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說那隻鬼現在就在你府上,那你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於我們,我們隨你去你府上,若真的是煞鬼作惡,我們自會當場誅殺予你公道,若不是,便將此事交於衙門處置,如何?”
洛不歸看著眼前的男人說道,言罷,她又開口對身邊人說:
“現在午時未至,我們隨他去看看吧,也誤不了幾個時辰。”
陳有道看了下周遭的百姓,猶豫道:“既然同僚發話了,”他又嘗試著抽了下自己的胳膊,對那位男子說道,“閣下帶路吧,我們同您去看看。”
那中年男人立刻鬆開手,喜形於色:“諸位隨我來就好,我乃張生,你們喚我張掌櫃就行。一會事情處理完了,我定叫車夫送諸位回來。”
於是四人跟著張掌櫃上了他自家的馬車,不得不說他家定是富甲一方,這馬車坐下五人也依然顯得寬敞。
在途中,張掌櫃又哭喪著臉,開始道明事情的原委。
原來他的夫人昨天早上同貼身丫鬟一起出門逛街,下午回來到晚上都挺好的,昨日晚上吃完飯後有些許不適,可府中的郎中這幾日剛好有事,不在府內,於是張夫人便叫張掌櫃去醫館尋熟悉的郎中上門。
那郎中是張掌櫃在去醫館的路上遇到的,說是義診的江湖人士,他見此人氣質出塵便趕忙叫回了府上。
當天晚上,這人給張夫人服下幾味藥後,便有了些許的好轉。張掌櫃想等著到明天早上看是否會完全痊愈,便請求這位郎中留宿府內,他也欣然同意了。
怕張夫人半夜會不適,丫鬟能及時聽到,當晚便沒讓貼身丫鬟回偏房睡覺,於是兩個貼身丫鬟就在屋外輪流當值。一日相安無事。
而早上到了丫鬟們叫主子起床用膳的時間,兩個丫鬟進門卻發現夫人口吐鮮血,在床上已然沒了呼吸。
兩個丫鬟昨晚一直在輪流站崗,她們也說從未見有人進過夫人屋內。如此,張掌櫃便覺得是那位郎中在藥中下了毒。
“丫鬟說他早上起得很早,從昨晚上到現在什麼也沒吃什麼也沒喝,蹊蹺得很,他還檢查了下我夫人的屍身說是中毒而亡,我看就是賊喊捉賊。”
“啊,那你怎麼不懷疑是兩個丫鬟動的手。”南宮離發問道。
張掌櫃似是有點不耐煩:“貼身丫鬟都是跟我家夫人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她們有什麼理由要殺她?那鬼就不一樣了,鬼殺人還用理由嗎?”
“你說那個郎中是鬼,難道就憑他不吃不喝判斷的嗎?”
“他表麵是看不出來啊,但他們鬼不是可以用那個什麼,邪術變化嗎?”張掌櫃的雙手在空中比劃到,洛不歸卻是盯著他的手一言未發,“而且主要是,我昨天晚上看見他在客房外,對著空氣吸什麼東西呢,那個手勢也是千奇百怪的,這哪像人啊?”
四人心想,這場景描述的確實很像鬼族吸取自然精氣的模樣,但一切皆待親眼瞧見那人再說。
不出一炷香,馬車便停在了城東處一座大宅前,車夫下來攙著張掌櫃下了車。
張掌櫃領著四人往前走,等快穿過前廳了卻還沒看見什麼人。
“你家中沒有管事的嗎,丫鬟們呢?”洛不歸有些疑惑。
“噢我家夫人不喜歡家裡人太多,一般就三個貼身丫鬟和一個廚子常住在府裡,那些打掃院落的理賬本的什麼的,都是等下午來做完了事,便各自回家了。”張掌櫃邊走邊答道。
“三個貼身丫鬟?你剛在馬車上說的隻有兩個。”
“噢,有一個叫小青的昨天早上告假回家探親了,好像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這樣。”
從前廳路過東偏廳時,洛不歸發現一處房門正大開著,隱約看到屋內的陳列有些雜亂。於是她停下腳步,問道:
“那裡是?”
張掌櫃回頭看著她手指指著的方向:“那是我的房間,不好意思有點亂沒怎麼收拾。”
洛不歸卻是轉頭朝那個房間走去,張掌櫃有點無奈,卻也移步跟了上去。她站在外麵看了看,倒也寬敞,隻是內裡素雅,櫃子上擺放了植物卻略顯空蕩,倒是與掌櫃浮誇的裝扮有些不符。
“嗬嗬,我晚上睡覺不安生,我怕吵著我夫人,便分房睡了。”
“看來你們夫妻二人感情很好,難怪張掌櫃這麼著急。”洛不歸淡淡笑道。
“是啊,是這樣的。”
洛不歸走進了他的房間,這時她注意到桌上擺放的物件,都有一個相同的梅花標,和掌櫃腰帶上的標誌一樣。這時南宮離也看見了那些東西,她踮起腳在洛不歸耳邊耳語片言,洛不歸聽完笑著答應了她。接著她又回頭問道:
“張掌櫃,方便問下你們做什麼生意的嗎?”
