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次crush(1 / 1)

第99次crush 林小棗 6895 字 3個月前

細雨濛濛,世界的燈被關掉,外麵一片黑沉沉。

我和陳最牽手躲進了明亮裡。

我們第三次麵對麵的坐在了那間甜品店。

剛剛我一時衝動的擁抱,導致此刻我們之間的氛圍有點奇怪。

尷尬以上,曖昧未滿。

“阿嚏!”

“阿嚏!”

視線漂移之際,我們一前一後地打了個噴嚏。

我們遊移的目光相撞,彼此都微微一笑。

陳最主動為我點了杯熱可可。

他打破靜止的空氣:“先喝點熱的暖暖。”

我瞄一眼這無比熟悉的熱巧,沒動,隻是認真端詳著他。

我輕輕歎息:“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失憶的真實性。”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這是假的。”

陳最的語調幾分無奈,“這樣,我就不會把一切搞砸了。”

“你搞砸了什麼?”我順勢問。

他不確定地試探:“我們的那次,約會?”

我微微彆開眼,莞爾一笑,被這樣迷惘卻坦誠的陳最一秒折服。

“你看,你一邊說著失憶,一邊又記得我們約會過。”

我說給他聽,更像告訴自己,“好像你的失憶也沒那麼可怕。”

我的逐漸鬆快,似乎也給了陳最更多的信心。

他臉上那,從我們重逢就掛著的可憐巴巴,在這一刻隨我的笑容飄散。

笑眼相視,籠罩住我們的拘謹,像升空的肥皂泡嗶啵一下破裂掉。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問出了我最好奇的問題。

“定位。”陳最說,“我們的聊天記錄裡有那棵聖誕樹的定位。”

啊,是了。我想起他上次是說過,要開始保留我們的聊天記錄。

如今得知他確有踐行,他真的有努力為我抵抗記憶,我的心情開始上揚。

我追問:“那你怎麼確定我就是江萊?”

“我的日程表上貼了你的照片。”

陳最停頓一瞬,補充:“但好像是偷拍的,手抖了,不太清晰。”

他向我交代:“其實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感覺上就該是你。”

我們相識以來,陳最總是張揚而遊刃的。難得見他今天浮現出,忐忑又好欺負的乖感,我起了捉弄的心思。

“那如果我說你認錯人了呢?”我捉狹問他。

我期待“陳最風格”的機敏應對。

卻未料想,他神情一頓,竟像是當真了。

陳最沒有回答我,而是突然拿出手機,當著我的麵,給我彈了視頻邀請。

下一秒,我的手機應答他,與他的手機奏響一曲美妙合唱。

他明顯鬆了一口氣。

我些微怔忪,趕在他掛斷前從包裡拿出手機,摁下綠色的接聽鍵。

我早就忘了捉弄一事,低頭看著屏幕裡陳最的倒影,借機委屈控訴。

“為什麼直到現在才聯係我?”話一問出口就已帶點哭腔。

在戒除陳最的這些天,在重逢陳最的那一秒,我都對此耿耿於懷。

雖然他會失憶,可當他蘇醒看見我們的聊天記錄,就不會有一點好奇嗎?就不曾被打動,不曾有過一點不舍拋棄的流連嗎?

我和他那麼多次的相會,難道就無法在他的世界殘留,哪怕一點點的痕跡嗎?

——這些天,我無數次品嘗這樣的不甘與痛苦。

我積攢的全部情緒,都於這一瞬,克製地發泄給陳最的倒影。

良久的靜默後,他低聲致歉:“對不起。”

我看見屏幕中,男生的眼中劃過與他這個人格格不入的著慌。

“一直沒出現是因為,我不確定我們的關係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我不確定,你是不是還想見到我。”

屏幕中,陳最看著我的眼睛。

“江萊,我是不是喜歡你,追求你,最後卻又忘記你讓你失望了?”

原來他都猜到了嗎?

因為讀懂了我消失中蘊含的落差與失望,所以才忍住不聯係,才退後一步來這兒默默的等我,將選擇的主動權完全交到我手中嗎?

真狡猾啊。

我眼含濕意地抿下唇,心中的火花衝破淚意複燃,在名為陳最的網裡越陷越深。

我完全接受和認同他的解釋。

但我還是吸了吸鼻子,刨根問底:“萬一我一直都沒出現呢?”

“如果今晚這棵聖誕樹被拆除了,我都沒出現,你還會再來嗎?”

我看見,屏幕中陳最抬起眼來,凝向現實中的我。

我的目光追隨他,穿破網絡,與他對視。

“我不知道。”

他澈亮的眼深望我,“但我的日程表裡,長著一棵永不凋謝的聖誕樹。”

“才不信。”

我脫口否定,但我內心耿耿的雨意已然停息,整個世界重歸燦爛。

陳最卻好像沒發覺我情緒的舒展,他認真道:“等我回家就能奉上證據。”

現在我是真有點好奇了:“你的日程表除了有我的照片和聖誕樹,還有什麼?”

