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蔣逢請大家吃大餐。
他是個嚴厲卻絕不吝嗇的老板,在犒勞大家並且收買人心這方麵一直很舍得,在頂樓的海鮮自助,麵對著夕陽,餘暉下浪漫又美味。
大家湊在一起吃得很開心,蔣逢卻並沒有參與。
秦可在扒蟹腿,她邊扒邊問:“老板這麼忙怎麼還有空過來這邊的?”
於岱說:“你少問這些,小心被老板聽到了。”
秦可咋舌:“這又不是在公司。”
再說了,她就是八卦一下,也沒說什麼不好的話。
秦可想到她剛剛見到蔣逢時的情景,還是忍不住說,她這是第一次見到老板的臉色那麼差,他應該真的是生病了,不是不會看起來那麼累。
“遲蘊,你要喝果汁嗎?”於岱拿了份菜單給她,“這裡的芒果汁不錯。”
“我喝石榴汁吧。”遲蘊拒絕了他的推薦,解釋說:“我有點芒果過敏。”
“這樣啊,我知道了。”於岱笑了笑,給她點了杯石榴汁。
這頓飯遲蘊還是吃得很開心。
這裡的餐廳就是以海鮮聞名,都是空運過來的,十分新鮮,因為是自助,想吃什麼就拿什麼,不用像聚餐一起吃那樣拘謹,總之開心的填滿肚子絕對不成問題。
遲蘊埋頭就是一頓吃。
於岱又給她拿了幾隻蝦,他問遲蘊用不用給她剝了。
“謝謝,不用了。”
遲蘊咽下一口,朝他笑了笑。
夕陽的餘暉是金黃色的,打在她側臉,她白皙臉頰上細小的絨毛也變得金黃,於岱看著都禁不住愣神了兩秒。
之前其他同事開他玩笑,於岱並沒有當一回事,秦可幫他打探遲蘊有沒有男朋友,遲蘊說有,但於岱覺得,這說不定是她為了杜絕麻煩而提的借口。
遲蘊看起來不像是有男朋友的人。
當然這隻是於岱的猜測,職場上沒有那麼多親近關係,他也不會隨便冒犯人,隻是遲蘊似乎對人有一種天然的吸引力,讓他會忍不住想靠近。
於岱朝著遲蘊又笑了起來。
遲蘊吃東西吃得很認真,沒有注意到於岱一直在看她,而這時候她手機鈴聲正好響了起來。
蔣先生打來的電話。
遲蘊遲疑了兩秒後接起,她小心問:“蔣先生?”
蔣逢在電話裡說:“遲蘊,有空幫我送杯咖啡過來嗎?”
他聲音壓得低,遲蘊先入為主認為是生病造成的,她沒有馬上答應,反而問:“您現在要喝咖啡?”
蔣逢應了一聲,“嗯,方便的話,一杯黑咖。”
生病會帶來某種程度上的頭暈犯困,這都是正常的,遲蘊用手捂在聽筒邊,忍不住說:“您困的話應該睡一覺,睡一覺會好很多。”
而不是靠咖啡來提精神。
不遠處蔣逢正坐在窗邊。
從他這裡正看向遲蘊的方向,他看見她和於岱聊了很久了,她笑得也很開心,蔣逢手上拿著手機,盯著看,手指已經不由捏緊。
他冷聲強調道:“不用,我現在需要保持清醒。”
否則……
否則不好說。
遲蘊隻能答應下來。
她去打包了一杯黑咖啡,按照蔣逢說的他在自己房間,遲蘊收到他發來的門牌號,就提著咖啡過去了。
她順便回了一趟自己房間,拿上她包裡的糖果。
蔣逢的房間和他們並不在一層,他是老板,住的地方當然和他們這些小職員不一樣,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遲蘊站在門前,猶豫片刻,才抬手敲門。
她輕輕敲了兩下,裡麵沒有動靜,遲蘊手停在半空,沒有勇氣再繼續敲下去。
她拿出手機,正準備給他發消息,一行字打好又刪,來來回回好幾次,終於要發出去,麵前門開了。
蔣逢穿著深灰色家居服,布料柔軟舒適,他眼皮微垂,疲倦的站在門口,眼神朝她掃過來,停在她視線落點,然後交彙。
他衣服領子稍微有點大,露出半邊鎖骨,脖頸處泛起莫名的紅色,喉結隱藏在這樣的紅色下,莫名難言的性感。
遲蘊深吸一口氣,彆開視線,強迫自己不要去看這些。
她知道蔣先生長相身材都是頂級,任何人在這樣的情形下都難免不多看上兩眼,遲蘊也是,她承認以她的自控力,完全受不了這樣的“美□□惑”。
然而蔣先生現在正生著病,並且作為老板,他沒吃晚飯,還要繼續工作,她還冒出那樣過分的想法……有時候遲蘊覺得罵她禽獸也不是不可以。
遲蘊再次深吸一口氣。
她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顯得沒有那麼奇怪,抿著嘴角,把咖啡遞過去。
“這是您要的黑咖。”
她沒說話,蔣逢也一直沒說,直到這杯咖啡遞過來,他接過,才說了句“謝謝”。
蔣先生說“謝謝”時的聲音真好聽。
遲蘊頭一次覺得自己有種腦子不清醒的感覺,她在麵對袁柯時都從來沒冒出過這樣奇怪的念頭,簡直奇怪得令她猝不及防。
遲蘊低頭,耳邊發絲落下,掩蓋住了她耳側偷偷泛紅的皮膚。
“還有這個。”遲蘊想起白天答應了要給他的糖,也一起遞了過去。
“這個有很多種口味,您可以都嘗嘗。”
“嗯。”
遲蘊關心的詢問道:“您晚上沒有吃飯嗎?”
