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塞征烏桓(1 / 1)

建安十二年夏四月末。

曹操引兵萬眾,與曹丕、曹植二子披甲乘騎,以蕩寇將軍張遼、偏將軍張郃為先鋒,令曹休、曹真、曹純將虎豹騎從征伐,領中軍師荀攸、軍師祭酒郭嘉、奮武將軍程昱、諫議大夫董昭、偏將軍徐晃、虎豹騎督軍曹純、校尉許褚、軍司馬夏侯尚等文武幕臣,自鄴城北上行軍。

千裡行軍並非千裡旅行,兵馬在前,輜重在後,並無車轎可坐。而曹操的軍隊是出了名的急行軍,於是此番北征更是潛襲之行,不走平原大道,專挑密林叢徑。

夏日的光景一天比一天漫長,天氣漸漸炎熱,行軍速度卻不曾減緩分毫。抬頭是熾烈的太陽和迷糊的光暈,低頭是隨處可聞的軍漢身上濃烈的汗味。

崔纓雖學了近一年的馬術,到底初次隨征,挨不住車騎奔騰勞頓,一日比一日更乏力起來。她一路緊隨郭嘉的坐騎,郭嘉卻緊隨著曹操的快騎,好不艱辛。幸有曹丕和衛大哥一路陪同,扶持照應著,而她的水喝光了,曹丕還會將自己的水囊讓給她。

曹丕見她體力不支,一直跟她說著話,轉移她注意力,可她累得幾乎話都說不出來,隻能迷離著眼睛,望著郭嘉和曹操雙騎馳騁在前,距離越拉越遠。

這時,曹植從曹操身邊轉過頭來,回身拍馬,壞笑著來到崔纓和曹丕麵前。

曹植自小從軍,但這是他第一次披甲戴盔隨軍出征,所以心情格外的好。

“纓妹妹,這就吃不消了?唉……去年不知是何人自吹自捧,說騎術精湛的……”

“你這小子!”曹丕笑著用手拍了拍曹植的頭盔,“想當初你幼年時,二哥我載你在馬頭,你可是時時哭著要下來。”

一旁的曹真、曹休都笑了。

“二哥!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曹植氣呼呼的,一個人開始自言自語,也跟他二哥東拉西扯閒聊他事。

崔纓皮笑肉不笑,一點都不想說話。

曹植瞥見她不言,直往她麵前揮手:“誒——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不如你跟郭祭酒辭行,早些還鄴吧。”

崔纓白了他一眼,並不理會。

這回曹植真的生氣了,他策馬在側,大聲對她說道:“喂!你這人又得了什麼毛病,十餘日皆是這副模樣示人,我跟你搭話你也不理!”

曹真笑嗬嗬,又開始揶揄她和曹植道:“是啊,你們兩個近來是怎麼了?從前可是像親兄妹似地黏在一塊啊。”

曹植冷哼:“愛理不理,她有意疏遠,我還未必想理她呢。”

說著曹植便拍馬遠去了。

崔纓愈發口乾舌燥,便撐起酸痛的脖子,微微仰頭,卻被灼灼的日光刺到了眼睛,霎時間,腦子翁翁作響。

陣陣耳鳴中,她隻覺天旋地轉,一個跟頭便從馬上栽了下去,曹丕反應不及,未能扯住她的手臂。

塵土揚麵的一瞬,崔纓似乎瞥見曹植勒馬轉頭。

…… ……

崔纓再醒來時,是被馬車震醒的,車內隻有她一人,掀開車幔,才發現天都快暗了。

她正要下車,忽然察覺雙腿酸痛無比,根本動彈不得,更彆提張胯騎馬了。

“還想騎馬麼?再騎就當廢了。”車外忽有冷言冷語。

她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曹植。

四周都是步兵和車馬輜重,尋不見曹操和一乾文臣武將的身影。

“大軍在前頭呢,父親命我留後照看著你,莫要下車了,且好生歇著吧。”

