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有跡可循 宋許七 8808 字 3個月前

據《華爾街日報》報道,乾佳銀行今日股價從原來每股84美元下跌到每股42美元,跌幅高達50%。截至上午十點半,僅1小時內,乾佳股票一路下跌,目前已經跌破了最低價——28美元。

有市場傳言稱,這家位列華爾街五強的投資銀行遭遇了史無前例的流動性危機。

消息一出,嘩然四起,恐慌的情緒在乾佳內部悄然蔓延,並且變得愈發真實。

曼哈頓,當地時間淩晨3:45。

夜色已深,公園大道上沒什麼人,這個時間正常人都已經睡下了,隻剩紐約證交所對麵孑然獨立的辦公樓燈火通明。

順著大樓往上看,高聳入雲的鉑金幕牆映射出柔和的銀白色Logo:Kinder Shiche。

Kinder Shiche,金德世晨,華爾街五大投行之一,可與號稱“賺錢機器”的高盛並列世界三大頂級投行。

9·11事件後,他的創始人格蘭特先生斥巨資租下了這座高達六十層的五角形大廈作為新總部的地址。

據說大廈設計由意大利建築師Paola及其事務所親自操刀,外立麵巧妙應用了花崗岩,搭配現代氣息的玻璃幕牆,整體給人一種奢華大氣的感覺。

隨著門禁兩次閃爍,感應門緩緩打開,大廳裡堆積著各種電子顯示器,屏幕上滾動的數字洪流晃得人腦袋發暈。

會計師們忙得腳打後腦勺,飛快敲擊鍵盤劈裡啪啦響,另一旁的高級分析師麵色更是凝重萬分。為了讓超負荷工作的頭腦保持清醒,這群“精英人士”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裡灌冰水,看得張文博牙齒直打顫。

所有的一切都預示著今晚的與眾不同。

氣氛,緊張而凝重,壓得人喘不過氣。

身邊不斷有人竄來竄去,腳下步伐急掠,他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搜集到的乾佳銀行的資料反饋給他們的執行官。

張文博微微歎了口氣,沒有在此多作停留。

乘電梯直達58層,張文博疾步行至長廊末端的32C會議室。

此時此刻,這間被認為是金德世晨最頂級的會議室裡正擠得滿滿當當的,銀行家和領導團圍坐在一起研究乾佳銀行的年度報表,長桌周圍已經沒有多餘的空地了,有人索性盤起腿來席地而坐,後背緊緊挨著牆壁,眼睛密切關注屏幕上實時的市場動向。

張文博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穿梭,生怕一不小心踩到哪位大佬。

“John,麻煩給我來一杯溫水!”風險顧問章雨婷從包裡掏出一小瓶藥片,揚著嗓子問:“夥計們,有誰需要速效救心丸嗎?”

話音剛落,文件垛起的“小山”後麵齊刷刷探出幾顆頭發稀疏的腦袋,忙不迭點頭,向章雨婷投去感激眼神的同時仍不耽誤大腦高速運轉。

章雨婷分完速效救心丸時,張文博正好走到她身邊,她拉住他,兩人緊握的手趁機十指交扣了下,又很快分開了。

“裡麵那位一直沒動靜,需要幫他帶一粒嗎?”章雨婷指指張文博身後,壓低聲音問。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間自成一格的獨立辦公室,精致花紋纏繞紅木門,編織出獨特的韻味,門牌上華麗的燙金字分成三行:

——Kinder Shiche

——首席執行官

——江望

江望,華爾街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華人首席執行官,學生時代連跳四級,20周歲便順利拿下了世界頂尖學府的畢業證書。

畢業後江望同時收到了三家頭部投行的offer,他最終之所以選擇Kinder Shiche,隻因董事長格蘭特先生的一句話:“你跟著我,我可以承諾給你充分自由,絕對不會粗暴乾涉你的決策。”

對於剛剛畢業的年輕人,這句承諾蘊含的分量和誘惑可想而知。

當時對於格蘭特先生的這個決定,業界不乏反對的聲音,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格蘭特先生此舉過於冒險,然而後來的事實證明,格蘭特先生的確沒有看錯人。

