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鬼(1 / 1)

洛不歸步至他身前,“不對,喚你張生足矣,你的夫人才是掌櫃吧。”

“什…什麼意思。”

“去那床底聞一下,告訴我你聞到什麼味道了。”

看見她眼中透露的慍色,張生不敢再拒絕,走到付闌麵前緩緩蹲下:

“什麼味道也沒有啊…..啊啊,啊你放開!放開我!”洛不歸突然走上前,用力按住了他的頭,促使他大半個身子都幾乎貼在了地上。

此時,他再也無法假裝忽視那股味道了,“尿的味道,是是尿的味道!放開我放開我......”

出於好奇,南宮離也蹲了下去,可隻一秒她就被那味道熏得落荒而逃了:“好臭,好惡心啊啊,誰這麼沒素質隨地大小便啊啊啊......”

付闌手裡還捏著那些床單蚊簾,見她如此模樣,不禁淺笑出聲。

“我原本以為,或許是房間內陳設的東西提前下了毒,或是香有問題,可檢查了一番,好像並無痕跡。”洛不歸抱著手臂,端詳著地上坐著的張生,一字一句道,

“看到這張床,我就想明白了。是啊,昨日一整晚確實沒人進過張夫人的房間,可若是......有人一早便藏了進來,一直躲在這裡,到了晚上趁夫人熟睡時喂下毒藥,然後在裡麵呆了整整一夜呢?”

南宮離望著床榻之下那逼仄幽暗之隅,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神色誇張。

“那位告假回家的小青妹妹,真的回家了嗎?你說昨日上午夫人曾帶著那兩位丫鬟出門,彼時膳夫定是在準備午膳,院內除你以外無他人,便是大好的機會,足夠有時間讓她藏身進去。”

“不好意思,我隻是有點好奇,那她什麼時候從床底出來的呢?”陳有道有些想不通。

“早上我們的張先生不是大張旗鼓的來求助嗎?臨行前又吩咐兩位丫鬟好生看著這位水公子,兩位妹妹也是可憐,在門外安生守了一夜,一早上起來被嚇了那麼一糟,自是不敢怠慢,又有誰還會去注意夫人內室的動靜呢?想來,我們來之前,小青便逃出了府。”

張生頹然坐於地,唇齒間不住地哆嗦,然即便如此,他仍舊死死咬緊牙關,顫聲道:“那就是那個小青乾的,那跟我沒關係,跟我沒關係,你們去抓她,你們去......”

“我們的張生啊,在這個家裡的地位真的低得可憐,連主廳都住不了,一個貼身丫鬟都不配擁有,家裡的生意更是輪不到你來經手。還記得你跟我說的絲綢嗎,作為生意人,連基本的民情民需都不了解,你告訴我,你是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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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不歸回想起彼時南宮離在她耳畔低語的話。

“師父,我之前逛商鋪的時候,我看到裡麵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好像都有這個梅花標,張掌櫃是不是做布料生意的?那材質好像都是葛麻、苧麻的,看起來好輕便,穿的好舒服啊,我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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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彆營造你多愛你夫人的模樣了,你愛的從始至終都是她的錢吧。或許一開始,你們二人的感情還不錯,看看你的手,上麵的壓痕,曾經也是帶滿了琳琅首飾的吧,可後麵怎麼都沒了?”

“如今甚至淪落到分文沒有的程度,連請郎中上門的錢都沒有,所以才會想去街上碰碰機會找義診的閒客。張生,你願意跟我們說說,你的錢都去哪了嗎,還有為什麼張夫人不再給你錢了呢?”

“我......我的錢......”

“你不願意說,我替你說就是了。”洛不歸冷冷道,“賭之一字,讓多少人家破人亡。而你,賭癮已深至骨髓。你不用操勞內務之事,也不是習武之人,可我看你的手,右手的指紋卻被磨損地殘缺不堪,是經常摩挲骰子,頻繁地簽訂賭約、摁壓印泥導致的吧。”

“你夫人每月都給你零用錢,你卻很快揮霍一空,最後隻能變賣那些她送給你的首飾,以及房間裡的珍品,直到那些也賣完了。後來你的夫人發現了你的惡行,她憎惡你厭惡你,再也不給你那麼多錢。於是,你動了殺心,隻要你殺了她,你就能獲得她的家產。”

洛不歸頓了頓,“或許再起這種心思之前你曾想過去偷賬房裡的錢,但你要麼是被發現了,要麼就是沒成功,於是你乾脆想一步做絕。”

“而你,也早與她的貼身丫鬟小青有了奸情,或許是你許諾了她什麼,她甘願冒這麼大的風險,去替你殺人。”

“一個女孩子,在床底那個黑暗狹小的地方呆了近一整日,她可以忍著不吃不喝,但人有三急卻不是她能控製的,她實在憋不住了隻能尿在自己身上,祈禱著房間的熏香,和厚重的床單簾幕的遮擋不會讓這氣味被主子發現。”

“她毒死了夫人,但她卻依然回到了那個狹小密閉、臭氣熏天的床底,因為她不知道外麵的丫鬟會不會半夜進來,而她心裡清楚,夫人麵目扭曲的屍體就在她的上方。”