曹植騎著高頭大馬,麵無表情,眼睛隻看向前路。崔纓知道他還在生氣,便不多話,隻靜靜地倚睡在車廂裡。

可輜重運輸隊雖然行軍較緩,但仍然具有一定的速度,崔纓原本便身體不適,跟著馬車搖搖晃晃,愈發覺得難受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終於黑了,後軍為了趕上前軍營地,便加快了速度,崔纓胃裡翻江倒海,仿佛頃刻間便要吐出來。

她痛苦地趴在車窗,頭朝下作嘔吐狀,卻什麼也吐不出來。晚風將她的頭發吹得一團糟,俯視罷,車下是崎嶇不平的碎石路,而那車軲轆轉得她心亂如麻。

正當她難受得咬牙,半睜半閉著眼時,淩亂的發絲前忽而出現一隻青橘。

崔纓抬頭看去,隻見曹植在馬背上探出身子,向她遞來這綠油油的橘子。

她愣愣地接過了,什麼話也沒說

曹植抿嘴輕笑:“哼,此橘甚甜,嗅橘可止暈,但我可不是來‘獻殷勤’的,當年初見時,你贈我一梨,今日權作回禮。”

“哦——”

崔纓麵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心底卻泛起絲絲暖意,她將那硬邦邦的青橘捏了捏,湊近鼻前嗅了嗅。

果然,一陣橘香瞬間提神醒腦,還讓她聞到了前世家鄉的味道。

“這個季節,你哪來的橘子呢?”

“此乃淮南新貢的早橘,臨行前我從母親那兒順來幾顆。”曹植壓低了聲音,說完還頗得意地笑了。

有了橘皮護息,崔纓頓時心曠神怡,背對著曹植在車裡坐下後,她開始剝橘子。

“這橘皮一看就沒熟,摘得太急切了,還是太酸,太酸了……”

“怎會呢?”曹植不以為然,“這柑橘,可比上回二哥帶你到東市嘗的糖金桔甜多了!”

“你們不曾吃過更甜的!”崔纓忽而起了興致,伏在車窗口,對曹植微笑道,“哎——你可知‘中國蜜橘之鄉’在何處?”

“中國?”曹植怔了怔,“中土……雲夢澤?”

“我是說千年後的……”崔纓笑著轉身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

“沒什麼,”她又轉回身,好玩似的朝馬背上的曹植招招手,“哎,你可曉得,全世界最好吃的橘子在哪嗎?那兒有一大片酸壤,最適合種植蜜橘了,但我就是不告訴你。”

曹植又用從前那種怪異的眼光看著她,不再說話,繼續趕路了。崔纓自知無趣,隻好側著身子倚在窗邊歎息,心裡卻在偷笑著心想:

口中含著酸酸甜甜的橘皮,到底比那甜膩甜膩的橘肉還更覺滋味的。先前我送他北方之梨,他倒送我南方之橘,有這橘子揣在懷裡,也再不怕乘車了。

曹植忽然在她身後,漫不經心地問道:“喂,我送你的簪子呢?近來怎不見你戴了?”

“我也有自己的簪子呀,為何時刻都要戴彆人所贈的發簪呢?”

曹植嘴角輕揚,不再說話,策馬揚鞭。

崔纓暗暗地匿笑,低頭閉目小憩,愈發揣緊了手心的青橘。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乎淮北則為枳。

曹子建,你永遠不會明白我的心思的。

…… ……

沒過幾日,崔纓便修養好了元氣,又能像往常一樣精神抖擻地騎馬了。於是郭嘉特意為她尋來一頂鐵盔防曬,她一身男裝便服,身高不及一般軍士下頷,還戴著一頂武將的頭盔,混在騎兵隊伍裡格格不入,滑稽極了,引得曹操和諸將哈哈大笑。

抵達易縣時,郭嘉向曹操進言道:“曹公,兵貴神速。如今千裡襲人,輜重多,難以趣利,倘若為虜哨騎所探知,則其必有所備;不如留輜重,輕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

曹操點點頭:“奉孝所言極是,然在此之前,孤還有一要緊事須委人去做。”

“何事?”