江望在入職Kinder Shiche第二年就主導收購了投資失利的克裡斯財團旗下的公司,隨後又購入了布魯克銀行破產後清算後的部分資產,他隻花了兩年時間便在華爾街站穩了腳跟,據說年僅25歲就已身家過億。

至於為什麼是據說,蓋因為江望從不參與也不關注任何所謂的富豪榜評選,所以他名下到底有多少資產,估計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熟悉江望的人都知道,此人的日常操作就是頂著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到處“招搖撞騙”,平時總給人感覺吊兒郎當的,不少人被他“純真”的外表輕易騙了過去,直到在談判桌上吃了大虧,才恍然大悟,甭看這位爺笑得比誰都陽光燦爛,其實計謀比誰都陰險!手段比誰都狠辣!

這些年他鮮少在媒體麵前公開露麵,對外透露給大眾的信息隻有一個名字:江望。

以及一句簡單的個人介紹:來自中國北京。

此時他辦公室的門虛掩著。

室內光線昏暗,張文博可以依稀看見他的老板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的高大輪廓,曼哈頓的夜景在他眼前無限蔓延。

他背後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將最新的進度報告恭敬地放在桌上,而他始終沒有回頭。

摩天大樓的燈光在夜幕下熠熠生輝,無聲訴說著這座城市的繁榮與輝煌。

江望低首俯瞰。

他腳下是世界金融學子心馳神往的華爾街,這裡每天都有西裝革履的金融精英匆匆而過,這裡的每一分鐘都可能影響著全球金融市場的走向。

在這裡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一夜輸得精光。類似的例子他見過太多了。

褲兜裡手機嗡嗡震動兩下,打斷了江望的思緒。

屏幕上彈出他母親王慧女士發來的消息,問他什麼時候有空回國一趟,說他總不能成家立業兩不沾,還說他姑姑專門給他物色了幾個合適的女孩,讓他有空回去見見,看看有沒有相中的。

江望頗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在心裡第一萬遍將遲爍拖出來罵了個狗血淋頭。

說起來這事就怨他!

前些日子遲爍和他前女友薑半夏複合的消息在他們圈子裡已經傳遍了,江望聽說後隻評價了兩個字:“牛逼!”

倆人分手八年,兜兜轉轉還能重新在一起,江望實在難以想象那是一種怎樣深刻的情感。

遲爍成功脫單,對此遲爍他媽付怡嫻女士感到非常驕傲,跟好朋友聚會時已經把話放出來了:“你們等著瞧,咱們這些孩子裡,我兒子一定是第一個結婚的!”

五十來歲的女人正是勝負欲強的年紀,江望他媽第一個表示不服,繼而在他們幾個發小中間引發了一係列催婚的連鎖反應。

王慧女士在消息最後還補充道:“原本已經給你安排了一個相親,可惜人家姑娘一聽你是搞金融的就婉拒了,理由是男方要有正經職業。”

江望:“……”

深夜總是容易情緒上頭,江望這會兒很想反駁一句為自己正名:“你們知道金融是國之重器嘛!怎麼就不算正經職業了?”

不過想歸想,江望還是裝作沒有看見王慧女士的消息,他打算明天早上再回複,要是讓他媽知道他又熬夜,定準免不了一番“愛的教育”。

然而知子莫如母,仿佛知道他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似的,沒過幾秒王慧女士又傳來一條消息。

【彆裝了,我知道你沒睡。】

江望歎了口氣,被迫拿起手機打字。

【我家逆子:王女士您好,我們江總在辦公室睡著了,我是江總助理,請問您找他有什麼事嗎?我可以代為轉達[握手/][握手/][握手/]。】

對麵回複很快。

【母上大人:哦?你真是他助理?[微笑/][微笑/][微笑/]】

【我家逆子:是的媽媽,我真是他助理,請您一定要相信我!】

這次過了足足一分鐘,王慧才重新回複他。

【母上大人:或許是我太幽默了,有時候,我真懷疑自己生了個笑話出來。[點煙/][點煙/]】

古人雲,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王慧女士很快放棄了江望掰扯“他究竟是誰”這個問題,隻最後關心了一句:“麻煩轉告你們江總,彆熬夜玩手機了,對手機不好。”

江望:“……”

“咚咚咚!”