大家都在吃海鮮自助,她也吃得很飽,但遲蘊聽其他人說蔣逢並沒有吃東西,遲蘊挺擔心,畢竟他還是個病人。
蔣逢隻是說:“吃過了。”
他這句吃過了聽起來隻是不想多說話。
遲蘊意識到可能是她多管閒事了,畢竟老板吃沒吃飯這件事還輪不到她來管。
心裡這樣想,遲蘊要走時,還是忍不住跟蔣逢說:“您工作歸工作,一定要注意身體。”
蔣逢冷靜的看著她,淡然點頭。
遲蘊還想要說什麼,這時候她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遲蘊從口袋拿出看了一眼,上麵明晃晃“袁柯”兩個字。
蔣逢也看到了。
他眸光暗了暗。
遲蘊下意識按下聲音,朝蔣逢抱歉的笑了下,然後往走廊另一邊走,邊走邊接起電話。
“怎麼了?”遲蘊嘴巴靠近手機,小聲詢問。
袁柯說沒什麼,就是想她了,最近兩個人都沒怎麼聊天,更彆說視頻,袁柯問她怎麼就那麼忙。
遲蘊耐心和他解釋,是因為最近公司團建,她在外麵,不是很方便。
袁柯不傻,他不覺得這些就是借口。
明顯這段時間兩個人的聊天頻率大幅度下降,很多時候早上發給她的消息她甚至要晚上才回複,一般也都回複得很敷衍。
袁柯一直知道,遲蘊沒那麼喜歡他,加上兩個人又異地,感情這條路上更加沒辦法走得很順利。
但現在的發展情況遠比他想象的還更加糟糕。
遲蘊也愣住。
她沒辦法反駁袁柯的話,但她心裡好像也很迷茫,她甚至有時候會想,自己這樣是不是很壞,很過分。
明明袁柯才是她的男朋友。
遲蘊露出這樣疑惑的神情時,蔣逢正站在後麵靜靜的看著她,他停在門口,手裡握著咖啡,麵色如常,手指卻緊緊捏在杯子上,杯身都被按出一道凹陷。
蔣逢後退一步,把門關上。
他把咖啡放下,打開電腦,郵箱裡是剛剛之前發來的一些資料。
他讓人搜集打包的一些信息——
那個叫袁柯的人。
蔣逢以前從來不會做這樣的事,他的道德和修養不允許他去窺探他人隱私,但這一次他打破了自己的底線,並且絲毫不為此而產生罪惡感。
他隻是……心裡很不舒服。
蔣逢又剝開一顆糖送進嘴裡,明明這糖是清涼的甜意,他卻已經嘗不出來味道,打開手機,上麵還停留在微信的聊天界麵上。
遲蘊的頭像看上去就知道是一對。
看著刺眼。
蔣逢把手機扣下,他閉了閉眼,打開電腦繼續工作。
.
遲蘊回到房間後整個心情都不好了。
她趴在沙發上,手臂枕著腦袋,想剛剛袁柯和他說的話。
遲蘊必須承認,袁柯說的很有道理,他身為男朋友確實可以要求行使他該有的權利,但是……遲蘊明顯感覺自己不是那麼熱衷。
她是第一次談戀愛,對很多戀愛中會有的情緒和狀況都不了解,也曾試圖去觀察彆人的戀愛狀態,但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事情的起承轉合不同,並不能拿到一起來討論。
遲蘊又想到羅澄和她說的話。
她說如果她還是這樣的狀態下去,建議她分手好了,不然也是浪費自己的時間,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根本就不值當。
分手……
這也是遲蘊做不出來的事,任何事情都得有理由,而她現在連自己想做什麼都不知道。
她隻知道這不對。
不符合她個人價值觀。
不過幸好晚上吃得很飽,讓她現在有力氣來轉動她的大腦。
手機繼續在響,遲蘊過了很久才拿起來看,翻到幾條消息,突然看到蔣先生也發了消息過來。
垂死病中驚坐起。
蔣逢:【明天早上和我一起走,有工作交代你。】
簡短的一句話,不是詢問,而是直接要求。
蔣逢的作風,他從來不給人拒絕的餘地。
當然遲蘊也不會敢拒絕。
明天早上就該離開這裡回去了。
遲蘊看著屏幕,下意識想回複一個表情包,但手馬上要按下去她又收回動作,規規矩矩的打字回複:【好的,蔣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