“掃墓。”

當時曹丕曹植曹真夏侯尚和崔纓,都策馬伴在曹操身側,諸公子聽了曹操的話,都好奇地談論猜測,不知何等大賢,能讓曹操想起替他掃墓。

唯有隊末的曹植兩眼灼灼,平靜地與他父親遙遙對視,咬字清晰地說出曹操想聽到的答案:

“故北中郎將盧植,盧子乾。”

曹植內穿玄絳素布絮綿襦,身披魚鱗筩袖鎧,頭戴武弁鶡冠,驅馬從隊末行至隊首,自信地講述道:

“範陽盧氏,性情堅毅,懿德流芳,其師從太尉陳球、大儒馬融,與鄭玄係同門。嘗與馬日磾、蔡邕等於東觀校勘儒經,續寫《漢記》,著存《尚書章句》《三禮解詁》等。諸侯公孫瓚、劉備,皆為盧植門下弟子。其之才橫溢,當世絕倫,可任一郡之守,可平蠻族之亂。

“黃巾亂時為北中郎將,率軍與張角交戰,後被奸佞誣陷下獄。幸得皇甫嵩相救,於是複任尚書。後因上諫廢少帝事,激怒董卓,免官隱居上穀軍都山。初平三年,盧植去世,終其一生,不慕名利,儉素無華,去世時也僅著一件單衣。

“父親,孩兒愚鈍,本為檮杌駑馬之質,承蒙父親厚望,予賜孩兒名曰‘植’,其涵深之遠也。植生乎亂,長乎軍,追隨父親征討多年,伏見所以行軍用兵之勢,可謂神妙矣。故兵者不可豫言,臨難而製變者也。誌欲自效於明時,立功於聖世。每覽史籍,觀古忠臣義士,出一朝之命,以徇國家之難,身雖屠裂,而功銘著於鼎鍾,名稱垂於竹帛,未嘗不拊心而歎息也。丈夫生居天壤間,自當以盧植先生為表率,砥礪奮進,勇為士範。”

曹植的演說贏得了包括郭嘉在內的文士讚賞。

“好好!吾兒惠敏之甚矣!”曹操哈哈大笑,欣慰之色溢於言表,他抖抖袖子,自豪地跟夏侯惇、夏侯尚、曹仁等曹植叔伯說道,“吾兒子建,喚名曰‘植’,確有孤崇敬盧中郎私心所在,此兒開言豪邁,有孤當年之風,應為兒中最可成大事者也!”

對於如此重大且有深意的讚譽,眾將麵麵相覷地笑著,連連附和。

崔纓鼓舞曹植道:“‘風霜以彆草木之性,危亂而見貞良之節,則盧公之心可知矣。君子之於忠義,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子建,你本就當為忠孝純良之人,子乾先生可為君終生之榜也,望兄長誡之、慎之。”

曹植正在興頭上,高傲地騎在馬上,哪有空搭理。他仍舊像冷戰時那樣,將崔纓的肺腑之言,當作奉承捧迎之言,並不把她放在眼裡。

而曹操旋即召來筆侍,於馬上書令:

“故北中郎將盧植,名著海內,學為儒宗,士之楷模,國之楨乾也。昔武王入殷,封商容之閭;鄭喪子產,仲尼隕涕。孤到此州,嘉其餘風。《春秋》之義,賢者之後,宜有殊禮。亟遣丞掾除其墳墓,存其子孫,並致薄,以彰厥德。”

末了,擲筆,曹操順了順曹植的鶡冠赤羽,捋須笑吟吟道:“子建,孤命你隨丞掾去涿縣,且代為父好好替盧中郎掃墓,了卻孤這多年夙念罷!”

“孩兒遵命!”曹植莞爾抱拳,盈滿誌在必得之少年意氣。

崔纓在一旁,暗暗觀察著其餘人表情微妙變化,見曹丕臉色不平,便知有好戲將以賞觀。

果然,曹丕亦驅馬上前,跟曹操說道:

“子桓請命,與子建同去!”

