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地窖(1 / 1)

薑恩生扭頭,發現自己正好被枯樹枝擋住,她這邊打什麼手勢,餘懷之那邊根本看不清楚。

關鍵現在,她連餘懷之人影都看不著。

“什麼情況啊?”薑恩生心裡嘀咕道。

她又掙紮著往對麵看了看,還是看不著人,於是隻好繼續趴在牆頭,繼續向前緩慢匍匐前進到剛才的位置。

老婦人正用繩索將半麻袋的香灰順著地窖口往下卸,很快卸完東西後,她又把繩子固定在地窖口對麵的粗壯梧桐樹上。她擼起袖子,彎腰從窖口掀起一塊磚,從磚下麵拿來一把菜刀彆再束腰帶上,然後“呸”地朝兩手手心吐了口唾沫搓手。

薑恩生一眨不眨看著窖口發生的一切。

隻見老婦人兩手撐在窖口兩側,左腿先下,右腳緊跟著踩在窖內壁,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從窖口消失了。

一個年過六旬腰粗體圓的老婦人,行動如此乾脆利落,單看她往腰部彆菜刀的手部轉動手勢就知道,沒有日積月累,動作絕不可能這麼絲滑。

薑恩生又朝餘懷之那邊看了看,還是瞧不見人影,急得她心裡團團轉但又不可輕舉妄動。

老婦人若真下地窖辦什麼事的話,絕不可能很快出來。

薑恩生想了想,躡手躡腳照原路退回,最後一個乾脆從牆沿跳下來,破房子門口還是沒有餘懷之的身影。

薑恩生一臉懵逼,“人呢?”

她左顧右盼,尋了片刻尋不到人,於是隻好從餘懷之剛才上去的位置爬上去,沿著牆沿邊寸寸前進。

沒一會兒的功夫,薑恩生抵達餘懷之剛才出現的位置。

她瞥見隔壁房頂沒有窟窿洞,靈機一動,輕輕挪動到房頂上,然後平趴在房頂,剛好房簷邊有順雨水的外延瓦片,薑恩生從旁邊找來雞塊磚頭擋在瓦口上,這樣房頂和磚頭中間正好留有一點空隙,她趴著剛好能觀察到地窖口的一切。

就這麼趴著大概過了半個時辰,薑恩生注意到對麵的樹枝在動,抬頭一看,果然看到餘懷之左右環視,好像在找她。

薑恩生小心翼翼抬起頭,輕微揮動了下手。

餘懷之不知薑恩生何時爬到了他原來的位置,無奈歎了口氣。他食指往外邊指,示意薑恩生趕緊從那邊離開。

薑恩生蓄力觀察餘懷之比的手勢,看了半天也沒懂什麼意思。

她指指院子裡,然後用力用唇語說:我跳下去?

從她這個方向看,餘懷之臉色似乎不太好,而且他打手勢的食指比剛才快了很多。

估計是情況危急吧?

薑恩生垂眸往下看了看,老房子雖然矮,但起碼也有兩三米高。

她咬咬牙,心一橫,兩手撐著房簷邊,“噗通”一聲就掉進了枯樹葉堆裡。

餘懷之看見她正大光明從房子邊跳下去,整個人都看傻眼了。

他震驚地看了眼自己剛才指揮的食指,實在沒明白這麼簡單的手勢薑恩生也能看錯。

“……誒呦!我這老腰啊!”地窖口傳來老婦人的感歎聲,“這活真不是一般人能乾的。”

餘懷之擔憂地望向薑恩生。

隻見枯舊的院子裡,放眼望去不見薑恩生人影。

正躲在樹葉堆下邊的薑恩生緊緊捂著嘴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她豎著耳朵注意地窖口那邊的聲響。

剛才老婦人感慨這事不是一般人乾的,加上餘懷之剛才消失的那段時間,難不成餘懷之發現了什麼,所以才讓她跳下來查看情況?

薑恩生心裡想。

這麼一想,先前老婦人嘲諷她身高一拃高的話,就像煙筒飄走的炊煙一般從她腦海中飄走。

看來長得矮還是有好處的。

薑恩生沾沾自喜想著。

她背對著地窖口,身體縮在枯葉堆裡,隻要稍微一動樹葉就會沙沙作響,她一動不敢動,隻能憑借聲音判斷。

沒一會兒,薑恩生聽到外麵的鎖門聲。

她一點點扒開身上的樹葉,四周空無一人,地窖口敞著,沒放任何遮擋物,“太猖狂了。”

薑恩生抬頭看了一圈,發現餘懷之不知何時移動到她剛才趴著的平房房頂,她朝上邊揮揮手臂,房頂上的人卻匍匐趴著,又向她打了一遍剛才的手勢,隻不過方向是反著的。

她扭頭一看,得知餘懷之示意的方向就是地窖口。

薑恩生迅速按照他的指令行動,但心裡還是不服氣的嘀咕道:遇到危險就讓我打頭陣,昏官!

不過還好她之前跟爹一塊去城北牛倌家裡幫他們一塊把熟透了的紅薯卸到窖裡,有過下地窖的經驗,薑恩生輕而易舉從上邊下到窖裡。

越往下她越覺得下麵那股潮濕味道混雜著紅薯味,越下心裡就越沒底。

“沒事。”薑恩生給自己打氣,“沒關係,反正老婦人沒在。”

“砰!”