他指了指我手中的熱可可:“這個,在我的日程表裡出現過。兩次。”

難怪他今天能精準為我點上熱巧,先前還帶著它向我搭訕過。

我不由感歎:“真想親眼看看你的日程表。”

“隨時歡迎。”陳最不假思索同意。

我輕眨眼睫:“你這是在邀請我去你家嗎?”

他立刻說:“我是在不計一切的使你開心。”

我:“不是哄我開心嗎?”

他:“‘哄’多少有點虛假,我希望真能為你做點什麼,使你真正的高興。”

我早已從與他割席的壞情緒中逃離,但我還是好奇問:“那如果我今晚一直不高興,一直生你的氣怎麼辦?”

“我會再跟你約會一次。這一次,至少在我們分開前,我不會忘記。”

陳最說:“我會儘我所能,留住這一天。”

我聽見心跳在耳邊炸響,它在告訴我,它此時此刻,對眼前這個人有多心動。

我克製飛揚的唇角,用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聲音問:“你怎麼知道,那次分開前就忘了?”

“萬一你上次就這樣努力了,卻沒做到。萬一重來我非但沒開心,反而更對你失望,你怎麼辦?”

我太壞了。

我在心裡唾棄自己,竟然因為陳最的失憶和討好,得寸進尺的欺負他。

但陳最並沒被我難住。

他說:“我的日程表,有一天是空的。”

“我斷定,那天我可能沒回家,和你在一起。”

我滿是興味的看著他:“福爾摩陳,你還推測出了什麼?”

“江萊警探,這就是我所能交代的全部了。”

他輕歎:“你還失望嗎?”

我眼珠輕轉,叫他買單,然後拉著他跑到甜品店門口站定。

伴隨著風鈴的脆響,我站定,舉起手機,讓前置攝像頭對準我們。

我調整角度,想使自己看起來漂亮一點,卻無意掃到店名。

Soul Ember。

靈魂餘燼。

光顧三次,我才知道這間店有這樣浪漫的一個名字。

聖誕樹被拆除,此處的意義遠勝那一場日出。

我更堅定了要在此處合影的念頭。我要留住此處,要在陳最的世界刻下更多有關我的暗號。

或許是我久無動作,陳最略疑惑的側目:“是要拍照嗎?”

哢嚓——

我粲笑著摁動快門,定格他看向我的這一瞬。

“嗯,補上我們那次的未儘之約。”

我這時才回視他,回答他:“現在,徹底沒有遺憾和失望了。”

夜雨紛飛,我們沐在雨中,一瞬不瞬地望向彼此。

忽然,陳最朝我低垂頭。

我心猛跳半拍,還以為他要吻我。

但他最後隻抵住我額頭,輕聲道了句:“對不起。我們度過了美好的一天一夜,我卻忘了你。”

他的額頭好燙,像一叢蠱人的欲|火,將灼熱溫度渡我滿身。

路燈下,連雨也被燒成金色,一瓢一瓢,潑向我們。

他所介懷,我早已釋然。

我回應他:“沒關係。剛剛再見到你的那一秒,我全都原諒了。”

我聽見他開心的笑了一聲。

我的唇角也跟著向上漾起弧度。

我們就這樣依偎在雨中,久久無言。

直到——

我感覺陳最的身體晃了晃,而且,他的額頭越來越燙。

我才發覺他的不對勁。

“陳最,你是不是在發燒?”

我又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額頭,“這麼燙,絕對在發燒!”

陳最這才站直,笑得像一個醉酒的人。

他說:“不全是,也有你的原因。”

我瞪他一眼:“燒成這樣,就彆撩了吧!”

他哈哈笑起來。

我無法抗拒這樣的率性,一麵緊張,又一麵忍不住也笑了下。

“行了。”

我輕錘他:“彆傻瓜一樣在這兒淋雨了,你開車來了嗎,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

陳最向我遞出他的車鑰匙:“送我回家吧,我家裡有藥。”

我接過了鑰匙。

時光仿若倒退,我們又抵肩坐上那輛越野車,依舊是這樣浪漫的夜。

才點燃發動機,車載導航就詢問我:“是否要回家?”

我看向陳最。

陳最說:“是。”

導航自動規劃路線:“好的,全程預計21公裡。”

我們伴著熱燥的音樂,向陳最的家出發。

很奇妙。同樣是20來公裡的距離,當初我獨自回家時,度秒如年;可如今,身旁有他陪伴,卻又時光如電。

一定是通向陳最家的道路更為暢通,一定是。

眨眼的功夫,越野車就定向駛入了地下車庫。

我遲疑著問:“要不要我送你上樓?”

陳最坦言:“不想給你留下壞印象。”

我其實該順勢提出,上樓親眼看看他日程表的證據。

臨門一腳,反而膽怯。

也許是怕過快的節奏,會促使我們的關係消亡更快。話到嘴邊,我卻隻說:“那可以告訴我,你家的門牌號嗎?”

陳最想也不想:“1801。”

我:“不問我為什麼嗎?”

他脫口而出:“為什麼?”