短暫的輕鬆很快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緊接著他的秘書張文博走進來遞給江望一張紙條,是昨天晚些時候東南亞最大的銀行傑弗瑞風險控製部門對內發布的“黑名單”。

紙條上隻有寥寥幾個字

——黑名單緊急更新:乾佳銀行,禁止交易。

張文博深知字越少,事越大的道理,隱隱感到這次的事態似乎比想象中要嚴重得多。

江望接過紙條淡淡掃了一眼,然後將那張紙揉成一團,像投籃一樣將紙團精準投進了垃圾桶。

他摘掉眼鏡疲憊地摁了摁眉心,Vivian端著雙倍濃縮咖啡進來遞給他,江望接過去的時候張文博聽見他語調懶洋洋地說了句:“Thanks.”

他重感冒剛好沒幾天,聽起來鼻音很重,卻依然不失紳士的雍容風度。

那位混血小助理聞言臉色微微發紅,張文博笑了聲,逮著機會打趣她:“Vivian,你臉紅了!”

Vivian急忙捂住自己的臉。

張文博繼續逗她:“說認真的,你是不是也看上我們江總了?”

Vivian:“我沒有!”

於是張文博立馬告狀:“報告江總,Vivian說瞧不上你!”

“呀!”被擺了一道的Vivian又羞又惱:“你們中國人好壞的嘴巴!”

Vivian還年輕,被人當麵打趣臉上有些掛不住,好在江望適時出聲替她解了圍。

他很有自知之明:“甭說人姑娘了,我現在這副模樣自己也瞧不上。”

從他接到參加紐約聯儲召開的緊急會議通知起到現在,他已經整整48小時沒合眼了,江望甚至覺得再熬一會兒,自己也不用在金融圈混了,直接去混黑眼圈得了。

張文博問他需不需要休息一下,江望搖搖頭,半開玩笑地:“我怕一覺醒來還得打工,乾脆不睡了。”

張文博又問他需不需要速效救心丸,江望理著襯衫的袖子,語氣淡定:“不用,我有保險。”

話落,張文博和Vivian都被他惹得忍不住笑了出來。

開玩笑歸開玩笑,其實他們心裡都清楚,今晚,注定是許多投資者的不眠之夜。

等待的時間漫長而無聊,江望接到布萊恩電話時剛解決完兩杯冰美式。

布萊恩是江望大學時的同門師弟,同時也是格蘭特先生唯一的兒子,聽說他母親是一位美籍華裔,布萊恩打小便對中國文化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現在稱得上是個半吊子“中國通”,為什麼這麼說呢,不信你聽:

“望、望、望!”

“哪兒來的小狗?”Vivian問。

張文博一聽這犬吠聲,啊不,一聽這美妙的嗓音就知道是他們家CFO打來的電話。關於這個稱呼的問題,出於做人的良心,江望曾委婉提醒過布萊恩很多次,覺得但凡懂點中國文化都喊不出這名字。

那頭等了許久都沒聽見江望的聲音,還在堅持不懈地汪汪:“望!望!你在聽嗎?”

江望簡短“嗯”了聲,問他:“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布萊恩在芝加哥分部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吐槽:“Fuck!那個該死的老家夥真敢花40萬美金裝修他的破辦公室!!!”

他半夜收到江望消息的時候剛參加完party準備回家,看清短信內容的一瞬,布萊恩頓時火冒三丈,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訂了飛芝加哥的機票直奔傻逼辦公室。

他到的時候芝加哥天還沒亮,布萊恩蹲在辦公室門口,惡狠狠地撚滅煙蒂,“他現在還沒到辦公室,我已經正式通知他被開除了!祝他一路好走!對了望望,你還有什麼要對他說的嗎?”

江望此刻資本家思維占據上風:“記得讓他還錢。”

“對對對。”布萊恩說。

翌日,等那位高官準時到達自己的辦公室時,隻見門口貼著一張A4紙,上麵隻有簡短的兩句話,力透紙背的字母仿佛還帶著留信人的憤怒:

You’re fired!

——布萊恩

【你被開除了!】

Ps:Return the money before resigning!

