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腦袋上被敲了一下,全清源扭頭,看見金泰亨似笑非笑地站她身後。
金泰亨看了一眼對麵,又看向全清源:“這就被勾走了?”
全清源不讚成地看他:“你這說的是哪兒的話。”說完間,不留痕跡地瞥向對麵。
那公子好似隻是單純地掃過視線,現在正支著手肘,撐著臉無聊地環視。
金泰亨看她一副心神都撲上去了的樣子,冷哼一聲:“跟那玄貓一樣。”
全清源滿腦子問號,正要問,就見鄭號錫大步走進來。
“禦史大人,請就坐。今日禦史真是儀表堂堂,氣宇不凡呐,禦史大人今日賞光而來,令下官蓬蓽生輝。”屁股還沒落到墊子上呢,阿諛獻媚的話就先滿上了。
全清源默默抬眼,看見那滿腦肥腸的張縣令,隻覺得眼睛受到了汙染,於是又默默收回來。
全清源的動作沒逃過金泰亨的眼睛,他毫不避諱地挨著人坐下來:“誒,你也看那老頭不順眼?”
武士道不屬於縣衙管轄,是負責維護地方縣衙的安全的獨立機構。真要論起來地位,金泰亨和鄭號錫難分上下。隻是一個是向來地位超然的官職,一個是直接聽王上指令。也因此,金泰亨自然不必對縣令多奉承。
全清源瞪他一眼——這話是能在人家地盤上光天化日說出來的嗎?
金泰亨不著調地笑笑,壓低了聲音:“害怕什麼,就算我今天搶了你回去,那老頭也不敢說什麼。”
全清源平靜地注視著他:“你要是敢搶我回去,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鍋子是用鐵做的。”
金泰亨表情空白了一下:“啊?什麼意思?”
全清源人畜無害地笑笑:“用鍋子給你炒個飯的意思。”
她的表情並不像她說的那麼友好。金泰亨抖了抖,沒敢把剩下的騷話說出來。
他們交談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耐不住樸智旻耳朵好,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聽到炒飯那一段,樸智旻罕見地提起了點興趣,往對麵那個“被自己勾走”的位置看過去。
對麵的男人他認識,武士道的金泰亨。女人他沒見過,不過隱約有耳聞——全氏遺孤,全清源。
那些人說起來時,總是以一種隱蔽的高高在上的憐憫審視這位風光不複從前的大小姐,又以羨慕的口吻講述言鄭氏認主的過程,表裡說的都是佩服其心胸氣量,賞識其大度識體,言辭間卻溢滿了掩蓋不住的嫉妒和對她拒絕行為的不屑。
當然最後,還不忘用朝廷對將士孤女的補償來結束談資。聚在一起的人興奮地對著她評頭論足,等到談話結束,再以扯過一塊援助的布,蓋過她年幼失親的事實,以填滿他們望著那平白得來的源源不斷的朝廷撫恤而生出的黑漆漆的晦暗。
沒想到這位相傳中千金散儘的大小姐居然是這副性子,樸智旻勾了勾唇。
視線中很快出現了第三個人。
鄭號錫跟縣令說完話很快到全清源旁邊的桌案坐下,與她說了些什麼話。
前些日子的場麵鄭號錫沒親眼見過也聽鄰裡講過,自然知道包頭縣這位剛來的暗行禦史和這位大小姐是曾經的主仆關係,鄭號錫似乎也對這位大小姐格外尊重。
“金武士,宴席馬上開始了,您是否該轉道回你的位置?”
金泰亨擺擺手,十分混不吝:“不必,我與清源向來交好,同吃一桌也是可以的。”
樸智旻看見鄭號錫似乎無語了一瞬間,然後在鄭號錫開口之前,有一個人先說話了。
全清源:“金泰亨,趕緊回去。”
聽見全清源的話,金泰亨這才不情不願地挪窩。
看見金泰亨就這麼乖乖走了,鄭號錫的臉色並沒有好下來,反而更差了。樸智旻發誓他看見鄭號錫深呼吸了幾下。
鄭號錫調整好情緒,放輕聲音:“清源與金武士熟識?”
全清源捏了捏杯子,尋思裡麵的酒能不能比得過金碩珍的珍藏,若是比得過能不能捎帶些走,因此思緒飄忽了些:“熟,他好像跟誰都挺熟的。”
她言語間不像有曖昧的樣子,鄭號錫緊繃的神情放鬆下來,見全清源一直盯著杯中的酒看,於是開口道:“若是清源喜歡,我購入後送至家中可好?”
全清源回神:“那倒不用。”
兩人說話間,縣令清了清嗓:“諸位,感謝諸位能來。今日是為禦史大人接風洗塵,”鄭號錫聽見自己的名字,從容起身,向四周的人略鞠一躬,張縣令繼續道,“我今日儘地主之儀,先行敬過禦史大人。”話完,飲下一杯滿滿的一杯酒。
鄭號錫亦然舉杯,一時之間大堂內和樂融融。
有跳舞的舞女魚貫而入,個個貌美如花,纖腰細枝。
全清源移開目光,剛好看見張縣令死死盯著跳舞的女子,一副擺在明麵上的垂涎,隻覺得荒唐如廝。
她忍不住將目光投向張縣令的家眷。
那一桌的珠光寶氣現如今似乎黯淡了不少,幾個女人沉默地夾菜,戴在手上的鐲叮呤哐啷地作響,像是手銬鎖著鑰匙碰撞出來的音節。
一位穿著大紅色衣服的女人很不忿地向深紫色衣服的女人說著什麼,一邊說,還一邊不斷地瞟向舞池中間的舞女。還有一位例外,是穿著綠色衣服的女人,她臉上有彆於紫衣女人的麻木和紅色衣服女人的憤怒。
全清源說不上來那是什麼。
全清源觀察的空檔,鄭號錫已經慢條斯理地給她布好菜了。全清源低頭一看:“這是……”
鄭號錫朝她笑笑:“多吃點。”
他倆共用一個案幾的架勢大家都看著呢,見此幕,不由得想這全氏小姐跟以前的仆從之子是不是有點什麼風月。
很快,宴席進行到一半兒,有小廝打扮的人進來,附在鄭號錫耳邊說了什麼。
張縣令雖然心思早飛到舞姬身上去了,卻還是留著心觀察著鄭號錫呢,因此鄭號錫甫一起身,便笑著問:“禦史大人,怎麼了?”
鄭號錫從墊子上站起來走到中間,斂了眉目:“張縣令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