“不了,郭祭酒適才方諫急行軍之策,孤自引兵疾馳,汝還須肩負看守輜重之責。”

曹丕沉默了片刻,仍舊不甘心,繼續追著說道:

“父親,盧子乾大賢,其子盧毓,亦以學行見稱,有名於世。毓十歲而孤,二兄又死於昔年難亂。嘗聞袁紹與公孫瓚交兵時,幽冀饑荒,毓憑一己之力,贍養寡嫂及孤兄之子,丕兒以為,如此孝悌才士,當為父親所重用。”

“然,孤豈會不知盧毓此人。”曹操仍笑著看向曹植。

“丕兒鬥膽,若有朝一日,父親征辟此人,還請賜予孩兒為傅。”曹丕心切道。

曹操這才正眼打量起曹丕上下來,他眯了眯眼,思忖片刻,卻隻笑了笑,並不回複曹丕,繼續策馬趕路。

於是易水分彆,曹植往涿縣盧植墓方向而去,而曹丕、偏將軍徐晃受令留後護衛輜重隊,曹操自己則親率前軍急速馳北。

在渡易水時,崔纓和郭嘉並騎而行。

“先生!先生!”

“嗯?”

“你猜纓兒此刻在想什麼?”崔纓笑問。

“不知。”

“猜一猜嘛,先生,我們可是,在這個地方哦——”

郭嘉捋了捋須,笑道:“可是燕太子易水送彆舊事?”

“是啊!”崔纓語重心長地歎惋道,“昔日易水餞彆,荊軻南下刺秦;今朝先生北上,要去襲擊烏丸,爾二人,竟皆是‘就車而去,終已不顧’……”

郭嘉笑了,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盔:“纓兒,如今可不是詠懷古人的時候。”

崔纓努努嘴,作不樂狀。

中軍師荀攸笑著近前來。

“奉孝,一路以來,你們二人脾性相類,眾臣可都看在眼裡,莫說是一對師徒,說是父女也不違和的。”

“公達說笑了。”郭嘉笑道。

“崔纓見過荀軍師!”崔纓笑嘻嘻地朝荀攸抱拳。

“聽聞崔姑娘在郭祭酒那兒,學了不少東西,攸有幾問,不知姑娘可應答否?”

“荀軍師請問。”

“敢問姑娘對當今烏丸部族了解多少?”

我笑得爽朗,馬鞭遙指,暢言道:

“烏丸者,東胡也。漢初,匈奴冒頓滅其國,餘眾亡匿烏丸山,因以為號。至於漢末,烏丸猖獗遼西、遼東、右北平三郡,各有烏丸大人丘力居、蘇仆延、烏延稱王,聚眾萬千餘落,與故中山太守張純內通,寇掠青、徐、幽、冀四州,殺掠吏民。

“昔日劉虞為幽州牧時,北疆初定。遼西丘力居死後,因其子樓班年少,從子蹋頓取而代之,總攝三王部,眾虜皆從其號令。此人頗有武略,且多畫策,眾多歸信,有虎狼之患,不可輕視。

“初,袁紹為滅公孫瓚,曲意與蹋頓和親,借烏丸之兵破瓚,後又矯製賜諸烏丸王印綬,皆拜為單於。故而袁尚兄弟敗投蹋頓,欲憑烏丸之勢,東山再起,複圖冀州。”

荀攸聽了連連點頭:“嗯……所述詳備之至矣,然‘東山再起’,是為何典?攸怎未聞?”

嘚,東山再起是東晉謝安的典故,我又帶著成語穿越了。崔纓咂舌。

“啊……哈哈哈,東山再起,就是說白狼山嘛,熙尚兄弟不是在白狼山外……”她尷尬地摸著腦袋笑了,趕緊轉移話題,“聽說這烏丸一族,怪得很嘞,貴少賤老,生性彪悍,自殺其父兄無罪,但他們不敢殺母親,因為有母族人撐腰……”

荀攸還和郭嘉笑著嘮嗑了幾句,便縱馬先行了。

崔纓撇撇嘴,不以為意地說道:

“荀軍師不是向來鮮與人交談的嗎,怎麼今日有此好興致來刁難我……還好先生您早教會我了。”

郭嘉笑:“公達外冷內熱,大智若愚,他私下與友人交談時,自然不一般。”

崔纓眼珠子軲轆一轉,壞笑著湊近郭嘉,悄聲說道:“先生,你過來,我與你說個笑話。”

“嗯?”