生病的他神情些微遲鈍,卻依舊無條件奉告我想知道的一切。

我不由逗弄:“說不準我哪天就突然襲擊你。”

陳最淺淺的勾了下嘴角:“隨時歡迎。”

我盯他幾眼,最終還是沒冒險上去。

畢竟,我們才剛重逢;畢竟,我們今晚的相處非常愉快;畢竟我不確定,是否能承受住,萬一我隔日在他家醒來,他又忘記我的代價。

我決定要循序漸進。

拿到能隨時找到陳最的確切地址,我心安的與他道彆,拒絕了他再要相送的提議。

他準確拿捏我的車程,我前腳剛到家裡,他就來向我確認平安。

因他生病,我應答一聲,便要他休息強行結束了會話。

敏敏外宿男友家了,我獨自倒在床上,反複回味被拆得隻剩半棵樹下的陳最。

真的不是做夢嗎?

患有失憶症的陳最,真的和我雙向奔赴了嗎?

我不知不覺失眠到後半夜。

黑暗中,我的手機忽然亮起,光束在夜劃開一道偷渡的通道。

我鑽進去,看見陳最發來的微信:

【分享歌曲《無心睡眠》】

這是一首我沒聽過的歌。

我點開,竟是非常動感的音樂:

“踏著腳在懷念,昨天的你

夜是滲著前事,全揮不去

若是你在明日,能得一見

就讓我在懷內,重得溫暖

……”

澎湃的節奏,勾得我的眉眼也飛起來。

我看著歌詞,腦中湧入的全是我撲向陳最懷中的場麵。

怎麼會有這麼狡猾的人,深夜突襲,攜我回味昨日曖昧。

我點開我的歌單翻找,許久,我才回複他一首:

【《明天見麵嗎》】

他大概也翻找了會,片晌說:【《每一天都想見麵》】

我隔空嗔怪:【《騙子》】

他立刻:【《真相是真》】

我回敬:【《真相是假》】

他賣可憐:【《trust me》】

我在竊笑:【《I Believe》】

……

……

後半夜,一首首聽過和沒聽過的歌曲,刷滿了我們的聊天框。

明明不曾開口說一個字,但我臉上的表情卻變換了千萬次,胸中的浪潮也翻滾了無數次。

直到我再也睜不開眼。

我和陳最不約而同地分享了一首《晚安》。

對於陷入愛河的人而言,劃分晝夜的分界線不是地球的自轉,而是那一聲互道的晚安。

自然法則沒能賜予我的安睡,“陳最的晚安”做到了。

我幾乎是在閉上眼的下一秒便直墜夢鄉。

翌日,我如常去上班,如常等待格式化重啟的陳最。

並不意外地,我沒有收到他的任何信息。

一回生二回熟,我這都七八回了,心境坦然許多。

下班後,我情緒穩定地,買了一些清淡的粥點,又保險起見帶了一些藥。

我要前往陳最家突襲!

我不知道,在陳最的世界,還留有多少與我有關的暗號。

目的地離我越近,我的心就越忐忑。

陳最今天還能還原出江萊這個人嗎?

這個時間點,他會在家嗎?他會不會又在日程表的提醒下,前往那棵聖誕樹?那棵樹如今已被拆除,他會逗留,還是會離開?

我被紛雜的擔憂裹挾,半途沒忍住,先下車去那個商場附近轉了轉。

沒有發現陳最的蹤影。

我的心更七上八下,這一刻我沒有選擇,隻能勇往直前地生闖他家。

裝載滿腹的胡思亂想,我來到1801的門口。

一個深呼吸,我摁響門鈴。

門開了,陳最在家!

一見麵,男生就張臂將我擁抱入懷。

我的心猛烈打鼓,什麼情況,他……記得我?

“陳最,你知道我是誰嗎?”我輕顫著聲音問。

他說:“你是江萊。”

我不可思議地瞪大瞳仁。

而陳最關門,將我牽到他的日程表前。

偌大的一塊黑板上,記錄著失憶者陳最的生活:

“2024年12月25日:畫著一棵掛著許願牌的聖誕樹。

2024年12月26日:還是聖誕樹,但貼的是一張聖誕樹的照片——我們第一次聊天,我發給他的那張聖誕樹照片。

2024年12月27日:粉筆畫了一杯熱可可——前一晚,他向我道歉,我第一次點熱可可。

2024年12月28日:是一張偷拍的,模糊的我的照片——應當是他拿一杯熱可可向我搭訕,我第一次冷漠拒絕他,他偷拍的我!

2024年12月29日:去見將來,去見將來,去見將來。

2024年12月30日:這一天是空白。

2024年12月31日——2025年1月5日,這段時間的每一天都重複著一句話:去聖誕樹下等江萊。

而最新的2025年1月6日寫著:在家裡等江萊的突襲。”

我猛地回頭看向陳最。

他心領神會地頷首:“沒錯,我昨晚沒睡。”

他說:“哪怕隻有一次,我希望給你的不是失望,而是驚喜。”

我刹那明白了,為何每一次都能奇跡般的與他在那棵聖誕樹下重逢。

原來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魔法。

我們自己才是創造奇跡的魔法師。

這一瞬,我徹底拋卻全部的顧慮。

我不再遲疑,奔至陳最身前,踮腳仰首,輕輕地吻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