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規劃伊始 若是潤玉把玩於指尖,盤……(1 / 1)

雖說建造垃圾改造廠隻能在取得市籍後,但周邊綠化工程可以提前開展,這也是他此行目的之一。

虎頭山方圓十裡有零星人煙,為了百姓生活和環境保護,周白鑒決定設置至少五層濾網,隔離也要做好,確保垃圾處理過程中不二次汙染。

既然他放言要搞可持續研學旅遊試點,就絕不打算隻是說說而已,他曾參與過園藝博覽會等特色園林景觀設計工作,對此小有靈感,如何將古典美與現代機械感完美融合,周白鑒已經心裡有了初步藍圖。

為防止打擾周白鑒思考,除周天外,其餘人都落後周白鑒一段距離。

唰唰繪圖聲吸引著百無聊賴的周天踮腳,隻是那充滿草書風格的備注和線條委實難住了周天,直看得他是雲裡霧裡、一頭霧水。

好在他那專注研究的幫主沒有忽視他求知若渴的目光,筆尖一頓。

“怎麼欲言又止地盯著我,累了?”周白鑒道。

“沒呀,”周天咧嘴笑道,“再走十裡八裡都不成問題!隻是……隻是好奇幫主所畫為何,如果此舉打擾了幫主,還請幫主見諒。”

“哦,你說這個,”周白鑒頓了一下,回身單手撈起周天,讓他看得更遠,“看見那些坑坑窪窪的垃圾坑了麼,這些地方我打算填埋氣管道,就是畫中那些加粗橫線。

填埋氣管道要確保耐久度,還要增補質監垂直防滲牆,喏,就是帶陰影的豎道,來確保地表水和地下水與垃圾堆體互不影響,做到滲濾液零外泄……聽不懂沒關係,等製作實物時,我再給你講解,更加直觀。”

周天似懂非懂地點頭:“那這些管子是乾什麼用的呢,處理廢氣嗎?”

“不錯,垃圾發酵一段時間後,經過多道工序處理,會產生蒸汽,”周白鑒斟酌措辭,循序漸進著解釋,“這樣,咱們嘗試發散思維,燒水時蒸騰的熱氣會頂起蓋子,提供動力,如果將動能利用到生產,可以實現自動操作機械,代替一定的人力,這就是蒸汽機。

同理,你最喜歡的衝天炮,能憑借火藥一飛衝天,若是這燃料足夠,便可帶人前往更高更遠的地方,也就是火箭。”

周天聽得入迷,眼睛折著微光,迫不及待道:“那我平日裡照著現實裡捏出的泥人,要是能像雕版印刷那樣批量做出,與現實事物彆無二致——”

是3D打印。

周白鑒微笑:“真聰明,和你墨姐姐說,給你做一個出來。”

東市小樓中,墨禾之忽地打了個噴嚏,她揉揉鼻子,緊緊外衣,愣了一下後繼續踩著凳子做她的電焊小玩意。

始作俑者周天得了鼓勵意猶未儘,大膽發言:“那這些垃圾發酵出的蒸汽,可以驅動垃圾場的機器?”

周白鑒:“準確說蒸汽發電能帶動一切機器,可以冬日供暖萬頃良田,無火照亮黎洲街巷,無輕功者飛馳千裡……隻要你敢想,一切皆有可能。”

周天被幾句話裡巨大的信息量震得久久回不過神,有什麼東西在他腦中炸開又重組,但總歸有個念頭愈發清晰——如果幫主口中所言化為現實,整個黎洲城,不,是這個時代,必將發生開天辟地的變化。

“幫主你這想法屬實……”周天喃喃道,“功標青史。”

“過譽,”周白鑒笑道,“這些技術都是幾代人千年迭代的不斷打磨,無一不是從最原始的技術開始,不斷突破,層層發展,直至大成,這個過程中偉大的不是我,也非某一個人,而是每一個參與者。”

周天沒有心思去細想周白鑒口中的“幾代人”從何而來,他隻知道,或許在這一刻,讀書、學習、鑽研的意義在他心裡變得更加深刻。

他想成為每一代人盤旋而上,登頂中的那級台階。

何其有幸。

沒有打擾小人頭腦風暴,周白鑒拿起筆,略一思忖,得出大致規劃。

根據搜集來的區域數據顯示,黎洲城及臨海三縣為現階段主要垃圾收集區,日出垃圾兩千餘噸,因古代技術尚不成熟,可按現代垃圾處理廠大致處理費用翻倍算,月出300餘兩銀。

可用垃圾刨去後,石頭粉碎做磚,紙箱打包壓塊,木頭製炭,餘下垃圾儘可能做蒸汽供應發電機,單看這一部分,機械維護等基礎設施建設做的是虧本生意,需要倒貼錢。

而幫眾需要吃飯,墊付貨款和廣告投入皆需源源不斷的資金流動。

如果將用錢過程分段而論,第一階段的小本買賣起步資金問題已經解決,周白鑒願稱現在為第二階段——垃圾發電廠初建時的資金周轉。

其實在一階段資金積累尚未達標時貿然建廠,實則有些操之過急,但從虎頭山擂台戰提前開始,沉沒成本便已產生,暴露意圖後的分秒就像在競標,這個項目他不抓緊做,就會被彆人搶占先機。

