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定重現(1 / 1)

“師父,我們回來了!”酒樓雅間之門被猛然推開,南宮離滿麵塵灰,攜付闌與顧來決步入室內。

“離兒,你臉上怎麼回事?”洛不歸見狀,連忙起身迎上前去,輕捧起南宮離的麵龐細觀,憂慮之色溢於言表,莫非又遭南宮府的人欺負了?

南宮離粲然一笑,道:“是泥土啦。我們在城外找了一處風水寶地,我親手安葬了母親,還為她做了儀式。”

“一切順利嗎?”洛不歸追問。

提到這個,南宮離興致盎然。

“師父我跟你說,顧來決太壞了哈哈哈哈,他偷偷給新夫人下毒!”

“我那叫偷偷嗎?我那是光明正大,那是她活該。”顧來決抱著手臂立於一旁,滿不在乎地說。

“什麼毒?”

“放心,死不了。無非是會讓她變成禿頭,長出胡子的毒。”顧來決眉眼一彎,似是對自己的毒藥頗為滿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她那麼愛臭美,她,那她真得瘋了,你太壞了哈哈哈哈...”南宮離笑得前仰後合,不停地捶打著顧來決,後者一把抓住了她亂動的手。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有本事,他們就去顧府找我麻煩,沒本事,就吃這啞巴虧吧。”說著又怒意微起,忿忿不平道,“比起小梨子受得苦,這算什麼,我真該再下一劑猛的。”

洛不歸心疼地摸著南宮離的腦袋,是啊,這算什麼。當年,南宮離幾乎差點死在了府中。

小梨子豁達地笑笑:“沒事啦,都過去了。我不想再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整日胡思亂想,現在母親已經安息,一切便都結束了。”她一雙大眼宛若清泉湧動,爍著純真之光,盈盈注視著洛不歸,“往好了想,若沒有他們帶給我的苦難,我都入不了死門,還怎麼拜如此厲害的師父為師啊。”

說罷,她把頭埋進師父懷裡,輕輕蹭著。洛不歸托著她的腦袋,眼裡儘是溫情。

“這位是?”付闌望著飯桌上的黃衣小生,疑惑不解道。

吳千去連忙站起身,正欲開口。

洛不歸回應道:“此事說來話長,長話短說。”

幾人圍坐在桌上,洛不歸向歸來的三人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沉思片刻後,付闌再次發問:“如此說來,吳弟以後也跟著我們一起嗎?”

吳千去慌忙擺手,連連否認:“沒有沒有,是不歸姐邀請我同你們共餐,想著大家都是天門人。我明日是準備啟程去彆的地方找我阿姐的。”

付闌點頭表示了然,顧來決不禁皺眉問道:

“可杜門最善隱匿蹤跡。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姐姐故意藏於某地,不想讓你找到,你如今這一切不都是徒勞嗎?”

吳千去垂眸一瞬,嗓音壓抑,他低聲道:“可世上沒有如果,她若是真的遭遇什麼不測呢?就算隻有一絲可能,我也不敢賭,她是我最親的親人,我不能失去她。”

一時,眾人皆陷入靜默。

“我相信你姐姐定然無恙,我們日後在路上也會幫你留意。”洛不歸偏頭望向他,安撫道。

吳千去微微一笑,溫聲而言:“多謝。”

美酒佳肴齊上桌,眾人亦徹底放鬆了身心,經曆長久的奔波後,如此短暫享樂一番。

南宮離忽覺師父身上有所不同。

她指著洛不歸頭頂精美的發簪,笑眯眯地詢問:“這是什麼呀師父,怎麼之前從沒見你帶過?”

洛不歸放下杯盞,輕觸墨發,淺笑著看向水雲身:“這是今日雲身給我買的,他買了好多。”

“哎呀...定情信物嗎?“南宮離瞪大了眼睛,咯咯笑著,不斷拉扯著顧來決的衣袖,後者見此情形,撇嘴不知思索著何事,似是有些不悅。

水雲身輕笑搖頭,溫言道:“若是定情之物,定是會正式些,不會如此隨意,這些隻是作為好友相贈。”

洛不歸聞言,略顯愣怔,本以為他會簡單否認,卻沒想到,竟如此認真的回應。

“也是,我師父值得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可不能草率。”

水雲身亦似微醺,眉眼含笑,不見往日之自持,他朗聲道:“我讚同。”

洛不歸掩袖飲下杯盞中的清酒,忽覺臉頰灼熱。

此番宴飲,當真是酣暢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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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酒酣耳熱,眾人皆儘興,除了滴酒未沾的南宮離仍興致滿滿,餘下眾人隻想迅速回到客棧的床榻之上,與周公相會。

南宮離扶著洛不歸入房,甚是不解,師父素來自製力極強,今日怎會如此開懷暢飲,不加節製?

