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燕繡輿圖(1 / 1)

這是燕帝下旨時就給李雲翊一並送來能調動正在江州練兵的赤甲軍虎符。

他拿著燕帝給的半塊虎符去尋了赤甲軍的福餘將軍,領了一隊精兵和自己的暗衛入了九直山,才解了圍困之局。

裝著虎符的石匱中還放有半張繡輿圖,是繡在一方織錦上,正是雲燕的輿圖。

這方錦繡的輿圖針腳細而密,輿圖平整而清晰,隻是有些山川河流還有些地勢處卻是成片的鏤空無物。

即便這樣,能在這麼小的一方織錦上繡出如此宏大的雲燕輿圖,足可以看出繡此輿圖之人繡技真可謂是巧奪天工,稱得上是“繡絕”。

可望眼整個雲燕之地,能有這番卓越繡技的隻有江南蘭家,李雲翊看著這半張繡輿圖,仿佛從中若隱若現地察覺到了些什麼。

隻是這半張繡輿圖並不能完全展示出雲燕的全貌,應還有另外半張做好標識的繡輿圖拚湊在一起,才是一副完整的雲燕軍防布陣繡輿圖。

那半張繡輿圖定是在燕帝手中,這繡製的輿圖不易破損,又便於攜帶,想必是為了戰事便利才繡成的。

看著這繡輿圖細密的針腳精致的排列開來,李雲翊不由得想到了白圓。

不管怎麼說,白圓畢竟是蘭家唯一的血脈,不如就將他帶去燕京在宮外做個妥善安置,也比留在這江州強。

想到這兒,李雲翊便將半張繡輿圖重新放回石匱中,待回到燕京一並交還給父皇。

莫文還有些案件的公案文書需要移交,一早就去了江州府衙,處理完就該啟程回燕京了。

李雲翊想走之前帶白圓再去一趟九直山蘭園,不知下次是否還會有再來江州的機緣。

謝瑜也一大早去了軍營,要為拔營回京提前做些準備。

就剩徐行舟和白澤在小院,李雲翊亦不想帶白澤,順便在路上和徐行舟商量下白澤的去留。

李雲翊深知謝瑜惜才,想留下白澤,可目前看除了白澤的身世複雜外,他也不是謝瑜輕易就能掌控之人。

於是李雲翊喊上徐行舟帶著白圓駕著馬車去了九直山。

基於上次在九直山中的遭遇,李雲翊這次出行除了言昭之外,所有的暗衛全都跟了出來。

馬車沿著山路上行。

清晨,江南的夏日山中頗為清涼些,流水潺潺,寺鐘悠揚,陽光在樹影間閃耀著點點盈亮,使得這一路的景色尤其的宜人。

馬車轉過一道彎,綠樹紅花掩映處驚現一座古寺,進了幾次九直山的李雲翊倒是沒有留意到此處還有這般幽靜的古寺。

“雲翊哥哥,我們去這裡看看好麼?”白圓終於肯叫自己哥哥了,李雲翊還是有些欣喜的。

這幾日,白圓和李雲翊之間幾乎沒什麼話說,白圓見到李雲翊也默不作聲地擦肩而過,這讓李雲翊一度以為白圓的病情又加重了。

可徐行舟告訴他並沒有。

所以今日聽見白圓喊自己哥哥,李雲翊便彎了唇角頷首應下了,但依然柔聲地叮囑道:“這裡是佛寺,進去可不能大聲喧嘩吵鬨,聽話。”

白圓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臉頰上的梨渦淺現,乖巧極了。

幾人便在古寺前下了車,“龍華寺”的匾額魏然懸掛於古寺的山門之上。

山門大開,可李雲翊還是讓言昭進去通傳了一番。

不多時,寺中的住持就和言昭一並出來,看到李雲翊後眼中竟有詫異之色稍縱即逝,隨即躬身施禮道:“這位施主請受老衲一拜。”

李雲翊忙伸出手去虛扶了一把道:“禪師不必多禮,未曾提前知會,今日有所叨擾,無禮之處還請禪師多擔待。”

住持聞言微笑道:“有貴人入龍華寺,亦是佛緣至此,施主無須介懷,隻是不知施主今日是專程來寺還是要入那九直山?”

聽住持這麼問,徐行舟更是有幾分驚奇,剛入寺這位禪師就已看出李雲翊非一般人,難道是想要為李雲翊指出條明路。

李雲翊如實說道:“我是要入九直山,路過此處,隨行的小公子想進來看看,便有了此番之行。”

住持看著蹦蹦跳跳在一邊玩耍的白圓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這孩子慧根深厚,隻可惜。。。。。。”

徐行舟聞言眸中滿是質詢之色地看向住持,這禪師能看出李雲翊是貴人怕隻是誑語罷了。

白圓怎可能是慧根深厚,如若禪師知道他有癡傻之症,定會悔不當初曾說過此番言語。

李雲翊反而沒什麼驚異之色,倒是緊著住持追問道:“隻是什麼?禪師可看出了其中玄機?”

可住持卻搖搖頭,隻道:“這位施主如若今日不入這九直山甚好,山中瘴氣過重。不如與老衲前去茶室下盤棋可好?”

