在一起了?”
我搖頭。
“那有什麼不公平的?”周澤成笑了,“我看公平得很。”
我不想給彆人虛無縹緲的希望。
“就算不是他,也不會是你。”
我坦誠地說:“上次見麵我就確定不喜歡你,這次見麵,也隻是為了忘記他。”
纜車猛地一滯,我們到山頂滑雪場了。
這瞬,無言的寂靜將我們籠罩。
周澤成跳下纜車,朝我伸出了手。
他說:“沒關係,日久生情比一見鐘情更為可靠。”
我撞上他堅定的眼神,微微一怔。
但我最終,沒有去握他的手,自己輕輕躍下了纜車。
我們陷入沉默,站在出口處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等來敏敏他們。
山上正在飛雪,寒冽卻浪漫。
南方人最抵抗不了的就是這捧飛灑的白雪,我們午飯隨便對付了幾口,就立即殺向了滑雪場。
結果滑雪裝備穿上了,我才知道,原來我們四個人,隻有周澤成會滑雪。
宋謙提議:“成哥,你教江萊吧,我和敏敏自己摸索。”
“不用!”
我趕緊拉住又想開溜的小情侶,“我勉強會一點,周澤成教你們吧。”
話畢,我蹲下身一劃雪地,踩著單板順坡飛馳而離。
第一次滑雪就這麼放飛太過魯莽,我聽見身後,朋友們關切的驚呼聲一串串。
但我一點也不覺害怕,因為破風飛翔的感覺,和那天滑冰時一模一樣。
風聲鼓鼓,人聲喧騰,我仿佛又握住那雙令人心動的手。
我聽見陳最的聲音:
“滑雪和滑冰差不多,膽子大一點,找準平衡重心,很簡單。”
“元旦我們可以去西嶺雪山滑雪,我帶你玩單板。”
“人多也不怕,我陪你一起摔,一起出醜。”
他真是烏鴉嘴,在我腦海說完這句,我就摔了個人仰馬翻。
我在雪地裡打了幾個滾,雙腳都被固定在單板上,活像翻仰的烏龜,怎麼爬都爬不起來。
須臾,敏敏他們三人焦急地趕到我身邊,將我扶起。
“江萊,你沒事吧?!”他們都嚇壞了。
而我卻開懷大笑起來:“沒事,不摔跤哪能學會滑雪。”
“啊?”
敏敏驚訝看著我:“你不是說小時候摔跤被人踩到,最怕摔跤了嗎?”
我對她眨眨眼:“那個壞的記憶已經被覆蓋掉了。”
“扶我起來,我還能摔!”
這個下午,我在雪山之巔,不斷地對朋友重複這句話。
我拒絕周澤成的幫助,憑借著記憶中,陳最隻言片語的技巧指導,一次次的摔成仰麵笨龜,又一次次不知畏懼地爬起來。
當夕照金山,天空被染成調色盤。
我張臂從頂點飛下來,平穩著落,不再摔倒。
我激動得蹦起來:“陳最,我成功了!”
然而一轉頭,站在我身邊的人卻是周澤成。
他眼裡全是讚賞,衝我豎起大拇指:“厲害啊,江萊。”
我的笑容慢慢斂起來。
原來,成功的時候,站在身側的那個人如此重要。
我頓時沒了滑雪的興致。
等他們玩夠,我如約請大家吃了頓火鍋,之後拒絕了篝火晚會的邀請,一個人躲在酒店裡泡溫泉。
打算回房的時候,敏敏找了過來。
她應當是來刺探軍情,八卦地碰碰我:“欸,你覺得周澤成怎麼樣?”
我往水下沉了沉,公正的說:“大我三歲閱曆足,成熟體貼又知進退;而且,有房有車,和宋謙既是同事也是多年學長和好友,知根知底。”
我下結論:“是一個可靠的結婚對象。”
我字字句句都在誇獎周澤成,敏敏卻聽出我的言外之意。
她主動遞出我的未儘之言:“可是——?”
我看著朋友,苦笑:“可他不是陳最。”
麵對他,我沒有麵對陳最時的怦然心動。
敏敏歎氣,仰麵往溫泉裡一躺:“你完了。”
她說:“江萊,那要死要活的愛情還真給你遇上了。”
那怎麼辦?能怎麼辦?
我幻想了整個青春期的“lebenslanger schicksalsschatz”陡然降臨,忘不掉拋不開,還能怎麼辦?
我向周澤成致歉,對自己食言而肥,遵遁內心的選擇又來到那棵聖誕樹下。
放晴了一整周,今天又降下令人抑鬱的寒雨。
我到的時候,聖誕樹正在被拆除。
雙旦已過,浪漫落幕。
商場開始為春節裝點一新,人們加速走向下個節日,時間將全世界都殘酷的往前追趕。
我突然被巨大的遺憾與傷感所裹挾。
就好像,此時此刻,被拆除的不隻是聖誕樹,而是我的整個聖誕奇遇。
我們默契奔赴的錨點被抹除,牽引我們相見的魔法會不會也就此消失?
我的去而複返會不會太遲,我會不會,再也見不到陳最?
就在我將被冬日的淒雨所溺斃之時,忽然——
身後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江萊?”聲音低啞又含著不確定。
我猛地轉身,陳最就站在我的身後。
他沒有撐傘,像一隻被雨淋濕的小狗般走到我麵前。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迸出驚喜,他看著我說:“你肯定就是江萊。”
雨落入我的眼睛,我一把扔掉雨傘,直衝上去緊緊地抱住了陳最。
“好久不見,陳最。”
“我是江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