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訪侯府(1 / 1)

夜晚的醉春樓門外,相較於白天,更是另一番景象。

空蕩蕩的街道,醉春樓外掛滿紅燈籠,身穿單薄紗裙的女人盈盈一笑,細腰嬌軟甜美,一手持團扇遮住半麵臉頰,一手指尖捏著紅色紗巾朝門口的男人招手相迎。

清甜如翠鳥般笑聲鑽入耳朵,縱是鋼鐵般骨頭的男人,聽聞此音,骨頭也快要酥了。

有人手拎錢袋子,半推半就進了醉春樓。

薑恩生叉腿坐在樹枝上,兩手緊緊抱著主樹乾,腦袋抵著樹枝,遠遠望著醉春樓門前的熱鬨景象,眼裡流露出幾分羨慕。

“做男人真好。”薑恩生感慨,“這香肩軟唇溫柔鄉,換做是我,我也樂意日日泡在這醉春樓裡。”

她低頭,看了眼下邊的餘懷之,“餘大人,你說呢?”

“晚上的雜役是不是比白天多了一半?”

餘懷之沒理會她剛才的問題。

就是因為晚上醉春樓的戒備嚴謹,所以他們才不能繼續在醉春樓斜對麵的胡同口等待,而是爬在樹上看。

薑恩生點頭,“白天外麵隻有三個雜役,晚上有七個。”薑恩生望著台階下手腕搭著一條白手巾的人,“那是一個,還有老鴇身後那兩個,左邊穿白紗手挽紅絲巾的女人身後那個,台階上邊剛從門裡走出來那個,還有——”

薑恩生沒看見第七個雜役在哪兒,正眯著眼睛在找,就聽見下邊的餘懷之不輕不重說了句:你懂的還真不少。

薑恩生得意挑眉,“正常正常,你有什麼不懂的也可以問我。”

餘懷之:“……”

“欸?”薑恩生不由自主壓低嗓音,“你看醉春樓後門是不是停著一輛轎子?”

薑恩生開口之前,餘懷之已經先一步注意到了那輛轎子。

隻不過他們距離後門太遠,加上醉春樓外懸掛的七彩燈籠太晃眼,她無法斷定那輛轎車是否是孫侯爺府上的那輛。

“你在這呆著彆動。”餘懷之說完,立即順著主樹乾滑落而下。

薑恩生一臉茫然,“啊?那我呢?就留在樹上吹風啊?”

薑恩生又等了好大一會兒也不見餘懷之趕回,本來想著從樹上下去,然後悄摸摸繞到醉春樓後門去看看情況,但有了今早紅薯窖的烏龍,她實在擔心她跟餘懷之之間幾乎為零的默契會把事情弄巧成拙,無奈之下,薑恩生決定先回衙門。

京城大街小巷她熟得很,七拐八繞沒一會兒就看見了衙門大門。

薑恩生加快腳步往回跑,突然一輛馬車從不遠處駕駛而來,她下意識往路邊靠了靠,準備等馬車過去了再走。

馬車漸漸靠近,薑恩生看清楚掀開轎子門簾的人——餘懷之?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薑恩生嘀咕道,“好家夥,讓我在樹上等著彆動,他自個兒倒是記得回衙門。”

馬車在靠近她時放慢速度,餘懷之長臂伸過來,“上車!”

薑恩生愣住,隨即立刻反應過來,抬手搭在餘懷之掌心,手指緊攥住他大掌借力,腳底一蹬,“噌”地上了車。

“我現在要去侯府,一會兒你在車上彆動,等我下車後,馬夫會順著侯府把馬拴在偏門旁邊的樹上。”餘懷之麵色平靜的交代薑恩生,“你在側門埋伏,注意看是否有可疑人員進出。”

薑恩生牢牢記住餘懷之的交代。

半晌,她問:“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餘懷之點頭。

他在醉春樓後門,發現孫侯爺帶著薑恩生嘴裡那個狗眼家丁一起上了轎子。

普通家丁怎可與侯爺一同乘車,這人明顯身份不一般。如果他猜測的沒錯,這人可能就是孫侯爺與外室生的兒子。

正好,趁今晚先把孫侯爺家中的這堆瑣事給處理了,日後他也好專心偵查碎屍案。

很快,馬車抵達孫侯爺門外。

餘懷之拂袖下了車,馬夫站在原地沒走。

薑恩生坐在轎子裡,豎起耳朵聽外麵動靜。

守在門口的家丁見餘懷之來訪,連忙小跑著過來迎人,“餘大人深夜來訪,有何急事?”

餘懷之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家丁咬咬牙,一狠心,張開雙臂攔住餘懷之去路。

餘懷之麵色刹時一片陰沉不悅,“進去通報。”

家丁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麼,最後架不住麵前男人的強大氣場,隻能頷首抱歉,“餘大人稍等。”

餘懷之側身朝馬夫揮揮手,“到一旁等著!”

