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修)(1 / 1)

待為大寶做過言語訓練,看著大寶的阿娘將他接走後,歲檀看著離去的大寶身影,不由得又想起了同他一般白胖的小缸子。

她當即便打算買些吃食去看一看小缸子。

歲檀在沈雋的陪同下一塊來到附近的飛舃樓,點了兩份烤羊腿,一份是給小缸子的,一份是留給歲檀自己吃的。

小二應聲而去,歲檀與沈雋則坐在了靠窗的一張桌子那兒。

沈雋將茶壺提起,澆了澆杯沿,向內倒著水。歲檀則是東張西望起來,最終將目光定睛在一位衣著華貴的夫人身上。

這位夫人身後站著四名低眉順目的侍女,身側站了一名懷抱著一個嬰兒的乳母。

不多時,從門外進來一名體態婀娜的婦人,看到衣著華貴的夫人向她招手,便坐了過去。

婦人先是看了看乳母懷中抱著的小娃娃,用手指頭逗了兩下,見小娃娃沒甚反應,才坐在了夫人對麵。

她道:“楊夫人真是好福氣,小郎君看著很是乖巧可人呢。”

楊夫人聞言很是受用地笑了笑,看了自己兒子一眼。

“要不說是佛祖顯靈呢。一年前我來這寺裡頭求子,回去沒多久這便有了他。聽說旁人家的娃娃生下來後總是哭鬨,我家這個卻不。

“小小年紀竟也同他阿爹似的守禮著呢。今日正好得空帶著他來這廟裡還願,竟又在這酒樓裡碰上王夫人你了。”

說完,她便側首對著繈褓中的嬰兒喊了幾聲“軒兒”,嬰兒的目光卻仍盯著某一處,沒有看她。楊夫人不免有些訕訕的縮回了手。

王夫人見狀,打圓場道:“軒兒還小,對自己的名字還不大熟悉,再大些就好些了。”

一旁的乳母也附和著:“是呀夫人,小郎君許是出來的時候有些久,有些困了。一歲大的孩子本就沒什麼精神。”

楊夫人聞言,麵上神色重新愉悅起來。

忽聽見“砰”地一聲,有杯盞碎地的聲音響起,堂內坐著的眾人都聞聲一驚,齊齊向杯盞碎落之地看去。

歲檀向聞聲趕來的小二道:“不好意思啊,這杯盞多少錢,我賠給你。”

她一邊說著話,眼睛卻是斜睨在了那位楊夫人的兒子身上。

自打杯盞落地至今,客人身邊的貓狗都嚇得叫了幾聲,那位小郎君卻沒有絲毫反應,眼神仍舊木木地看著某一處。

那邊王夫人也注意到了楊小郎君不驚亂的模樣,又是恭維了一頓諸如“臨危不亂必成大器”這類的話語。楊夫人對此見怪不怪,聽著揚了揚頭。

歲檀卻走到楊夫人身前去,喊了一聲“夫人”。

楊夫人抬了抬眼皮:“嗯?你是?”

歲檀道:“小郎君生得很是白淨好看。”

楊夫人聞言又略微揚了揚下頜。

歲檀:“隻是......”

楊夫人問:“怎麼?”

歲檀問:“首先說明我沒有惡意啊。就是我親戚家有個孩子,小時候也同夫人家的小郎君這般,大家都說他長大了定然是人中龍鳳。可是他長大後,雖說在繪畫、音律上很有天份,可是性情卻很孤僻。”

王夫人道:“有才能的人一般都有些風骨,孤傲些也是正常的。”

楊夫人卻問:“你什麼意思?”

歲檀道:“敢問夫人,小郎君如今可會自己坐起來或是扶著東西站起來?”

乳母道:“小郎君這般金貴,哪裡需要自己去坐、站?”

那就是不知道了。歲檀又問:“小郎君是不是很少笑?”

楊夫人點了點頭。

乳母道:“小郎君不苟言笑,是性子穩重的表現。”

歲檀卻挑了挑眉,又問:“府上可有小郎君更親近喜歡的人?”