“在我們那兒,‘公達’是祖父之意哦,也就是說,先生您日後可不許再喚荀軍師的表字了,否則……您就是他孫子!”

“纓兒儘會胡鬨!”郭嘉笑得直咳,他嗔怪著用雙指又敲了敲她的頭盔,忍俊不禁。

“哈哈哈……”

……

炎夏五月,大軍越過易縣,抵達無終。

無終,崔纓不曉得,但易縣,是後世北京一帶,她是知道的。也就是說,曹軍四月底出發,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從河北鄴城跑到了燕北。放在古代,這行軍之速簡直不可思議!可看著郭嘉身體一日比一日消瘦,她心卻拔涼拔涼的。

恰巧這時夏雨連下,海水暴漲,遼西傍海道濘滯不通,另一蹊口要道又被敵虜把守著,大軍遂逡巡不前,就近安營紮寨。

除了日常帳議,曹操每日都點燈看竹簡到深夜,得閒時還會在自己私帳裡講策論史,曆朝曆代的兵法故事他撚熟於心,他給親將講起來時是滔滔不絕、繪聲繪色。群臣聽得忘餐,一個個屏住了呼吸,崔纓聽至迷糊時,便隻關注到他的貼身寢衣已經很破舊了。

正當曹軍前進艱難時,忽有一自稱田疇之人,率族來投曹操,還願做曹軍北征向導。

“聽聞那田疇,本自徐無山鄉賢,於北地頗有聲望,虜狄皆禮遇之,袁紹父子更先後欲辟為官,卻拒不入仕。緣何司空一來,此人便應征入幕呢?”

“曹公如此看重此君,拔為司空戶曹掾,其也知慧,今日倒獻計願為鄉導,尋第三條路,教大軍密出盧龍塞,直指單於庭。也不知此計是否妥當。”

……

帳議結束不久,文官們陸續走出,他們的小聲討論,崔纓在帳外都聽得一清二楚。

於是她請命入帳,欲探一究竟,剛拉開帳布,便聽見曹操和郭嘉在地形圖前商論:

“出盧龍曆平岡至柳城之舊路,已廢二百年,止有山壑小徑可走,近又多雨水,不知此路可行與否。”

“曹公勿慮,北胡料吾軍兵少而來遠,不虞吾之速至也,且自恃路阻水漫,鬆弛無備。今者依田疇之計,從盧龍口越白檀之險,入空虛之地,出其不意,掩其不備者,乃兵家之勝策也。”

“奉孝以為田疇此君,可有詐與否?”

“田子泰非沽名釣譽,裡同外族之輩。況公威垂中原,疆塞自望風來降。疇獻計引路,實為民心依附所致,公但信無妨。”

“唔——孤為天時所困,卻自信人智可勝天時地利。也罷,那不日便啟程出征,定要震喝虜敵肝膽!”

郭嘉笑了笑:“曹公,是否還忘記一事要做?”

曹郭二人相視一笑,心領神會。

“哈哈哈,知我者,奉孝也。孤即刻便教人立大木於水側路傍,上書曰‘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來年秋冬,乃複進軍’。”

見他們笑得那麼歡,崔纓不禁抓耳撓腮,迷惑地問道:“如此之言,豈非兒戲,胡虜會信嗎?”

“對付烏丸這群烏合之眾,大戲反易弄巧成拙,若其不信,哼,那便更好。”郭嘉輕笑道。

崔纓更加奇怪了,卻見曹操上前搭過她的肩膀,使她立於地圖麵前,笑問:“纓兒,你且看此圖,可否能道出其中玄妙之處?”

崔纓認真地觀察著三郡地形,頃刻間,恍然大悟:

“我曉得了!若我軍佯退,敵寇不信,聚集兵力於沿海臨渝處,施以聲東擊西,我軍從側翼襲擊,反抄烏丸後方,直抵單於龍庭!”

“哈哈哈,孺子可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