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促膝對酌 這是他惦念了三年的人……(1 / 1)

周白鑒總感覺似乎忘了些什麼,思來想去,忽地記起,手一抖,香粉撒了些。

自烏鴉傳書後已過了三日,溫清珩並未登門,烏鴉也不見蹤影。

該不是要跑單,又或是……

周白鑒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但願不是為事所困,希望金主福壽安康。

門外人影一晃,叩門聲響,來者竟是溫淳,再看他手上頗有分量的食盒,周白鑒旋即了然。

食盒接次打開,香味撲麵而來,還正好全是合他胃口的菜品。

溫淳遞筷給他,笑盈盈看著周白鑒吃下第一口。

不愧是名廚之子,手藝相當不錯。

在周白鑒的誇讚和催促下,溫淳在他對麵落座,一起用飯。

有些意外他的工作效率,周白鑒問道:“最近如何,可還算適應?”

溫淳放下碗筷,眼裡含笑:“還好,勉強趕上了和幫主的飧食。”

周白鑒一頓,未再多言,碰巧周天拿了喜歡的吃食來找周白鑒分享,三個人圍一圈很快轉了話題,等聊到闖虎頭山,周白鑒歎氣:“現在丐幫有一項迫在眉睫的任務,急需去做。”

溫淳立刻應道:“何事?幫主你講。”

周白鑒:“是和山匪打交道的活計,你可願意?”

溫淳:“幫主儘管說,隻要是我能辦到的,獻出這條命也在所不辭。”

“去虎頭山收集各類可利用廢棄物,然後避開山匪耳目,儘可能繪製一副虎頭山地形圖,”周白鑒拍了拍溫淳肩膀,“此去凶險,帶人過多也許會適得其反,暴露蹤跡,建議你帶三兩人即可,凡事安全為先。”

溫淳毫不猶豫接下任務。

周白鑒:“被發現就跑,跑不過就投奔,再不濟等我去撈你,事成之後,你便是丐幫初代淨街使者。”

比六長老還虛設的名頭出現了。

但溫淳堅信幫主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絲毫沒有質疑,即刻出發。

待人走後,周天訕訕喚道:“幫主。”

周白鑒:“嗯?”

周天看著由遠及近、前來送藥的溫濯,試探道:“你把人支走,是因為溫大夫會不開心嗎?”

正收拾的周白鑒背影一頓,迷茫道:“溫濯不開心?為什麼。”

周天“哦”了一聲,打算結束這個話題,但見周白鑒想問個究竟,乾脆已讀亂回:“我猜的,大概是因為沒能吃上溫淳哥燒的飯菜。”

周白鑒:“是麼,下次咱們四個湊一桌。”

周天:“……”他真是多嘴。

飯後周白鑒繼續關門肝訂單。

入夜前總算是趕完了大部分貨,他倏地感覺有些胸悶,撫了撫額角,心道自己該不會因為熬夜修仙,得個第一任猝死的丐幫幫主的諡號,遺臭萬年。

周白鑒放下工作倚窗而坐,安靜地把玩了會兒火折子,但見窗外始終未有鳥過,他緩緩垂下眼。

好吧。

雖天色已晚,但周白鑒毫無睡意,反有了些登山鍛煉的興致,遂披了件衣服,說走就走。

夜風微涼,他尋了塊山頂巨岩屈右腿坐下,看青山隱隱於暮色中起伏,平疇千裡,萬家燈火皆非歸處,忽地就生出一股蕭瑟孤寂感。

來到此間已有月餘,日夜忙碌不過功名半紙,竟比穿越前的生活更加緊繃。

但轉念一想,憶起大家在一起時的點滴,忽又覺值得,隨心而為何須多慮得失,不如享受當下,該工作時心無旁騖,該鬆懈時也不辜負眼前大好河山。

釋然一笑,多了些俯仰自得的鬆散。

此情此景,倒讓他想得一人促膝對酌,不醉不歸。

身後樹叢微動,周白鑒警惕回頭,卻又意料之外看到了被派去勘測地形的溫淳。

待順著那雙永遠帶笑的眸子向下,溫淳手中四壇酒瞬間吸引住周白鑒的視線。

他看了眼酒壇,略有動容:“怎麼找來的?”

溫淳挨著周白鑒坐下,去泥頭解縛繩,敲開壇口,酒香醉人。

周白鑒自顧自取了一壇,仰頭倒酒,辛辣入喉,歎道:“好酒!”

姿態隨性灑脫,讓人不自覺側目,移不開視線,看得久了,厚重隱忍的繾綣就這般無聲蔓延於觀者眉目間,沾染上月色的朦朧朗潤。

但克製也就是一瞬,借著夜色和酒勁,讓溫淳眼裡的情緒慢慢變得肆無忌憚,無法掩藏,半晌他才找回了些理智回道:“猜幫主就會喜歡,不枉我藏了數年,釀出了至純至烈的好滋味。”

又言:“能找到這裡是因為從匪窩回來後,剛好聽聞幫主上了山,繪製地圖花了些時間,還好沒耽誤和幫主暢飲美酒。”

周白鑒接過那卷大到誇張的地形圖,發現上麵竟連山匪如廁之地都有標注,其餘地勢更是詳細精準,不由得微微訝然。

“你輕功很好。”是陳述句。

溫淳沒謙虛,實誠點頭。

周白鑒:“動作也很快,還保證了穩妥細致,厲害。”

溫淳偏頭湊近:“可有獎勵?”