乳母道:“自然便是小郎君的娘親,我們夫人了。”

楊夫人半眯了眯眼睛揚了揚頭,算是默認了。

歲檀道:“可方才我看到夫人去逗小郎君,小郎君卻好似不怎麼理會。”

乳母道:“我們小郎君困了。”

歲檀看著楊夫人的眼睛,道:“夫人,我看小郎君精神爍爍,絲毫不像是困倦的模樣。剛才我的杯盞碎在地上,小郎君他沒有絲毫的反應,分明是對人淡漠的一種模樣。

“與我家親戚的孩子小時候是一模一樣的。我說的話可能您若是覺得不中聽,您彆忘心裡去。您可知我那位親戚的孩子他如今如何了?”

楊夫人道:“你方才不是說他頗有才氣麼?”

歲檀道:“他是有才氣,隻不過這份才氣隻在他自個兒的腦袋裡,旁人卻看不出來。”

楊夫人:“你什麼意思?”

乳母:“夫人,她好像在罵咱們小郎君是......”傻子。

“啪”地一聲,楊夫人將手中的杯盞重重地摔在地上,眼珠子狠狠地蹬著歲檀,恨不能將她的身體瞪出兩個大窟窿。

歲檀早就料想到楊夫人會是這樣的反應。

畢竟哪個母親會想在彆人口中聽到自己孩子可能不正常的論調。可是對於有孤獨症的小朋友,自然是越早發現,越早乾預才更好。

眼看著這位小郎君呼名不應、對外界的事物神情淡漠、對突如其來的聲響毫無反應,便與早期嬰兒孤獨症的典型特征基本都對上了,歲檀便還是忍不住想開口提醒一聲。

頂多就是話不好聽,挨人家親娘一聲罵,總比著明知這菜沒炒熟卻不告知人家眼睜睜看著人家鬨肚子要好。

“哪來的窮丫頭,你這是嫉妒我家夫人生得美,身份高貴,便想著拿話來刺我們夫人,好滿足你那醜惡的內心吧!”

楊夫人身後的圓臉侍女語氣不善。

另一長臉侍女朝著櫃台的掌櫃喊:“我說掌櫃的,你怎麼什麼人都放進來咬人?也不看看我們家夫人是什麼身份,怎麼能叫這種窮丫頭進來汙了我們夫人的眼睛與耳朵!”

“你!”歲檀有些氣,身體一激動帶得後腰有些痛,不由地“嘶”了一聲扶在自己腰上。

長臉侍女道:“你乾嘛?訛人啊?窮酸鬼一邊去,彆惡心了我們夫人還想訛我們夫人銀子!”

“小壇。”沈雋已擋在了歲檀身前,見狀忙扶著她的手臂,拿起她的一隻手輕揉在她合穀、後溪等穴位。

歲檀忽然被沈雋握住了一隻手,雖知道他是在給自己止痛,但一時竟有些羞赧。

沈雋見她麵上忽有些紅,以為她是被這幾人氣的,便輕聲寬慰道:“彆怕。”

說完,他握著歲檀的那隻手一邊捏著一邊將她護在了身後。

他冷聲對麵前的幾位女子道:“我家小妹一番好意,幾位姑娘說話大可不必如此刻薄。”

長臉侍女道:“有這麼好意的嗎,說我家小郎君是傻子?”

她話音一落,身旁的乳母瞪了她一眼,這個詞怎麼敢在夫人麵前說出口啊。

長臉侍女小心瞥了一眼夫人,見夫人麵上無異,才又傲然地瞪向沈雋及他身後的歲檀。

沈雋道:“在下是施藥局的醫士,若是夫人信得過,可以為小郎君探一探脈象。身體臟腑氣血如何,在下一觀便知。屆時夫人大可以再去尋夫人信得過的醫師。”

圓臉侍女道:“你一個給窮酸們看病的,也配探我家小郎君的脈?”