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1 / 1)

相逢局 梨酒兒 4497 字 3個月前

誰都不知道遲蘊昨天出事了。

她沒有聲張,也並不想被誰知道惹多事,回來之後馬上泡了個熱水澡,爬上床睡覺。

第二天早上,她聽同事說,蔣逢好像生病了。

在這之前,他已經連軸轉快半個月,公司裡的人都知道,他是工作起來不要命的類型,半個月裡輾轉了四五個地方,幾乎隻有在飛機上的時候才能閉眼睛休息一會兒。

彆說最近公司還有一些關於他父親的醜聞。

說起來沒有太大影響,但並不是完全沒有,蔣逢依舊需要去處理這件事帶來的不良後果,同時對公司的股價造成一定影響。

但對他來說,他父親這件事,還算不上完全的糟糕。

在他能掌控的範圍之內。

唯一讓人沒想到的應該是,在這樣繁忙的行程中,他還會到這裡來。

如果猜的沒錯,他是半夜抵達的。

蔣逢之前從來不會參與這樣的活動。

遲蘊在揣測他生病這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她也不敢多問,但午飯的時候她見到了他,臉色好像確實不太好。

倒水時,遲蘊正在神遊,身邊突然籠罩下一股熟悉的味道,她像是瞬間就沉在某個令人窒息的陰影裡,遲蘊轉過頭,看到蔣逢正站在她身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

遲蘊愣住,眨了眨眼睛。

“聽說您生病了?”遲蘊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蔣逢臉色淺淡,他指腹按在玻璃杯上,垂眼看向她,微微頜首,“有點低燒。”

他聲音有些沙啞,聲線有意壓得很低,眼裡是明顯的疲態。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大衣,襯得他身形更加高大陰沉,在遲蘊認真的視線中,他喝了一口水。

喉頭有些許的澀意,熱水浸潤喉腔,稍許緩解了他的不適感。

遲蘊臉上明顯愧疚起來。

她昨晚睡前,腦子裡反反複複都是蔣逢把她撈出水麵那一瞬間的情形,她呼吸得到釋放,被他從瀕死的邊緣拉回,她就好像是無比幸運的撿回了一條命。

她沒有事,蔣先生卻發燒了。

單一句“謝謝”顯得太單薄,和他的救命之恩比起來,簡直遠遠不夠,遲蘊皺著眉頭,認真的問:“您吃藥了嗎?”

蔣逢沉默片刻,他平靜的搖頭:“沒有。”

此時蔣逢視線停在她手腕上。

昨晚他並沒有注意,遲蘊的手上一直戴著這條銀色的手鏈。

看著有些礙眼。

蔣逢視線冷了冷。

遲蘊試探的問:“我帶了有感冒衝劑,我拿來給您?”

這似乎是遲蘊唯一能表達的誠意。

即使她知道,對蔣先生來說,根本不在於有沒有藥吃,他應該隻是單純的不需要。

但沒想到他卻點頭,應了一聲:“嗯。”

遲蘊也沒有猶豫,她馬上跑回自己房間,從箱子裡找了她帶來的感冒藥,另外又往口袋塞了幾顆糖果。

茶水間裡,蔣逢正坐在沙發上,他麵前的一杯熱水已經被喝完。

他低頭,很輕的咳嗽了兩聲。

遲蘊拿了感冒藥回來,她頓了下,拿了個杯子,重新倒了杯熱水,幫他把藥泡上,兩隻手端著,遞到他麵前。

“喝了藥會舒服一點。”遲蘊手腕上的鏈子在空氣中晃過一聲,她緊接著從口袋裡掏出兩顆糖果,說:“這是潤喉的糖,您需要的話可以嘗嘗。”

蔣逢垂眼,沒說話,隻是端過她泡的這杯感冒藥。

遲蘊看著他把一杯都喝完,卻麵不改色,眉目溫潤的笑了笑,接著又拿過一顆糖果。

“謝謝。”蔣逢拆開糖果包裝,對她說了一句。

這一句謝謝遲蘊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畢竟該說感謝的那個人是她,但光是口頭上說再多也無濟於事,她臉上愧疚不減,低下了頭。

蔣逢慢條斯理的繼續拆開包裝,他把這顆糖放進嘴裡,一股清涼的薄荷甜味很快蔓延到他整個口腔,蔣逢雖然嘴角淺笑,眼神卻淩厲又冷,顯得他這樣的溫和隻是他的偽裝。

遲蘊完全沒有察覺他這樣的偽裝,她甚至都不敢抬頭,愧疚和感激的心情已經把她完全填滿了。

“蔣先生,您為什麼要救我?”遲蘊問他。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為什麼親自跳下來救她,這不是遲蘊認知裡蔣先生會做的事。

泳池的水並不深,真的不至於把她淹死,隻是她自己不善水又嗆了幾口才覺得她要完蛋了,後來再想想,其實拿個棍子拉她一把就行。

沒有那麼緊迫。

蔣逢看著她,說:“沒有為什麼。”

遲蘊抬眼,對上他的神色,疑惑不解。

蔣逢的眼神和他語氣一樣篤定。

救她這件事不需要發出疑問。

唯一需要慶幸的是,當時他過去了。

遲蘊“哦”了一聲。

她其實還想問,蔣先生大晚上去那裡,難道也是去遊泳的嗎?可是他穿著襯衫西褲,一點也不像要去遊泳的裝扮。

不過這問了也沒有意義,她管不到老板要去哪裡,更管不到他要做什麼,這對遲蘊來說,都是不應該打探的問題。

蔣逢看了眼時間,他站了起來。

“我兩點有個視頻會議要開,助理不在,你跟我一起過去。”