李雲翊見天色還早,便應了禪師來到了茶室,下棋正與此時相得益彰。

一泓清泉水,一盞茶香溢。

寺中的茶雖稱不上好,更或許是這九直山中的水好,這盞茶竟然意外的清冽而醇厚,滋味綿長。

蓮花寶柄爐中的禪香讓人心靜,就連白圓都安靜地坐在李雲翊身邊,眼含狡黠地追隨著他手中的黑子移動著視線。

坐在對麵的住持隻是靜靜地下著棋,眼神時不時地掠過白圓的臉頰,始終微笑著一言不發。

“雲翊哥哥,你應該下在這裡。”白圓有些急切地聲音打破了這一室的寂靜,不由得李雲翊正欲擺下黑子的手頓了頓。

“為何要下在此處?”李雲翊輕聲細語地問道,絲毫沒有任何責備之意。

“雲翊哥哥聽我的,放此處就好。”白圓急得直點頭,可是卻說不出何故如此,隻能用白皙的手指在棋盤的位置上重重地點了又點。

其實李雲翊也早就察覺到了這一步,隻是現下還不是擺在那裡的時機,倒沒想到白圓卻先一步指了出來。

這還真是讓李雲翊為難了,不走這一步恐白圓會惱而哭鬨,而走了這一步想必會壞了與禪師下棋的章程。

白圓怎可能會下棋,多半是信手亂指。

住持仿若看出了李雲翊的心思,淡淡地笑了笑道:“不防就聽這小公子的也未嘗不可。”

李雲翊見住持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便垂了眼睫,攏了攏袖口笑道“禪師見笑了,舍弟不太懂禮數,恐擾了禪師的雅興。”

住持搖搖頭道:“無妨,平日裡這寺中也鮮少人來,今日有這麼個小公子倒是添了些生機。”

住持在“小公子”三個字音上頓了頓,讓坐在一旁品茶的徐行舟不忍側目望了過來。

李雲翊聞言便絲毫沒有遲疑,將黑子擺在了白圓手指過的位置,白圓見狀拍手笑道:“雲翊哥哥要贏了。”

李雲翊將食指立於嘴邊輕籲,示意白圓小聲,不要吵著禪師,白圓忙抻了抻小腦袋,癟住了嘴。

可就這一步,竟然讓李雲翊稍後的棋路尤其順暢,果不其然如白圓所說險勝了住持。

這讓李雲翊頗感意外,難道說白圓真的會下棋?不由得看向白圓的眼神中又多了些審視。

住持雖輸了棋,卻絲毫不見任何慍色,反倒沉聲道:“這位施主,小公子還真是命格奇異。”

“可有何不妥?”坐在一旁一直未言語的徐行舟問道。

住持搖了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終是讓徐行舟有些不滿。

既然住持不願明示,李雲翊也不好再強人所難多問些什麼了,便抬手告辭。

住持始終滿含深意地望著白圓。他眸中深幽的光仿佛要洞察出白圓靈台深處的一切,可最終還是默默無言地雙手合掌向李雲翊還禮辭彆。

隻是在轉身之際對著虛空說了句:“萬事莫要執著。”便出了茶室,消失在了古寺的方寸之中。

白圓似乎也被禪師的目光嚇住了,慢慢地將身子往李雲翊身後藏了藏。

徐行舟行醫,雖對佛法沒有執念,但聽到住持如此勸說,心中難免也犯了些嘀咕。

他望著李雲翊謹慎道:“不如我們改日再來,今日就下山去另尋他處玩耍一番可好?”

李雲翊看了看白圓,明日就要啟程回燕京,還是帶他再去蘭園看看,便搖搖頭,“無妨,今日明媚清朗,瘴氣自然就會消散。”

徐行舟見李雲翊如此堅持,便也不好再駁了他的興致,便垂眸頷首。

倆人說罷,帶著白圓離開了龍華寺,上了馬車朝蘭園駛去。

坐在馬車上,徐行舟看著白圓,幾回欲言又止,李雲翊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直言道:“梅山有話要說?”

徐行舟示意了眼白圓,李雲翊倒是滿不在意道:“說些無關大局的,無妨。”

在李雲翊心中,白圓是無須過多提防的,他雖心性癡傻,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和小時候無異,是個純良之人。

但徐行舟還是存了些戒心,他不似李雲翊,畢竟李雲翊和白圓在宮裡一起生活了三年,了解甚多。

隻是白圓現下心智不全,最容易被人利用。

“你就如此信任白圓?”徐行舟還是忍不住想提醒李雲翊。

李雲翊輕笑道:“禪師都說他慧根深厚,佛主慧眼,要不怎會對他另眼相看。”

徐行舟嗤鼻道:“你是沒見方才那禪師看白圓的眼神,恨不得將他看穿了去,哪是另眼相看啊?”

李雲翊自是明白徐行舟的此番用意,隻是他不想當著白圓的麵展露出更多的猜疑之心,畢竟他身上流淌著蘭華的血脈。

蘭華的為人處世如何,李雲翊再清楚不過。

想必這白圓定會傳承蘭華的為人之道,即便是有什麼過錯之處那也是無心而為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