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天遲蘊也還心不在焉。
走的時候秦可都看出她的異樣,隨口問了句:“怎麼?和男朋友吵架了?”
遲蘊怔了下,沒反駁這句話。
她確實在為袁柯的事情傷神。
蔣逢正好走出來。
他從遲蘊身邊不遠走過,麵色沉靜,清楚聽見她們的對話。
遲蘊勉強扯嘴角笑了笑,她看到蔣逢,趕緊跟上去,詢問今天有什麼工作要安排給她。
她也好幾天沒去莊園了,有些擔憂裡麵的情況,雖然走的時候都已經安排妥當,但不自己去看一眼,還是會覺得不放心。
蔣逢說:“如果有事的話,可以明天再過來。”
遲蘊趕緊搖頭,她討好似的笑了笑,“我沒事啊。”
她是真的沒事,就是腦子裡胡思亂想的東西太多,與其這樣繼續亂想,還不如用工作來衝淡一下亂七八糟的大腦。
起碼上班還有錢拿呢,搞事業總比亂想強多了。
遲蘊當然要搞事業。
蔣逢沒說話。
他拿了一份文件給遲蘊。
上次開會遲蘊就知道,蔣先生莊園裡的花,不僅是他個人喜好,也和公司的項目有關,莊園相當於一個小的培育基地,也可以說可以說是一個小實驗室。
遲蘊做的工作遠比她之前以為的要更重要。
她是個非常有責任心的人,完全的奉行“拿錢辦事”這句話,更何況蔣先生是個很大方的上司,這讓遲蘊覺得,給他乾活是一件心甘情願的事。
“這個你先看一看。”蔣逢對遲蘊說。
遲蘊點頭答應。
她關心的看向蔣逢,問:“您身體好點了嗎?”
遲蘊有在偷偷觀察他的臉色,感覺他比昨天看起來好了一點,但因為他總是沉著臉,多餘的也就不太看得出來。
蔣逢點頭:“好多了。”
遲蘊終於鬆一口氣。
遲蘊坐在車上的時候也在認真看這份文件,其中有幾樣新培育植株的重要養育點,遲蘊之前並沒有注意,她理論知識學了很多,但實際操作並不怎麼樣。
看得正認真,蔣逢突然喊她的名字:“遲蘊。”
遲蘊應聲抬頭。
蔣逢說:“你工作有必要這麼努力嗎?”
他語氣很溫和,隻是在詢問,這讓遲蘊不經意間也放鬆下來,她非常誠懇的回答:“有必要。”
“蔣先生,這都是應該做的。”
遲蘊說完又繼續往下看。
沒過兩分鐘。
蔣逢反手扣了扣身邊的小桌板,遲蘊循聲轉頭,看到桌板上多了份早餐。
豆漿和小籠包,還有一個雞蛋,非常簡單的早餐配置。
遲蘊反應過來:“給我的?”
蔣逢點頭:“是,給你帶的。”
他直接承認,這一句話說的好像是特地給她準備的一樣。
但遲蘊知道,蔣先生估計也就是順手讓人給她帶了一份,畢竟他是個做事體麵又得體的上司。
倒是她,不要多想。
遲蘊低聲說了句“謝謝”,也不扭捏,放下文件,拿了桌板上的早餐來吃。
還是熱的。
這是遲蘊的第一反應。
小籠包非常香,肉汁浸滿口腔。
不是普通的小籠包。
這是遲蘊接下來的反應。
好好吃啊。
遲蘊差點要問蔣逢是在哪裡買的,她下次也來買,不過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又馬上被她按回去了。
沒有像她這樣大逆不道還問老板要安利的。
於是遲蘊埋頭繼續吃。
蔣逢看著她默默吃完了一籠小籠包,臉頰鼓起像隻鬆鼠,埋頭沉默又吃得認真,他收回視線,隻有餘光殘留片刻。
他嘴角彎了彎,眼裡盛起笑意。
蔣逢不動聲色,低頭往椅背上靠。
.