雖然不排除周白鑒這個穿越bug後來者居上,但極有可能失去以都內使左思明為代表的官方投資,橫稅減免下的低價土地權還是香的,失之可惜。

不過資金周轉嘛,關鍵還是錢,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事。

想到這裡,不得不提先前三長老做的一項決定。

彼時丐幫垃圾改造物大賣,周白鑒例行核驗賬簿時發現貨的定價出了問題——單價小幅度上漲。

他找到三長老一問,對方給出的答複有理有據。

“幫主,屬下最近算得丐幫出入賬失衡,工費、工廠維護費、宣傳費用等等,龐大的支出,本金從何而來?而現如今我們的產品明明很受百姓歡迎,單價卻過低,我觀提升定價後並不會影響走貨量,所以自作主張,改了貨價。”

“所以你的思路是從買家手中賺本金,”周白鑒認真聽完,徐徐闡述,“改造垃圾,向百姓收費本就麵臨不被認可的可能性,因為這本就是廢棄物,有了新意改頭換麵是驚喜,沒有也不會妨礙生活。

因而垃圾改造對百姓來說最好是省錢實用,而不是加錢,但技術提升對我們來說是加錢,成本提升短時間可行,但其實會將消費者慢慢推向替代者的懷抱。此路不通。

換個角度呢,我們最近在尋找連鎖加盟商,擴大供應鏈,爭取實現門店擴張,借勢和擊穿城市。在此基礎上向連鎖商販收錢,可以有一些,但不會多,基本可以斷定會依舊入不敷出。”

三長老:“那要照您這麼說,怎麼做都是死路一條。”

周白鑒:“非也,價格優勢不能丟的前提下,股東即客戶,商賈批發占大頭,等引入官府投資後,吃點官方補貼也未嘗不可。”

看出三長老不服,周白鑒整理漲價後幾日的收益做了價格模型,雙方對建模原理都無異議後,複盤漲價始末和未來趨勢,最終達成一致。

有想法是好事,集思廣益中一個群體才能進步,但想法是否切合實際尚待商榷。

就包括現在資金周轉用到的銀兩,也絕非從百姓和定價身上下手。

那麼錢從哪裡來?

周白鑒問張德伍:“你們這做過山匪的,劫過的大戶都有哪些?或者說,可知方圓百裡富商大賈都有何人,家住何處?”

張德伍沉默一瞬,由衷發問:“幫主,咱們這丐幫……莫非也是走的黑/道?”

周白鑒:“……”

開什麼玩笑,他丐幫哪裡像黑/幫?

張德伍若有所思:“莫怪屬下多嘴,您這問題,多是打家劫舍時才會問到的。”

周白鑒:“問的好,以後不要再問了,也儘量避免用土匪思維想問題。”

張德伍:“那……”

周白鑒:“友好交流,毛遂自薦。”

張德伍:“……”

翌日清晨,周白鑒便準備了見麵禮,照名單上挨個登門拜訪。

距離五十日之約還剩下十日,這三日裡,因為周白鑒在虎頭山一戰成名,在北方算是小有名氣,加之壯勞力的湧入,使丐幫幫眾數突破了三百人,提升了丐幫整體的生產力。

僅三日就營收300貫。

周白鑒外出之時,有一個人也未在業界良心樓。

宵禁之後,被稱為黎洲第一樓的西市德源酒樓,飛橋欄檻,人群熙攘,魚龍百戲,可觀暮雲合璧之景,燈火通明如晝。

酒樓三層的雅間,都內使左思明負手而立,身後一聲“大哥”,讓他神色微動,轉過身來。

左思明不動聲色掃視一圈,似笑非笑道:“往日隻叫我左大人,生疏得很,今日怎的聽我話換了稱呼。”

張德伍抱拳:“今日重歸正道,才敢以大哥相稱。”

“你呀,若不是心服口服,誰能管得了你,”左思明一撩衣擺在桌前坐下,倒了兩盞茶,抬手示意,忽而話題一轉,問道,“最近如何?聽說你得了個丐幫執法長老的位子。”

張德伍點了下頭:“是,最近還不錯。”

左思明展顏一笑,拍拍張德伍:“跟著周幫主好好乾。”

“自然。”張德伍應著,與左思明舉杯共飲。

左思明放下杯盞後,屈指敲了兩下桌麵,似乎是在思考,半晌忽地問道:“不過小五,你有沒有覺著,這周白鑒周幫主……行事作風很像一個人?”

