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知偏差(1 / 1)

窗外天氣由陰轉晴,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尹斂光滑的肩頭,一路吻過她纖細潔白的手臂,最終停留於那把玩著戒指的修長五指。

尹斂思索片刻,覺得因為一枚戒指再去找蕭璽野不太現實,他們自從一年前確定地下情人的關係,見麵最多的地方除了佛羅倫薩的酒店,就是他在京市郊區的私宅。

他們這樣的關係,她當然知道不能乾預對方太多,因此就連對於他的職業,除了從他事後偶爾的電話得知他從事投資以外,也沒有太多了解。

尹斂相信,他也一樣。

這樣的關係很好,甚至就是她當初提出做情人時的理想狀態,沒理由去打破。

打定主意,尹斂打開微信,準備告訴他遺落戒指這件事,並詢問他是否同意到時讓快遞小哥把戒指和襯衫一道送過去,隻是字剛打到一半,陳帆的電話就撥了進來。

有了剛剛和喬安妮通話的教訓,尹斂沒什麼猶豫地按了拒聽,打開和陳帆的對話框告訴他自己昨天著涼了不方便說話,有什麼事可以在微信裡說。

對話框最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隻是過了幾秒,還是保持著原樣,尹斂等得眼睛都酸了,正準備放下手機,對麵終於發了一條其短無比的短信。

【陳帆】也沒啥事,尚姐和我說你請假了,所以問問。

【尹斂】......有話直說。

和這位藝術經紀人共事了一年多,尹斂早已深知他的稟性,要單純隻是詢問自己身體,大可直接發短信,不必又是電話又是在對話框裡猶豫那麼長時間。

不出尹斂所料,這句話之後,對話框最上方又開始了漫長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她乾脆把手機放在一旁去煮了壺熱水,回來的時候,陳帆剛發出一條短信。

【陳帆】小斂,你沒和我說昨天你是和孫總那幫人聚餐啊。

躊躇半天,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情。

京市上流圈子就這麼大,孫文榮那幫富二代從小就因為爹媽的原因一起長大,現在要麼繼承自家集團的事業,要麼就自己創業,早已形成了堅不可摧又資源雄厚的小圈子。

要是能順著孫文榮那根杆子,試著往上攀攀姓蕭姓淩那幾人的關係,尹斂一個素人搖身一變成為藝術周刊封麵上紅透半邊天的新興音樂家,那簡直是一句話的事。

陳帆知道尹斂一向不屑於這個,但上趕著的機會不抓住不是傻子嘛,這才編輯了好多遍才“委婉”地問了幾句。

【陳帆】你早和我說,我就買幾份禮物拖你帶上去了。

【陳帆】小斂,你加他們微信了嗎?

【陳帆】把握住機會啊傻姑娘!!!!!

第一句話就像是破了陳帆的封印,後麵的信息無論是文字還是語音都朝著放飛自我的方向邁進,尹斂突然有些後悔和陳帆說“有話直說”這四個字了,安靜半晌還是回複了句。

【尹斂】加了幾個。

那頭總算是安生了會兒。

-

宏華高爾夫球俱樂部。

看到備注“小斂”的對話框發來的文字,陳帆的心剛安定下來——

【小斂】但帆哥,你昨兒不還說最看不起的就是那幫富二代嗎?

嘿,這姑奶奶!

普通富二代和那個圈子裡的人能一樣嗎?!

陳帆心虛地看了眼陪著來打球的某富二代,剛把手機收起來,就聽見宏華門口有不小的動靜。

宏華老板下場親自迎接,身後跟著禮儀小姐和球童一大堆,那可不是小陣仗,陳帆沒忍住好奇地張望了會兒,就看見他方才編排的那幾位爺赫然出現在了宏華門口。

陳帆:......

突然有點慌是怎麼回事。

日光將昨夜草坪上的水珠蒸發,秋風吹過人下巴,帶起絲絲涼意。

淩知維戴著頂棒球帽一身休閒裝扮,朝宏華老板揮了揮手:“嗨,飛哥,幫我們找個清淨地兒。”

大少爺一發話,一群人連忙屁顛屁顛地去清場地,淩知維慢悠悠走進剛騰出地方的山地球場,從高爾夫球架上找了根順手的鈦金1號木,拿過球童遞上來的球,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先下去。

他顛了顛手裡的球,見一旁的人拿著球杆靠在牆上不準備動作的樣子,咦了聲。

“誒,你下巴貼創可貼乾什麼?”