天氣愈冷之後,遲蘊工作的挑戰性也越來越大。
能在低溫下生存並保持生機的植物很少,珍稀產品中和冬天相符合的更加少之又少,遲蘊不敢懈怠,生怕她在這件事情上遭遇難以挽回的滑鐵盧。
同時遲蘊向公司申請,要了一批植物保護罩。
夜晚溫度格外嚴寒,植物罩能夠有效的保護植物的溫度,這件事遲蘊也提前向蔣先生請示過了。
哪怕隻是一些小事,蔣先生也從來不會輕視,他似乎真的有用不完的精力,能處理好方方麵麵的問題。
但除了工作,遲蘊自覺自己的生活也變得糟糕起來。
她一直在想關於袁柯這件事,越加清晰的認識到,果然傳言裡說的都是真理,隻有腦子不正常的人才會選擇在大四即將畢業的時候談戀愛,這種時候和跳火坑沒有區彆,隻會給自己徒增煩惱。
遲蘊甚至意識到自己才是渣的那個。
她像是一個嫌棄糟糠之妻的臭渣男。
仔細想想,袁柯其實人挺好的,對她更好,遲蘊當初接受他的追求,就是因為被他的堅持打動了。
她覺得自己可能有些感情遲鈍,能意識到動心非常難得,袁柯抱著花眼睛亮閃閃的看著她的時候,她清楚感覺到自己心跳在加速。
她那瞬間覺得他就是一隻可愛的小狗。
遲蘊就在這樣的想法裡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她大半夜還頂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神,在朋友圈發了一張【頹廢】的表情包,不到半小時她又刪掉,然後閉上眼睛催促自己入睡。
即使這樣,避免不了她第二天早上頂著一雙黑眼圈去上班。
遲蘊幾乎是踩點到的,她差點遲到,於是早飯也沒吃,氣喘籲籲趕到時,看到蔣逢正從她工作間走出來。
雖然遲蘊並沒有遲到,但她這樣的匆忙也讓她心裡非常忐忑,心虛的並不敢看他,小聲打招呼。
蔣逢一眼看到她眼下的憔悴。
“昨晚沒睡覺?”蔣逢出聲詢問。
聽起來是關心的語氣,遲蘊在他麵前有種沒辦法說謊的感覺,於是誠實的回答:“睡了,但沒睡好。”
總結來說就是失眠了。
蔣逢:“有煩心事?”
不然會大半夜發朋友圈又刪掉。
遲蘊猶豫了下,點頭說:“有點。”
蔣逢沒再繼續追問她是有什麼煩心事,畢竟作為老板來說,他問這些已經超出了他的個人管理範圍,他手底下的員工隻需要把工作做好就可以了,他並不會去乾涉他們的私生活。
但蔣逢還是提了一句:“如果有困難可以提出來。”
他頓了頓,“不要耽誤工作。”
“我會的,您放心。”遲蘊立馬答應。
遲蘊恭敬的低著頭,心裡在打鼓蔣先生為什麼還不走,難道是來視察她工作的嗎?還是說他有另外的事情要交代給她,總不能說是專門來關心她晚上有沒有睡好吧……
這些念頭從她腦子裡源源不斷的冒出來,在繼續安靜沉默的氛圍裡到達了一個頂峰,她察覺到她心也莫名其妙的越跳越快,好像隻要蔣先生在她就會變得格外緊張。
真是太奇怪的心臟。
要不是它是待在她的胸膛裡,遲蘊都要懷疑這顆心是不是不屬於她自己。
她應該去買個運動手環來記錄一下她的心跳是不是有異常了,也有可能是她生病了。
心臟得病可不好,這是要儘早治療的。
“不舒服?”蔣逢注意到她的異常,平靜的問:“生病了?”