“沒什麼特彆的,就是售賣布料的,也會在彆的城鎮裡賣。”
“那像現在春天,哪種布匹民間最流行呀。”
“…呃…就絲綢吧,柔軟舒適透氣性也好。你們要是需要我可以從府上拿一些給你們。”
“噢不必了我就是問問,我常年呆在山穀裡不太了解這些,有點好奇罷了。”
“噢噢好,那惡鬼現在就在客房被看著,我帶你們去吧。”張掌櫃此刻又呈心急如焚之態。
洛不歸見他這樣,也沒再多做停留,徑直走出了房間。
於是,他們一行人跟著張掌櫃走向另一邊偏廳的客房。
“隻見門口兩個丫鬟臉上的神色有些難以捉摸,好像有些擔憂又帶有些莫名地羞澀,想來是緊張著屋子裡關著的‘人’。
等他們走到門前了,兩個丫鬟也是一言不發地站著,隻在張掌櫃發話讓她們開門時,她二人方打開了房門。
四人走進去,隻見客房中央幾案前的椅子上正筆挺挺坐著一個人。他緞發如瀑,青絲半綰,用綢帶係住,自然垂在身後。
他聽見動靜,便從椅子上站起來轉過身來。身姿如鬆,高八尺有餘;更見其目深邃,宛若寒潭,其容顏如畫中仙逸,既有山川之峻朗,又不失風月之柔情,觀之令人忘俗。
隻一眼,洛不歸當下便心中了然為何丫鬟的神色會有些怪異。這樣一個好看的公子,怎會與人們印象裡凶神惡煞的煞鬼牽扯上關係。
隻見他雙手作揖微微低頭道:“在下水雲身,諸位可是衙門中人?”
洛不歸偏頭看了眼倚在門廊處的長劍,搖了搖頭:“不是,掌櫃的說這裡有煞鬼害人,我們是來捉鬼的。”
公子眼中略有錯愕,麵上卻仍是不動聲色:“我不明白。”
洛不歸搖了搖腰間的令牌:“聽說是你害死了掌櫃夫人?”
水雲身頓時了然:“原來是天門中人。此事定是有些許誤會在裡麵,昨日一整晚,我都待在我的房間裡沒有出去過。”
“你胡說八道!你,你們鬼不是可以用那個什麼什麼邪術,神不知鬼不覺的動手。”張掌櫃走上前來指著他的鼻子說。
洛不歸用手輕輕推開了他,又看向了水雲身,攤開了兩手:“水公子,介不介意…”
“請便。”他攤開兩臂,大有你隨意來查的架勢。
洛不歸先是右手成勢,心中默念術法後探向了他的眉心。這一招可以用來查探鬼族是否使用了鬼道之力來掩蓋身上鬼化的特征。
接著她又兩指撫上了他的脈搏,又手部成圈捏了幾下他的臂膀。然後,她牽起了他的右手。
“怎麼樣,他是鬼吧?”張掌櫃瞪著個眼睛。
“手給我。”
“乾…乾什麼。
“給我。”洛不歸的語氣有點不容置喙,張掌櫃於是顫悠悠地伸出了右手。洛不歸瞥了一眼他的掌心,拉過他的手,搭在了水雲身的手上。
“摸到了嗎?”洛不歸問。
“摸到什麼…”
“溫熱的。”洛不歸解釋道,順便又把張掌櫃的手從水雲身手上扒拉了下去,“鬼再怎麼偽裝,他們也沒有內臟,所以身體始終是冷的,我剛剛探查了他的脈搏,也是正常跳動的,你要是不信可以貼他身上聽聽心跳。鬼道之力再怎麼玄妙也沒辦法憑空變出一顆心臟。”
水雲身自始至終都乖巧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一直盯著洛不歸,唯有在張掌櫃的手搭上來時眼神裡有些微不耐。
“這這怎麼可能..我那晚明明看到..”
“張掌櫃,想必是您看錯了,死門的門生對煞鬼自是熟悉,怎會出錯。”陳有道打斷道。
張掌櫃還想爭論,卻也說不出什麼道理來。
“那他不是鬼他也是凶手,這裡就他一個外人,我夫人睡前就喝了他給的藥,再就沒人接觸….”
“凶手是誰已經有眉目了,我隻需要再確認最後一件事。”洛不歸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掌櫃,帶我們去張夫人的睡房看看吧。”
一行人來到了張夫人的內室,內裡裝潢及其華貴奢靡,房間麵積看起來比張掌櫃的要大了一倍不止,而在房間內的陳列櫃上擺放了玲琅滿目的裝飾品,空氣中也彌漫著濃烈的香薰味。
床上此刻張夫人的屍體正被一張白布蓋著,可以大致看到嘴部流出的血液滲透了出來。
洛不歸卻並沒有去檢查屍體,而是在屋內走動著,四處觀察了起來。最後她把目光鎖定在了張夫人身下躺著的床。
綺床綺麗,蚊幔低垂,絲綢床單委地若流泉飛瀑,熠熠生輝,儘顯奢華之態。
這時,付闌才剛從門外進來,洛不歸給付闌使了個眼色,後者上前一步便要掀開散落在地上的床單被褥。
張掌櫃見此卻忙不迭地上來作勢要攔住他:“喂!你這是要做什麼,彆亂翻啊。”
水雲身此刻站在他身旁,伸出手擋住了他。
付闌一把掀開了,床下麵的空間瞬間暴露無遺。
然而,什麼也沒有。
張掌櫃阻攔的雙手愣在空中,臉上的神情瞬間從慌亂轉變為平靜,像是鬆了一口氣,他笑道:“掀這做什麼..我怕你們不小心傷到我夫人身體了。”
見他還在偽裝,洛不歸不再忍耐眼中的嘲笑之色:“事到如今,你還要繼續裝下去嗎,張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