“我也正有此感!”張德伍立馬應道,但轉而眉心一緊,“但是像歸像,那前丐幫幫主,也就是上任武林盟主詭扇,不是在四大門派圍剿中,眾目睽睽之下亂劍穿心而死麼?”

雖未曾親眼所見,但市衡門派間流傳下來的隻言片語中,足可想象那日慘烈之景,定是伏屍萬裡,哀聲遍野。

誰能想到,天地間獨一人就能於千人間殺出一條血路。

左思明意味深長:“四大門派啊,孰真孰假,無人能證,凡不利於己者勿能存於世,罷了,今日也就你我二人才能說這些話,勿要讓第三人得知徒增禍端。”

“我懂,大哥放心,”張德伍歎道,“隻是可惜那樣一位人物,竟走火入魔,被剜心剔骨,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左思明不語,眼中同樣劃過一絲惋惜,

“世事難料啊……”

與此同時,同款歎息從東市小樓六長老嘴裡發出。

“要不是你顧忌都內使的麵子,還想要個一戰成名和剿匪的好名聲,我早就帶人夜襲他們虎頭山,打個山匪措手不及,正麵迎戰變故多,偷襲暗算才是最實際的贏麵。”

是六長老一貫的作風——能群毆就不單挑,能偷襲就不正麵硬剛,能下毒埋陷阱就不動身偷襲。

主打一個命比名重。

但是周白鑒不後悔,並且給了張德伍長老之位,一來更好管理他那幫弟兄,二來又給了都內使麵子,牽了線得了人,成功把趙稞換進官府,有都內使打過招呼,試用期也不算難過。

六長老旁,給周白鑒號脈後的溫濯收手,總結道:“修養半月已是最短期限,幫主內傷未愈,最好莫要再次動用武力。”

對此周白鑒心知肚明,卻不為所動。

日間曹雲林運鏢歸來,雖成功與持有信物的負責人對接,但並未親眼見到溫清珩本人。

因聽說周白鑒對此比較關心,曹雲林等人在懷禮縣當地大致打聽了一下情況。

一說近來鬨得人心惶惶紛紛搬離的源頭,與盤踞在懷仁縣海邊的青船幫密不可分;

二說那青船幫好似擄了個生得極俊的人物,嚴加看守,極儘淩虐。

周白鑒頓了頓,問:“那人可有其他特征?”

“見者說其耳後有一小塊桃花狀胎記。”

東市街頭驚鴻一瞥,細白膚色中那一片胎記也一同被周白鑒記下,像是青玉中恰到好處的飄花,將人視線凝於耳後頸側,若隱若現,帶著隱晦的吸引力。

若是潤玉把玩於指尖,盤旋逗弄,必讓觀者愛不釋手。

極儘淩虐……

周白鑒指腹重重碾過香盒,神色晦暗壓抑,聲音發冷:“我自有分寸。”

“得,”六長老神色一擺,“幫主這分寸二字一出,定是至少扔去半條命的打算。”

窗邊明暗交界處,溫濯難得一言不發,存在感極低地沉默著,並未勸阻。

六長老的擔心並非空穴來潮。

常言道,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更有甚者坑蒙拐騙,無惡不作,無利不圖。

作為沿海地帶最大的幫派,由漕夫組成的青船幫可謂是五毒俱全之首,白道黑/道都沾。

漕運製度之下,官吏軍丁欺淩、勒索屢見不鮮,漕丁漕夫日益困苦,他們過閘牽灘,涉江越河,用身家性命換來的菲薄水腳錢,被剝削貪去後不足以養家糊口,日益加重的負擔之下,大量滋生的不滿和悲慘迫使漕夫反抗,成立青船幫前身——沉浪會。

但隨著時間推移,更名為青船幫的民間組織,逐漸忘記初心,成為了發財的溫床,沿海處殺人越貨屢有發生。

“完成跟衡官的對賭之後我便動身,”周白鑒道,“讓我去會會這所謂的青船幫,被困之人畢竟是我的——”

暗處的溫濯聽到最後二字,指尖微動,猛地抬頭看向周白鑒,死寂的神色開始鬆動。

“——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