水雲身見洛不歸安然回房,便也準備返回自己的臥間,正欲推門之際,一道手臂橫攔眼前。

他無奈低首而笑,側身望向身側酒氣熏天之人,質詢道:“付兄,有何貴乾?”

付闌卻一把攬住水雲身臂膀,腳下一蹬,將他帶出客棧。水雲身任由其拉扯,二人即刻立於深夜街頭。

水雲身默然,靜待其發問。

“你非要跟著我們,究竟居心何在?今早我問你,你用那些話能搪塞得了旁人,可蒙不了我。我可不相信有人能如此好心。”付闌凝視著他,悶聲道。

“你覺得我居心何在?”水雲身皮笑肉不笑地反問道。

“你...”如此一來,付闌倒不免一時語塞,片刻後冷哼一聲:“我一早便看出,你的心思定在不歸身上。”

水雲身搖搖頭,正色道:“這話不好聽。我對不歸絕無半分惡意,我是誠心想幫助她,僅此而已。”

“你們才認識多久,你憑什麼叫她不歸?”

“她同意了。”

付闌聞言,麵色鐵青。

隨後,這位平日裡沉穩內斂的師兄,竟雙臂抱胸,滿臉不屑,隱隱有炫耀之意:“我跟不歸相識五年,我很了解她。此番出行,也是師尊派我們來的,因為我跟她很有默契。”他咬牙切齒,刻意加重‘默契’二字,接著說道,“所以,你能幫的忙,我也可以幫。”

言外之意,就是說他水雲身多餘,讓他趁早離開。

水雲身全程未曾看他一眼,隻是細細整理著被付闌捏皺的衣袖。待其言罷,淡淡回應:“噢。”

“噢?噢是什麼意思?”付闌蒙了,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敗感。

“意思就是我聽到了,還有其他事嗎?沒有我回去休息了,明日或有要事。”水雲身漫不經心道,轉身便要回去。

付闌一把拽住他,聲音微揚:“不是,我說的不夠清楚嗎?我的意思是,不歸,她不需要你。”

聽到最後五個字,水雲身眼中罕見地出現不耐,甚至帶上了一絲狠戾,他轉過頭,臉色頓時陰沉,這般模樣竟令付闌心悸一瞬。

他沉聲言道,語氣不複淡然:“需不需要,與你無關。”

水雲身一把抽回被握住的手,致使付闌身形趔趄。

水雲身直視麵前之人,緩緩道:“你是她的師兄,你們相識五年,你說你很了解她。可如果,你真的了解她,便不該放任她將自己閉塞於山穀中五年之久。”

“她囚於過去的痛苦,她不願說,我又豈能強求?”付闌肅聲道,他何嘗不想走進洛不歸的心間,可她總是拒人於千裡之外。

水雲身垂眸幾許::“她不願說,是因為她害怕再次受傷;她不願同你講,則是因為你,並不值得她完然信賴。”

說完這句話,水雲身未再留步,徑直返回客棧之中。

付闌停留在原地,微微抬手,隻見月光從指縫間悄然滑落,他沉吟那些言辭,心中暗自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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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日晨時。

“師父...你怎麼起這麼早。”南宮離睡眼朦朧,揉著雙眼自榻上坐起,但見洛不歸已整裝待發,端坐於案幾之旁,凝視著手中的信箋。昨日猶自酒意醺醺的人,此刻卻緊鎖眉頭。

此信乃潘長明師尊遣信鴿送達,果然如洛不歸此前料想那般,師尊一月前說要處理的‘要事’,竟真是與那四十年前,殺不死的煞鬼相關。

“所以你的意思是,夏辛大戰中那個以一己之力殺死十五萬人的煞鬼,從封印中出逃了?”顧來決聞言大驚。

此刻,眾人齊聚洛不歸房中,聆聽她講述信中之事,吳千去在打過招呼後,已悄然離去。

“師尊說,封印並沒有遭破壞的痕跡,然他們深入深淵底部,僅見一具腐爛肉身,正是無定。”

正是那煞鬼,名喚無定。

四十年前,天門眾人費儘心機亦未能將其誅殺,皆因其體內無鬼丹。

如今其肉身腐於封印之內,實難令人信服,無定就如此輕易逝去。

“我師尊認為他還沒有死,定是施展了某種金蟬脫殼之法。他既有辦法使鬼丹離體,必有他法逃脫封印。如今師尊與幾位天門長老正四處搜尋無定蹤跡。”

“鬼丹離體,鬼族可以存活多久?”付闌發問道。

“不出一個時辰。離體後,鬼丹便會逐漸消散。”水雲身回應道。

“誅殺鬼族,唯有摧毀鬼丹。其鬼丹既不在體內,便可置於天下任意之處,實在無解。”顧來決無奈歎息,又心生疑惑,“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莫非是某種禁術?”

此時,洛不歸於燭火中焚毀了信箋,緩緩言道:“月籮樽。”

眾人聞言,皆麵露疑惑,望向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