“好好好,”周白鑒笑道,“你想要什麼?”

溫淳耳根紅透,下意識假動作微微拉開點距離,舉酒一飲,“那可要容我想想。”

周白鑒眼裡噙了酒氣,帶著星星點點的笑意,展臂一把攬過溫淳,笑道:“慢慢想,又沒期限,來,先喝點!”

溫淳一怔,身側的手指驟然收緊,險些捏碎酒壇口,好在有夜色遮掩,將那些不容人知的心思匿於暗處。

三分醉變了七分。

手中烈酒喝了大半,周白鑒心滿意足地微微闔眼,迷糊間聽著耳邊人聲。

“幫主。”

周白鑒:“嗯?”

“若是有一人素來與你不合,忽有一日發覺自己竟然心悅於他,糾結良久表明心意,對方約好第二日給出答複……”

周白鑒安靜聽著,耳邊的聲音講故事一般平緩,卻莫名讓人感到有種無法釋懷的遺憾。

“……結果他等啊等,不見人,不見答複,一等就等了三年,卻發現對方將自己忘的一乾二淨,換做你,可會原諒?”

“為何要惱,左右不過是緣分作祟,世上少有心意相投,緣分未到不如放手,事業、家人、生活,無一不比虛無縹緲的情意來的實在。”

“原來幫主是這麼想的,”溫淳歎道,“倒是我魔怔了,自作多情念了他三年,還以為對方確有苦衷。”

“嗯……”周白鑒含糊應著。

看著身邊已經醉倒,安然入眠的周白鑒,溫淳頭抬手輕撫他的眉眼,眼裡是濃墨一般化不開的執念。

他輕聲道:“想好了。”

鬆風水月中,少年單手撐地,低頭,在周白鑒嘴角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這是他惦念了三年的人。

如何放下?

此問無解。

……

山頂晨光熹微,卯時周白鑒被生物鐘喚醒,依稀記起昨日夜裡飲了酒,卻並未感到頭疼,想是溫淳隨身帶了溫濯做的解酒藥,喂給了他。

身邊已經無人,一地狼藉也被收拾妥當,周白鑒收好身上蓋著的軟袍,取山澗清泉洗漱,繞山晨跑五周後,便回了丐幫大本營。

他先去了隔壁,屋內小姑娘迎著光蹲在地上,專注地用周白鑒做的簡易鉛筆勾勾畫畫。

冬日陽光微暖,空氣中安靜懸浮的細塵莫名讓人感到安心,周白鑒脫下外袍,在合適的距離一撩衣擺蹲下,指著圖紙上的零件構造,自己找了根筆在一旁邊畫邊說,“這裡加個輪軸怎麼樣?”

墨禾之凝眸思考片刻點了點頭:“妙。”

周白鑒撥開上層圖紙,指向另一塊,“這裡,這樣……還有這裡……對,就是你畫的這樣……”

墨禾之眼神微亮,有了靈感,刷刷兩筆畫出草圖,用手比了比大概的尺寸:“這麼長如何?”

周白鑒跟著認真比對,敲定:“妙。”

兩人並肩蹲在地上,椅子成了擺設,頗有默契地一說一構圖,商量著三號機的模型。

等完成後回到工作室,周白鑒一眼就看到了窗邊沒精打采立著的小烏鴉,尾羽信筒上竟沾了黏膩的血跡。

“乖乖,怎麼受傷了。”

周白鑒趕緊看傷在了哪裡,卻發現這些血並非烏鴉的——是人血。

他撚開指尖朱紅,眸色晦暗不明,拆開信筒。

信筒內壁也沾了不明血跡,內有一張紙條和一張可以支出全部貨款的書帖。

紙條上是一個地址。

這下好了,還要□□,送貨上門可以,但這些東西怎麼看都像是有問題的。

總不能是某個仇家刀了和他飛鴉傳書的人,邊滴血邊與他通信。

煩。

周白鑒提筆在信角洋洋灑灑,幾筆畫出個鬼臉讓烏鴉送回並暗中跟隨。

他忽地想起前些日子聽說的奇聞軼事。

有傳聞,黎洲城以東沿海三縣出了個食人魔,受害者皆腦骨粉碎,手腳對折塞進捕魚簍中,被外出打漁的人發現,上報官府,已有三起命案,一人失蹤,至今未破。

正因此沿海地價大落,周白鑒趁機為垃圾處理廠選了址,等拿到市籍,有了建廠資質,再請一些練家子鎮鎮場。

字條上的地址正是三縣中的懷禮縣,也是工廠所在。

此去吉凶未卜,這筆買賣看似與那些懸案並無瓜葛,卻又難保會受到牽連,也許從他決定赴約就已經入了局。

派出去打探溫清珩行蹤的乞丐還沒有帶回信,一切都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