蕭璽野淡淡瞥了一眼淩知維打量自己下巴的眼神,麵不改色地答。

“貓抓的。”

“Cream什麼時候這麼凶悍了,”淩知維條件反射地打趣,“要不是知道你沒有女人,都懷疑是床/上抓的了。”

話剛出口,猛然覺得不對。

雖然從小學開始就和蕭璽野稱兄道弟的,但這家夥的心思到現在淩知維也摸不出冰山一角。

照理說他這樣的商賈世家培養出來的慣會揣度人心,隻是他從父輩那裡學了七十,蕭璽野就學了個百分百不止,到現在和他明來暗往還是容易讓人犯怵。

思及昨天在車上禍從口出的情狀,他心裡一跳,急忙扯了句客套話轉移話題,連自己都覺得生硬:“你今兒倒穿得不一樣,不穿黑色了。”

“嗯。”

一個簡單短促的調被青年勾成撩人的尾音,他回得比往常快,幾乎要跟上淩知維的末音,不知是在應前一句還是後一句,後者愣了會兒,越發分不清蕭璽野此時的心思。

不過有件事至少可以確定,今兒的蕭璽野確實與往常不太一樣,下巴上的創可貼是一處,更多的是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態,比平常和緩了不止一星半點。

不對勁。

正想著,蕭璽野懶散的聲從旁傳來。

“你先發球。”

也不是什麼正經的比球,彼此都跟鬨著玩似的,淩知維打了一杆沒打好,球掉到中心湖裡,也不惱,笑了下純當讓球。

球童撿球的功夫,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順口提了一嘴:“昨天聚會結束,雲瓊和我打了個電話,說下周就要回來了。”

蕭璽野輕嗯了什麼,沒什麼感情,順手打了一杆,進了果嶺,比分一下拉了大開。

“唉,要我說,她不就和你表了次白,至於給人家說成那樣嘛,多久沒聯係了,”淩知維開了口,嘴皮子又開始管不住,“我們和雲瓊那都是父母輩打小的關係,何況她長得漂亮脾氣也好,蕭伯父還挺喜歡她,你這樣一搞,我和沈宥婷都很難做......”

“說完了嗎?”

依舊是疏懶到漫不經心的語氣,隻一句,淩知維就知道剛剛說的他大抵都沒聽進去。

“說完了就繼續,可彆再打湖裡去了。”

淩知維抽了抽嘴角,泄憤似的揮了一杆,沒再打到湖,但也偏得不能再偏,眼睛一瞥旁邊球童忍著笑意去撿球,心情驀然有些煩躁。

“本來還想給你一張下周六合奏團的門票,現在看來也是我多事了。”

他輕哼一聲,撐著下顎等球童把球撿回來,卻見那雙一直沒看他的眼睛突然轉了過來。

“你剛剛說什麼?”蕭璽野問。

“下周六有雲瓊參演的合奏會啊,就在京源那兒,”淩知維有些莫名其妙蕭璽野的反應,“怎麼,感興趣?”

他尾音微微向上,剛帶了絲扳回一籌的竊喜,就瞧著剛垂眸睨他的青年若無其事地把頭轉回去。

“沒興趣。”

“......”

秋末泠涼,幾場球賽下來也足以將薄寒灼得滾燙,蕭璽野靠在一邊喝水,有幾個球童鼓足勇氣想上前搭訕,被他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嚇得重新退到了旁邊。

指腹劃過徒留下戒指印記的食指,莫名擦出幾分燥熱,讓他想起尹斂皮膚截然不同的軟糯,遠望過去雪白,實際一撚就紅,像初冬季的含羞草。

估摸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蕭璽野掏出手機點開和尹斂的對話框,裡麵的對話還停留在他昨天的問題,除此之外,乾淨到索然。

微信是她回國後才加上的,先前一直用gmail溝通。

他每次處理工作郵件,鼠標移到篆刻她身份符號的那一串數字時,總會想起第一晚的清晨,她用皮筋隨意盤起落發,露出琅皙皮膚下灼目的曖紅,指腹隨手腕墊著的便簽沙沙作響。

“微信好久不用了,保持關係的話,用工作郵箱也可以。”

拙劣生澀的借口,一如她今早回答他問題時的破綻百出。

但他確實答應了。

這一年裡,他們見麵的次數實際算不上頻繁,除了她回京市看望老師的幾次,頻率最多也是一月一次,無一不是在佛羅倫薩的酒店度過。

做的時候也沒什麼可說的,開場白大約就是誰先洗澡,下次誰準備/套,或是明天還有事,做的次數能不能少些。

大部分是尹斂先開口,蕭璽野說都可以,隨後話題結束,隻有彼此的喘息聲留在佛羅倫薩的夜空中盤旋到淩晨。

不用問也知道,在尹斂心裡,他對她了解甚少,甚至可以說除了臉和名字對上以外沒有任何了解,因為她也是這樣對他的。

但不得不說,她對他的誤解挺大的。

哂笑一聲,蕭璽野的喉結滾了滾,剛想開口和淩知維說一聲自己先走了,摩挲食指指根的動作卻兀地停了下來——

手機在掌心被震得發麻,停留在屏幕上的對話框多了一則信息。

最上方是明晃晃的兩個字。

尹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