薑恩生穩穩落地。

她轉身拍拍手上的土灰,黑漆馬虎的四周,一眼就對上一雙不知是死是活的眼睛。

老漢燃燒著熊熊怒火的眼睛瞪得直愣愣讓人膽顫。

薑恩生笑意僵在臉上。

“老婦人沒在,”老漢咬牙切齒道:“但老婦人的老漢在!”

“啊啊啊啊啊啊啊!”

薑恩生扭頭就順著洞壁往上爬。但越急手就越不穩,腳往上踩了三回都踩空了。

“你這個盜賊!”老漢氣得拿起背簍就朝薑恩生屁股上砸,“你還想跑?等著我帶你去見官吧!”

說著,竹簍又連著砸到薑恩生小腿好幾下。

已經從房頂上跳下來的餘懷之聞聲駐足。

他歎息:“果然還是晚了一步。”

薑恩生完全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身手也會像孫悟空一樣靈活。

好在老漢雖然力氣重,但身體靈活度很明顯比不上年輕人,薑恩生在屁股被砸成四瓣之前成功跳上來。

上來後,薑恩生一眼就看到筆直站在地窖口的餘懷之。

她幾乎逃一般地跑到餘懷之跟前,抓起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跑,“地窖裡有人!”

剛出門就聽到動靜的老婦人聞聲趕回來,正好脅住薑恩生的去路。與此同時,氣急敗壞的老漢也狼狽地爬到地窖口。

四人八目相對。

薑恩生乾乾一笑,“誤會,都是誤會。”

老婦人一看是薑恩生,二話不說,抄起手上的麻袋就往薑恩生身上掄。

薑恩生反應迅速,在麻袋落下前一秒鐘,腳底抹油般地鑽到餘懷之身後。

“啪!”

剛裝過香灰的麻袋,準確無誤地落在餘懷之臉上。

餘懷之:“……”

薑恩生也蒙了。

“大人。”她縮著腦袋,腳步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您…您還好吧?”

餘懷之深感無語,抬手拍拍臉上和身上的灰燼。

薑恩生看到他垂在身側的左手緊握成拳,她就明白,她完了。

老漢夫婦也愣住了。

老婦人率先聽清,滿臉疑惑地上前一步,“大人?官爺?”

薑恩生怯生生上前,薅出一截衣袖要給餘懷之擦臉,被他一把拍開。

餘懷之從懷中掏出腰牌,“這中間出了些誤會,還請老先生和老婦夫人莫要怪罪。”

老婦人盯著腰牌看了又看,最後老漢一眼便認出上麵的字。

老漢驚道:“果真是縣衙新上任不久的餘大人?”

餘懷之頷首,“正是下官。”

“不敢當不敢當,餘大人!”老漢激動的抓住餘懷之手腕,“早就聽聞餘大人年輕有為,今日一見,果真是英姿颯爽風流倜儻。”

薑恩生心虛地偏頭望向滿臉香灰粉末,像是戲台子扮即將被斬立決的角兒。

風流倜儻?

英姿颯爽?

察覺到男人不友好的目光掃來,薑恩生又滋溜向後撤了好幾步。

“敢問餘大人來此地,是為了查案嗎?”老漢鬆開緊緊抓著餘懷之的手腕,問道。

餘懷之沒否認,“嗯。”

老漢忽然滿臉欣慰,“看來京城的天真的快亮了啊!”他眼眶微微泛紅,“近日城中流言紛紛,鬨得人心惶惶,晌午過後不久,天還未黑,大家夥就全都回到家,裡三層外三道的把門鎖好,連夜壺都是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敢出門倒。”

老漢激動不已,淚花奪眶而出,“餘大人是當今聖上欽點過來偵破懸案的大人,我們百姓都以為,您會跟之前的孟大人一樣,每天隻坐在衙門紙上談兵,沒想到今日會在我家紅薯窖這裡鬨一場烏龍。”

……

薑恩生蔫了吧唧跟在餘懷之身後一言不發。

本來剛才路過一位挑水澆菜的大爺,薑恩生正要上前準備跟人借點水,讓餘懷之洗把臉,結果扭頭就見餘懷之拿著一張手帕,臉上的灰燼也差不多都擦乾淨了。

見狀,薑恩生迅速從他手裡奪過來方巾,用大爺水桶裡的水把手帕吸了吸,然後討好一般地把手帕遞回去。

餘懷之抬眸,漆黑瞳孔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薑恩生抿抿嘴,解釋道:“乾的擦不乾淨。”

餘懷之漫不經心抬手,掌心朝上。

薑恩生立刻遞上去,“大人您請用。”

兩人就這麼默不作聲走在路上。

沒一會兒薑恩生就按耐不住了,“你說點話唄?”

餘懷之一記冷眸掃來。

薑恩生剛要開口道歉,餘光就瞧見不遠處疾步奔來的馬車,她一把抓住餘懷之,用力往路邊拽了一下。

比她高出兩頭的大男人,硬是差點沒被她扯倒。

薑恩生圓丟丟大眼睛盯著遠遠離開的馬車,“那不是孫侯爺府上的馬車嗎?孫侯爺家風嚴厲,絕不允許自家馬車在繁鬨人市跑這麼快,這車裡坐的人是誰啊?”

話音剛落,薑恩生轉頭就不見了餘懷之的身影。

“咦?”薑恩生左右環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