“她一夜未敢合眼,終於撐到了早上,撐到了你的離開,聽見了你對兩個丫鬟的吩咐。一整日滴水未進,又呆在這個窒息的環境裡,她幾近昏迷,她強撐著要離開,因為長時間被尿騷味裹挾,她自己的嗅覺已經習慣了。所以她忘記了清理味道就離開了。”

“她殺了人,當然可恨,而你,卻更加該死。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你膽小懦弱,卻奸詐狡猾,你早準備在郎中不在的這幾日動手,定也是你在當日夫人的晚膳裡下了東西故意引的她不適,好想辦法拉一個路人來做替罪羊。”

“但好在你也蠢得令人發笑,竟沒考慮到她會在此處留下痕跡。”

“你發現水公子可能是鬼族的時候高興壞了吧,若是找衙門,他們會派人徹查你家,隱瞞起來難度會更高,但找天門人就不一樣了,我們是專門殺鬼的,或許你打心底裡覺得我們隻是一群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罷。”

“你隻是推測......你沒有證據,對,你沒有證據,你能拿我怎樣啊你個蠢娘們,給臉不要......”張生狼狽地爬起來,對著洛不歸破口大罵道。

其餘幾人聞言皆臉色一黑,洛不歸卻隻是舒心一笑,攔住了齜牙咧嘴的南宮離。

她拔出了腰側的長劍,握在手中,藍光縷縷,緩緩浮現。

張生見狀,慌不擇路地向後踉蹌,卻募然驚絕退路已無,原是水雲身擋在了他的身後。

“你......你們想乾嘛,你們不能隨便動我,你們這,這是犯法的......”他言辭顫抖,全然不複適才罵人的囂張氣焰。

“天門人,不歸你們這衙門管。張生,你現在該後悔沒找衙門了吧,他們不能徇私枉法,但我們,卻能嚴刑逼供。”洛不歸右手執劍放在左手掌心掂了掂,“你這人雖然無知,但死門的劍法,想必你有所耳聞。你想不想知道,不刺要害,一個人最多能承受幾劍,才會失血而亡呢?”

“我......我......我不...”明明才爬起來沒一會,他又頹然跌坐下去。

恰在此時,門外腳步聲紛至遝來,一名丫鬟引領著數名衙役步入。為首之人一進門便高聲喝道:

“聽聞此地有投毒重案,凶手已被當場擒獲,本官特來此緝拿凶手。”

“大人救命啊大人......”此時的張生猶如喪家之犬,朝著衙門官員爬去,“他們要殺我啊,他們......”他轉頭正準備指證洛不歸,卻見後者已悄然收劍,靜靜地注視著他。

官員沒有理會張生,掃視眾人一圈,然後對著陳有道微微頷首:“原來都是天門的兄弟,眼下的情況是......”

陳有道很迅速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番。官員點點頭表示了然,他的手下上前再次檢查了下屍體和屋內的情況。

片刻後,官員對著張生問道:“那位共犯丫鬟此時身在何處?”

張生望著這一幕,心灰意冷,隻搖著頭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話,那罪責隻能都由你一人承擔了。”

聞言,張生不再裝傻充愣,連忙接話:“不不不,我知道,大人,我知道。”

一旁幾人看見他這貪生怕死的模樣,隻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但好在殺人償命乃是天經地義,作為一切的主導者和指使者,即便他供出共犯,也難逃一死。

按道理幾人雖不受管轄,但也還是需要跟著衙門做一趟記錄,但這官員與生門的人看來關係頗為融洽,在陳有道提出他們還有要事時,官員便提出他們先行即可,後續事宜交於他們處理。

幾人從張府出來後,立於門口,南宮離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道:“唉,豪華馬車也坐不成咯。”

“師妹,你是怎麼知曉張生跟小青存通奸之事的。”衙門的人正是在去張夫人睡房之前,洛不歸讓付闌去拜托那兩名丫鬟叫來的,他驚訝於洛不歸的推斷,卻也有一處始終沒想明白。

洛不歸抿了抿唇:“奸情是我詐他的,但他倆關係肯定不簡單。還記得我們去水公子睡房的時候,那兩個丫鬟見到張生,也不招呼也不行禮。”

“在張府,張夫人的態度等於一切,張夫人平日怎麼對張生的,她的貼身丫鬟自然如此。想來她們根本就不尊重他。他上來就要我們喚他掌櫃,可見他平日裡被積壓已久的虛榮心,終於有機會得到釋放。”

“他對著明知被他誣陷的水公子都能一口一個惡鬼,那對著於他不尊重、無情意的下人又怎麼會稱呼其小名呢?必然是小青對他來說,是與眾不同的吧。”

“他自己一個人的貪念,到頭來害死了三個人。”付闌無奈道。

“姑娘真是智勇雙全。”水雲身不禁稱讚。

這時三人才注意身旁還有個悄無聲息的人。

“也是委屈水公子了,好心上門診治,結果鬨了這麼一出。”

水雲身搖了搖頭:”我本來也不是什麼專業的郎中,隻是行走江湖,略懂些皮毛。”

這時南宮離突然想起來什麼:“等等,大哥哥你從昨天入府到現在還什麼都沒吃吧,你彆一會暈倒了啊。”

水雲身正要接話,洛不歸卻先聲道:“他不會的。”

聽此,水雲身便是低下頭,嘴角仍掛著微妙的笑容。

其餘三人琢磨了片刻,才從這四個字中悟出些許深意。

“啊......不是,等會......“這下三人皆陷入困惑之境,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