馬夫扯動韁繩,車子瞬間向前移動。

待馬車走遠,薑恩生才悄無聲息從轎子裡離開,身體緊貼著牆壁,迅速向側門移動。

侯府側門附近光禿禿一片,沒有任何遮擋物隱身。薑恩生小心翼翼在附近大致查看一番後,決定翻牆進侯府。

牆倒是低矮,翻過去輕而易舉,剛好裡邊有一片句話,眼下正是深秋,菊花開得茂盛,花苞錦簇鮮豔。

薑恩生縮成一團,像隻刺蝟似的,匍匐趴在菊花叢中。

其實她挺躍躍欲試的,餘懷之在前廳探侯爺口風,吸引孫侯爺注意力,她可以在後院摸排一番。

可惜餘懷之對她沒什麼信心,為保守起見,不許她輕舉妄動,命她隻需蹲在側門,注意是否有可疑人員出入即可。

夜深露重,才一會兒,薑恩生就感覺到自己衣服有些泛潮。

餘懷之在前廳等候片刻,孫侯爺才姍姍來遲。

孫侯爺瞧見恭恭敬敬候在一側的守門家丁,抬腳就朝他胸口踹了一腳,家丁猝不及防被踹出三米多遠。

“狗奴才!”孫侯爺指著鼻子罵道:“餘大人你們也敢攔著,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孫侯爺轉頭麵向餘懷之,已是另一副笑著賠罪模樣,“家風不嚴,餘大人宰相肚子能撐船,莫要與他們這些奴才一般見識。”

餘懷之頷首道,“他們也是聽命行事,侯爺何須發如此大的火?”

“嗐!賢侄這是哪裡的話,本王前腳才有事求上餘大人,怎可交代他們故意攔你進門呢?”孫侯爺悵然一笑,“不過眼下天色已黑,不知餘大人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餘懷之歎了口氣,嘴角下垂,“查了一天的案子,到衙門一看,夥夫做的那都不是人吃的,一鍋白花花的白菜幫子,連點油水都沒有。”

餘懷之連連歎息,“故派人驅車帶本官來侯府蹭頓飯吃,吃飽也好有力氣繼續辦案不是?”

孫侯爺臉上的笑意有些勉強。

餘懷之愣住,“侯爺這是,不樂意我留下吃口飯?”

孫侯爺哈哈一笑,“賢侄這是哪裡話,主要還是今天不大方便。”

餘懷之“啊”了一聲。

他惋惜的搖搖頭,假意走到孫侯爺身側,“欸?”餘懷之望著孫侯爺長衫袖口那片血跡,“侯爺衣服這是沾了什麼?”

孫侯爺聞聲連忙低頭檢查,神情大有一副繃不住的局促慌張。

他拎著袖口深呼吸,“本王也不怕你笑話。”

“下官不敢。”餘懷之抬手製止。

孫侯爺拂袖道,“這幾日,本王仔細考慮過了,那事兒是本王辦的糊塗,夫人生氣是應該的,這不冷落了她幾日,今天下午回府後,我打算到後院裡瞧瞧,結果你猜怎麼?她正偷偷抹淚兒。”

侯爺夫人是大將軍側福晉所生,雖不似男兒上戰場所向披靡,可也不是那嬌滴滴掉眼淚的嬌軟姑娘。

“這不才命家丁守好府門,今晚本王一律不見客,剛才你等的這段時間,本王正在後廚準備做魚呢!”孫侯爺一臉慈祥微笑。

餘懷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原是下官壞了侯爺的事。”

“餘大人!”

一道擲地有聲女聲從屏風後傳來。

孫侯爺腳底一軟,差點沒維持住麵子。

餘懷之聞聲看去,隻見端莊女人快步繞過屏風,雖未佩戴繁雜首飾,可依舊難掩雍容氣質。

“餘大人可曾用過晚膳?”夫人聲音鏗鏘有力。

餘懷之下意識看了眼孫侯爺,一旁的夫人便瞬間領悟到什麼意思,她道:“不知餘大人是否賞臉留下來一同用膳?”

……

薑恩生一個姿勢趴久了,胳膊肘都開始發麻,膝蓋也僵得快沒了知覺。

她剛打算換個姿勢,突然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嚇得薑恩生連忙保持原有動作不變。

腳步聲越來越近。

藏在菊花叢裡的薑恩生,幾乎能感覺到對方飛速穿過此處時的勁風。

她屏住呼吸,正聚精會神之際,屁股卻被人猛力踹了一腳。不等她回過神來,從牆沿跳下去的聲音率先鑽進她耳朵。

前廳__

三人剛落座,管家就衝上來報,“公子被人擄走了!”

孫侯爺“啪”地一下把筷子摔在桌上,急衝衝起身攥緊管家衣領,“你說什麼?!”

管家戰戰兢兢繼續道:“老爺您剛從偏房出來沒一會兒,黑衣人就衝了進來,院裡四個家丁全被打暈了。”

孫侯爺氣得雙腳打顫,整個人扶著桌子才勉強站住。

夫人緊跟著站起來,“派人去追!”

管家剛退下,孫侯爺就變了臉,怒目圓瞪盯著夫人,“是不是你這毒婦做的?!”

“公子?”餘懷之緩緩開口,“侯爺有事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