蔣逢的意思應該是讓她充當一下他的助理,幫他乾點雜活什麼的,這點遲蘊充分能夠理解,畢竟他是老板,本來他說什麼她都得聽,更彆提她還愧疚的想報恩。

遲蘊毫不猶疑的點頭。

“跟我過來。”蔣逢抬腿往前走,遲蘊趕緊跟上,她走在他身後,嚴謹的保持著半步遠的距離,不多也不少。

會議室就在二樓,蔣逢去打了個電話,讓遲蘊幫忙整理一下資料。

遲蘊坐在電腦邊,翻了翻這些文件,心裡在咋舌老板就是老板,彆人出來度假玩他出來開視頻會議,連生病發燒了都不休息,果然有些人能夠成功是有原因的。

遲蘊看到這些資料裡有一些不是中文,看著有些熟悉,她又多看了兩眼,覺得好像是意大利語。

她去年在意大利也待了一段時間,多少認識一些它們的單詞,當地人的英語在整個歐洲國家裡聽說是最差的,因為詞彙發音差異大這些原因,所以也少用英語交流。

正在遲蘊疑惑的時候,蔣逢打完電話回來了。

此時距離兩點還有五分鐘。

蔣逢身上西裝嚴謹又一絲不苟,即使是視頻會議,他穿著依舊整齊,坐在電腦前,手搭在一旁,手指微微扣下。

注意到遲蘊的視線,他抬眼看了過來。

遲蘊討好的笑了下,她問:“您這是開跨國會議嗎?”

蔣逢點頭。

頓了頓,他主動說:“我和意大利那邊有深入合作。”

果然是意大利。

遲蘊沒注意到他主動提起這個,她隻是隨口回了句,“去年我去了一趟意大利,那裡的風景很好。”

蔣逢的眼神分明暗了下來,他定定看了遲蘊兩秒,見她笑得禮貌又乖巧,說起時沒有任何異樣,他也回了個溫柔的笑。

會議開始前,蔣逢最後說了一句:“我去年也在那裡。”

他說完這句,垂眼看向屏幕,正式開始視頻會議。

遲蘊聽到後愣了兩秒,她一時沒反應過來蔣先生說這句話的意思,等這話在她腦子裡過了一遍,她確定他說的是——

他去年也去了意大利。

遲蘊眉頭微皺。

他說這話應該沒有其它什麼意思吧,他去過哪裡也和她沒有關係。

遲蘊沒有多想,轉頭就把這句話忘記了。

會議開了半個小時,蔣逢已經麵有倦色。

他聲音聽著更沉,臉色不是太好,那邊說話時,他低頭揉了揉額角,已經大幅減少說話的頻次,偶爾幾句,不過低低的應上一聲。

遲蘊在旁邊坐著,察覺到他的異樣,她起身去倒了一杯熱水,遞到他手邊,擔憂的看著她。

遲蘊想到這可能是感冒藥的副作用。

也有可能是他的病加重。

蔣逢頷首,用口型說了句“謝謝”,喝了一口熱水後,繼續他的會議。

會議進行到後程,接近結束,蔣逢突然用意大利語說了句話,遲蘊甚至能辨彆其中的些許的單詞,可能是發音的音域問題,和他說中文時的音色並不同,卻更具磁性。

遲蘊恍然間察覺到她在哪裡聽過這聲音。

她正在腦子裡搜尋,某個認識的局限性讓她並沒有搜尋出一個正確的答案,隻覺得那股疑雲布滿她的心頭。

蔣逢已經結束了會議。

他看向遲蘊,“怎麼了?”

遲蘊從回憶裡抽神,她心驚跳了一下,搖頭否認:“沒怎麼。”

蔣逢喝完杯子裡最後一口水,他禮貌的對遲蘊說:“今天謝謝你。”

他再說謝謝遲蘊都想找地縫鑽進去了,蔣先生怎麼會是這麼好的人,他工作嚴格歸嚴格,日常生活真的很給人拉好感,公私分明,讓人更加不得不敬佩他了。

都發燒了還能堅持工作。

蔣逢說:“今天下午的時間算你上班,我和人事說一句,給你加上績效。”

遲蘊馬上拒絕:“不用的。”

“但你確實工作了。”

蔣逢的語氣不容她拒絕。

遲蘊又低下頭,隻好收回剛剛的拒絕,點頭答應。

好像隻是在打醬油,也沒做什麼,還給她加績效,實在讓她心虛。

遲蘊也不是掉錢眼裡的人,就算是資本家的錢,也還是要取之有道。

“剛剛的糖還有嗎?”蔣逢突然問她。

“有。”遲蘊積極回答,她說:“我房間還有一盒,您喜歡的話,我等下都拿來給您。”

蔣逢點頭。

於是遲蘊又要跑回去拿糖。

“晚點吧。”蔣逢攔住她,他頓了頓,語氣平緩道:“你是陀螺嗎喜歡跑個不停?”

蔣先生突如其來的玩笑話,遲蘊愣了愣。

窗外的陽光灑在她頭頂,她頭頂有點毛絨絨的,可愛得像個金色的小動物,因為感激“救命之恩”,在試圖不停的倒騰自己。

遲蘊猶豫道:“那……我晚上回去後再拿給您?”

蔣逢點頭:“你記得就行。”

遲蘊非常篤定的保證,“我記性很好,不會忘的。”

記性很好。

蔣逢看向她,他似乎不是很同意遲蘊說的這句話,但他嘴角壓了壓,低聲冷淡道:“我看你記性也沒那麼好。”

遲蘊沒聽清,但她也不敢追問。

她扯了扯嘴角——

笑一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