——Mr.Jiang

【離職前把我們的錢還回來!】

同一時間,北京G&K設計部。

總監辦公室的門緊緊關著,隔著玻璃門都能聽見裡麵吵得很凶。

事情起因是幾天前的一次試香會上,G&K的高級調香師安妮拿出的提案和許歸憶準備的提案一模一樣,她當時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隻見下一秒,安妮拿出香水小樣在眾人麵前輕輕一噴,溫潤檀香淡淡飄過來,許歸憶臉色嘩地就變了。

她緩緩站起身。

等她噴完自己的香水後,不隻許歸憶,在場所有調香師的臉色都變了。都是學香的,嗅出其中的異樣根本用不了多長時間。

為什麼會出現兩瓶氣味一模一樣的香水?

許歸憶等了整整三天,最後卻隻得到一句敷衍的“官方”答案:“你們撞香了。”

許歸憶自然不信他們這套說辭。

“我的香水為什麼會出現在安妮手裡,方總監,請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許歸憶站在桌前。

設計部總監方一棟正在辦公桌後打電話,聽見這話,皺眉看她一眼,不得不先掛斷了電話。“調查結果已經通知過你了,撞香。怎麼,需要我給你解釋一下撞香是什麼意思嗎?”

許歸憶輕嗬,覺得自己被當成傻子耍了一通:“我想但凡有點兒常識都不會相信你們這套說辭。”

創作者的靈感千差萬彆,不可能有過於雷同的想法出現,所以說出現撞香事件的概率幾乎為零。

“非要我說的再明白一點是嗎?”許歸憶慢慢轉頭看向安妮,一字一頓:“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抄襲!”

聞言,安妮表情沒什麼太大變化。

“請問你怎麼證明你是被抄的那個人呢?”方一棟說:“我隻知道我第一次聞到香水小樣就是在安妮手裡。”

許歸憶咬牙道:“我可以證明,我有配方……”

這時,始終一言不發的安妮總算開口了:“方總監,我也有配方!”

許歸憶一臉震驚地望著她,想不到安妮竟然真的拿出了香水配方交給方一棟,望著眼前兩張一模一樣的配方比例,許歸憶的心咯噔一聲沉了底。

她們兩個人都有配方,但就因為她在試香會上晚一步展示,所以如果她再拿出香水樣品,安妮甚至可以反過來指控她為抄襲。

設計部的同事圍在外麵看熱鬨。

“誒,你們說到底誰抄的誰啊?”

“許歸憶抄的安妮姐吧。”

“可我怎麼感覺有可能是安妮抄襲了呢,你們想啊,許歸憶作為一個剛入職G&K沒多久的新人,竟然敢正麵懟總監,人家肯定是有十足的底氣!”

“就是!”許歸憶的助理林暉附和道:“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歪!”

“可安妮用得著抄一個剛轉正的實習生嗎?”

林暉:“嘖,這你就不懂了吧,調香這回事,不是看資曆,得看天賦,你們瞧安妮這幾年有什麼印象深刻的作品嗎?”

“……是沒有。”

“我還聽說,許歸憶畢業的格拉斯香水學院都多少年沒招收中國籍學生了,而且她當時在校的主導師還是盧卡斯先生,盧卡斯,那可是Dior的首席調香師啊!”

外麵嘰嘰喳喳的,辦公室裡,方一棟的聲音再次響起:“你還有其他證據嗎?”

許歸憶抿著嘴唇說不出話。

方一棟點了點頭,開始攆人:“沒事就出去做事,我還有個視頻會議要開。”

“我……”

許歸憶緊咬嘴唇,在安妮的配方麵前,她這會兒似乎說什麼都很無力,但她仍是要說,她深吸口氣,使勁把眼淚憋回去,“這款香水是我獨立研發的,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你們無權將它作為新品麵向市場發布。”

“許歸憶,”方一棟敲敲桌子,“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在你進入公司的第一天我們就在合同裡標明了,在你任職期間,你在G&K調香實驗室裡調製的所有作品的所有權都歸G&K所有,這是我們的規定。在其位謀其政,你既然在我們公司工作,就得遵守我們的規定!”

方一棟說得沒錯,這幾乎是國內產品研發的現狀,因為公司提供了支持和平台,所以與藝術家擁有作品版權不同,調香師並不擁有他們創作的配方。

許歸憶淡淡反問:“歸G&K所有,等同於歸你個人所有嗎?”

她這話說得尖銳,幾乎是挑明了他和安妮之間的那點不為人知的勾當。

方一棟惱羞成怒:“許歸憶,我勸你說話三思,彆忘了,我作為設計部總監,開除一個調香師的權力還是有的!”