“是。”遲蘊第一反應點頭,馬上又否認:“沒有。”
說話前言不搭後語,顯得她胡說八道。
但是——
其實也沒有。
遲蘊一時竟然也不好解釋。
眼前的蔣先生穿著黑色大衣,麵容英俊非常,像韓劇裡走出來的紳士,或者說雪夜裡的鬼怪,他給人一種兩極分化的感覺,按著人的心臟在緊縮和回彈間來回拉扯。
風簌簌的吹過來,遲蘊想到那天他救她上來時那雙有力的臂膀,出水那一瞬間很涼,但他的胸膛卻暖熱非常。
這是除那個人之外,她第二次這樣親密的接觸到男性的身體。
遲蘊還在僵硬時,蔣逢已經抬腿往前。
他似乎對遲蘊的異常並沒有過多察覺,這也讓遲蘊心裡的石頭能稍稍落下一些。
他前往前麵查看新培育品種的生長情況,那些花被遲蘊養在玻璃罩裡,每一株都養護得很仔細,光從這些就看得出來她的用心程度。
蔣逢是欣慰的。
而遲蘊緊張的跟在他後麵,有種上學時候等著老師批改試卷的感覺,他手裡就像拿了一隻紅色的筆,寫下來的是叉還是勾都對她來說至關緊要。
“你做的很好。”蔣逢聲音溫和的對她說:“比我預想的要更好。”
他誇讚人時溫柔卻有力,讓遲蘊產生一種由衷的欣喜,要知道無論是誰都喜歡聽到誇獎,它是一個人能夠持續輸出的動力所在。
遲蘊羞赧的笑了笑。
蔣逢的誇獎是真心的,他在工作這方麵從不徇私,工作和個人感情應該分開,他不會混為一談。
蔣逢看過一遍後,他站起來,目光轉向遲蘊,“吃早餐了嗎?”
遲蘊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怎麼好意思說因為趕著上班所以沒時間吃早餐呢,這也有點太丟人了。
表情不言而喻。
蔣逢說:“正好我也沒吃,一起吧。”
“吃完有個小忙請你幫一下。”
遲蘊是個非常聽話的員工,更何況蔣先生讓她做什麼從來都是陳述句,從不給她選擇或者是拒絕的機會。
於是遲蘊跟著他一起過去了。
簡單吃過早餐,遲蘊擦了擦嘴巴,心裡不由感歎,蔣先生果然是當老板的人,和他們這種牛馬就是不一樣,同樣的食物在他這裡,都要好吃不知多少。
遲蘊正想著蔣先生是不是又要她打下手充當他的小助理,有了上次的經驗她現在再當一次也顯得駕輕就熟,自覺自己是可以勝任的。
然而卻不是。
蔣逢拿了兩條領帶出來,他放在沙發上,問遲蘊:“你覺得這兩條哪一條更好?”
蔣逢前段時間新定製了一套西裝,需要出席一個重要場合。
“您讓我選?”遲蘊疑問。
蔣逢笑了下,說:“我欣賞你的眼光。”
這突如其來的信任讓遲蘊慌了下,她定下心神後,問:“那我能看看是搭配什麼衣服嗎?”
蔣逢:“當然可以。”
這套西裝是出自一位意大利老師傅之手,和大多數意式西裝一樣,布料柔軟,是非常精致的羊絨質地,整體剪裁並不是很嚴謹,反而能透出一股自然隨性,遲蘊在看到這件衣服時,已經在腦補蔣先生穿上它時的樣子。
一定……非常好看。
天啊,蔣先生在正經問她問題,她怎麼能想到這方麵來,人家穿起來好不好看關她什麼事啊,又不是穿給她看到。
遲蘊看了看西裝,又看了看兩條領帶,糾結不已。
她又偷偷的看向蔣逢。
蔣先生的皮膚很白,和她在歐洲見到的那些白人比也絲毫不遜色,但他這種白卻不是陰柔的白,因為他五官立體,折疊度高,反而顯得他淩厲陰沉,冷著臉不笑的時候,非常可怕。
幸好他是個溫和有禮的人。
這是遲蘊和他相處這短暫時間內給他的評價。
蔣逢看出來她的糾結,他看向遲蘊,臉色依舊冷淡,平靜的說:“不確定的話,我可以試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