“我靠,方總監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脅嗎?!”

“可是許歸憶方才那話什麼意思啊?”

“你們沒聽說嗎,安妮和方總監的關係不一般,我聽說方總監家裡是有老婆的,安妮一把年紀了還上趕著給人當小三,為了首席調香師的位置真是臉都不要了,許歸憶在方總監麵前跟安妮杠上,不吃虧才怪!”

“那也不能黑白顛倒是非不分啊!這事可真氣人!”

“噓——快彆說了!”

許歸憶推門出來的時候,看熱鬨的吃瓜群眾早就作鳥獸散了,隻剩下組裡幾個同事圍在她身邊。

“彆氣了,得罪了方總監對你沒什麼好處的。”四周都在勸她息事寧人。

實習期間帶她的老師也說:“小許啊,我看這事就算了吧,好好待在公司比什麼都重要,彆等鬨到最後連工作也鬨沒了。”

她說的其實也是方一棟和安妮心中所想,G&K可是全球頂尖奢侈品牌,不光實習機會難得,順利入職的更是萬裡挑一,每年隻招收一名新晉調香師,所以他們都默認許歸憶會為了工作乖乖咽下啞巴虧。

“我不。”半晌過去,許歸憶突然道。

林暉不解:“啊?”

許歸憶起身直奔實驗室。

“我去,她想乾嘛?”

“不會是去找安妮打架吧?”

“快攔住她!!!”

林暉拔腿追過去,可惜已經晚了。

他趕到的時候隻聽見安妮厲聲尖叫:“許歸憶你想乾嘛——”

緊接著,是一陣持續了很久的劈裡啪啦巨響。

許歸憶挽起衣袖,抄起凳子毫不猶豫地砸了下去,狠狠打翻了實驗台上排列有序的玻璃瓶。

瓶子應聲破裂,碎渣炸得到處都是,空氣中驟然迸發的高濃度香精讓人避之不及,安妮受不了裡麵刺鼻的氣味,連忙捂著鼻子跑了出去。

林暉站在實驗室外,眼睜睜地看著許歸憶把自己辛苦熬了好幾個大夜精心調好的諧調全部掃落在地上。

動靜鬨得特彆大,方一棟也跑了過來,他望著實驗室滿地的玻璃碎渣,手抖得都快趕上帕金森了。

方一棟指著許歸憶的鼻子好半晌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你,你……”

他怎麼也想不通許歸憶一個職場新人哪來這麼大膽子?

方一棟:“瘋了,簡直是瘋了!!!”

“我的東西,我就是毀了,也不會留給你們。”說罷,許歸憶隨手丟開凳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就是那樣不經意的一眼,方一棟敏銳地覺察到有什麼東西似乎不一樣了。

他鮮少在許歸憶臉上見到那樣極具壓迫感的神情,某一瞬間竟然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充滿威壓的上位者氣場。

當他腦海中蹦出“上位者”這三個字的時候,方一棟自己都驚了一跳。

上位者?

許歸憶?

怎麼可能!

許歸憶脫去身上的白大褂,目光淡淡掠過早就呆住的安妮,最終落回到方一棟身上。

她語調不高,而且很平靜,緩慢而清晰地聲明自己的訴求:“今天的這份調查結果,我不認可,就當沒看過,我要求重新調查。”

方一棟與她視線對上,此時女孩眉眼多了幾分淩厲,跟她平時待誰都和和氣氣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渾身散發出的冷冽氣息讓方一棟差點忘了自己原本要說的話。

“半個月之內,我要知道真相,事實意義上的真相。”

許歸憶語速不急不緩,不容置疑的聲音令方一棟不自覺打了個寒顫,但他好歹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不可能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唬住,方一棟很快穩住心神,輕笑了聲,挑眉反問:“你憑什麼要求……”

“我說——”許歸憶很快用更加強硬的態度打斷了他:“我要求重新調查。”

方一棟怔住。

許歸憶眼神冷峻,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我不怕把事情鬨大,也不怕丟工作,倘若半個月之後你們依舊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我會聯係媒體曝光,並申請律師介入,親自協助你們調查。”

在方一棟短暫失神的視線裡,許歸憶緩緩撂下四個字:“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